2022年12月30日 星期五

關於發給小孩零用錢

很久沒有針對「時事」發表意見。前幾天,我剛好在思考:如果要設計一個「文字表達」的測驗給小孩,我該怎麼設計?我想的是──寫作多半是「有感而發」,但如果你給的題目,他們無感,就很難發。如果我想了解是「小孩透過文字表達自己想法的能力」,那我就該設計一個跟他們有關的題目,請他論述自己的想法;然後再透過他們的論述,觀察他們的文字表達。

我想了一下,決定試試看「零用錢」這個題目。

我不是單給一個問題,而是透過提問,請他們先想想跟零用錢有關的面向。而且也不是要他們馬上寫,一方面顧慮到他們目前寫字的速度慢,而且寫作需要專心與時間。所以給題目時,我說,你們可以決定想要現在寫,或是回家慢慢寫。萬一都不想寫也沒關係,但我們可以先討論一下,你們看一下題目,然後試著把想到的說出來。

【文字表達測驗】

請問你有零用錢嗎?你的零用錢是怎麼獲得的?你的零用錢都用來做什麼?請問你覺得小孩應該擁有零用錢嗎?應該的原因是什麼?不應該的原因是什麼?你覺得小孩應該有條件獲得零用錢?還是無條件獲得零用錢?原因為何?請思考以上問題,然後寫出你對小孩是否該擁有零用錢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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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完題目後,就開始說:有啊,爸爸媽媽給的。每個禮拜固定給一次。拿去買吃的啊,有時候也會拿去買玩具。我們算是無條件獲得零用錢吧,但XX家就是有條件,他們要做家事才有零用錢。要有條件還是無條件獲得零用錢喔?嗯,我覺得是要看小孩拿去做什麼吧,要是全部都拿去買玩具不行吧,如果想要買很貴的不行吧,這樣可能就要用做家事來交換。如果是吃的,基本需要的就可以固定獲得。小孩該不該有零用錢喔?有當然是很好,可是也要看家裡的經濟狀況啊,要是都吃不飽了,怎麼可能給小孩零用錢?

小克和皮蛋七嘴八舌地講,看來蠻有想法的。我說,那你們要不要試著整理自己的想法,把剛剛說的那些都寫下來,搞不好就有兩百字喔。皮蛋說,哪有可能啊那麼多字?我說有可能喔,不然你試著講,我先幫你簡單記錄看看。

皮蛋說:「要不要給小孩零用錢喔,這可以從兩個方向來說。」我聽他一開始先列點,想說是誰教他的,但想想可能沒人教他,可能他的個性就是屬於條列邏輯式的?他說:「看小孩要拿去幹嘛啊?還有看家境好壞。」

「接下來就是看要給多少啊?這個也是從兩個方向來看。看他要拿去做什麼。如果玩具買太多,就要做家事。」皮蛋說。

我把皮蛋說的記錄下來,「你後面講的,跟前面有一點重複耶。但已經很厲害了,光是可以條列重點就很厲害。」

皮蛋彷彿受到鼓勵,他說,那我再想一下。過了一會,他又重講,這次果然更有脈絡。他說,畫一條線重來──

「第一個是,要不要有零用錢?第二個是,零用錢怎麼發?」我一樣手寫關鍵字快速記錄,皮蛋在一邊看我寫。寫完後我跟他確認想法,我說,你用這些重點再擴寫成文章,隨便都兩百字超過。皮蛋看著我的手寫稿,問:「你可以幫我把重點打字印出來,我想帶回家看慢慢寫。」

吼,沒想到他會主動要求,我當然說好。

以下是從手稿轉換成的打字稿(標題是他自己想的。另外,「看吃的平均價」這句,是他看完打字稿後,自己補充打字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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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發給小孩零用錢〉小羽皮蛋

一、 要不要有零用錢?

1. 看家中經濟
2. 看零用錢用途

二、 零用錢怎麼發?

1. 如果花在生活經費,比如買吃的,固定一段時間給一些,看吃的平均價
2. 都拿去買玩具的話,就要用家事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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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打字稿印出來給皮蛋,他看來很滿意。我說,你要不要猜猜看打字稿有多少字?他馬上說我來數我來數。他數了數,大概八十幾個字。我說word的字數計算是96個字,「這96個字包括標點符號,所以比較多。」

「用標點符號也算一個字喔。」我說。

皮蛋看來很開心,又跟我要了一張白紙,說:「我要帶回家寫。」

但他帶回家究竟會不會寫呢?我也不知道。搞不好不會XD。但我光是知道他有快速條列整理自己想法的能力,光是能點出這個能力讓他自己知道,就很值得?

而小克,小克雖然也對零用錢有想法,但她並不特別想寫這個題目。她說,可以寫別的嗎?我說可以啊,你想寫什麼都可以,我只是想了解你的文字表達能力

我說,其實我多設計了一個問題:「請寫出文字課中,最令你印象深刻的一件事。請描述事件經過,以及你的感受。」小克馬上說:接龍!我說接龍兩個字很快就說完了,但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何印象深刻,中間發生的哪些事令你印象深刻?如果你想寫的話,請慢慢寫,然後儘量寫細一點,這樣我就能透過你的文字表達,了解你的優點和特質,以及可能需要加強的地方。

小克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但就我認識的她,其實是喜歡寫東西和畫畫的。她腦袋裡總是有許多故事。而她目前的關卡是,寫字的速度太慢,跟不上腦袋想的速度。

那麼,最後他們會不會寫出東西來呢?我想只要他們對寫作的胃口沒有被打壞,他們就有機會自己跨過寫字弱點的那個坎。

 

解讀,或是辨別能力,是怎麼長出來的呢?


最近沒有餘裕。可沒有餘裕,哪有可能寫下現在這些?所以還是有的,時間上是有的,只是心理上覺得沒有。不是「心裡」,而是「心理」。突然想到,小孩什麼時候能夠辨認「心裡」與「心理」呢?在心裡面的,在心理上的。前天我讓自學生小孩做了文字測驗,這真的很奇妙,他們究竟是什麼時候「學到」那些辨別的方法?這樣想來,許多能力並不是「教學」而來的,不是教一件事學一件事,而是他們從生活中接觸到的許多事物、許多讀物,然後用他們的腦袋去思考,漸漸的能夠辨認許多。當然,這也得等到他們的腦袋發展到一定的程度。像是,你就很難要求四歲小孩要能夠讀懂新聞標題。

小克十歲,皮蛋八歲半。我給他們四個新聞標題,是一則交通意外事故。我請他們讀完後,回答兩個問題。

● 12月初,高雄發生了一起交通意外。以下是四家媒體針對同一事件所下的新聞標題:

1. 高雄機車違規右轉,與輕軌列車擦撞,騎士送醫不治(自由時報)
2. 騎士右轉未依號誌撞輕軌,送醫救治中(今日新聞)
3. 跟列車同向遭撞,高雄輕軌擦撞機車,男倒地瞬間重擊頭部,失去生命跡象(風傳媒)
4. 太會出事,高雄輕軌撞機車!騎士遭擊落,頭部重創命危(中國時報)

問題1:請問以上哪一個標題,會讓讀者認為這起交通意外的責任是「輕軌列車」?
問題2:請問以上哪一個標題,會讓讀者認為這起交通意外的責任是「機車騎士」?

我本來想,他們會不會讀不懂題目的意思?畢竟他們幾乎沒有做過紙本測驗。有回跟朋友聊天,我才意識到用口語敘述問題給小孩聽,跟要他們直接看文字題目回答問題,是兩回事。但是,能夠看懂題目,也意味著一種文字能力。當然,萬一小孩看不懂題目,也可能跟出題者有關,出題者的敘述無法幫助小孩理解題意。

但皮蛋很快就回答了:「第一題答案是3啊,第二題答案是1。」我很驚訝他這麼快就回答出來,「你是怎麼分辨的?」皮蛋指著第3個標題:「輕軌擦撞機車嘛,看起來是輕軌的問題。」又指著第1個標題:「這個是機車違規右轉,它有說他違規啊,所以是機車的問題。」

哇,所以他是真的懂。「那除了1跟3,還有2跟4。你讀讀看2跟4,你覺得標題暗示的責任歸屬在哪一方?」我問完後又附加解釋,責任歸屬的意思是,這則意外事故是誰的錯?

皮蛋又看了一下,「2是機車騎士,4是輕軌。」

「所以說,1跟2的標題,讀起來是機車騎士的錯;而3跟4是輕軌的錯。但同一個事件為什麼會有不同立場的標題?哪一個是對的?」我並沒有要他們回答,而是請他們讀接下來的新聞內容,然後再選出一個最符合事實的標題──

「高雄市前鎮區二聖路與凱旋三路口今早(9日)近8點發生一起輕軌與機車車禍事故,59歲李姓男子騎車沿凱旋三路與輕軌同向,行經二聖路口時,右轉欲過軌路口,遭同向的輕軌列車撞擊,初步研判李男倒地後頭部撞到地面受傷,救護人員抵達時李男已無生命跡象,送往民生醫院急救,再轉送高雄長庚醫院搶救,約下午5點多宣告不治。

這車禍事故,經警方初步瞭解,機車騎士未依號誌指示右轉彎,警方將製單舉發處600至1800元罰鍰,而未禮讓大眾捷運系統車輛部分,另600至1800元罰鍰。警方呼籲,行經輕軌路口應放慢速度,號誌應皆為箭頭綠燈,遵守號誌指示行駛,確認安全無虞時再通過路口。」

新聞不難,但都是資訊,我有點擔心他們會沒有耐心,不想讀。所以我提示他們慢慢讀,從新聞所提供的線索,找出最符合內容的標題。皮蛋很快的又說,「我找到了,這裡,這裡說『機車騎士未依號誌指示右轉彎』,所以是2!」我說你有找到關鍵,很厲害,但你再看看第一段,第一段的最後寫機車騎士送醫搶救,宣告不治,「你看看哪一個標題同時符合機車騎士違規右轉,跟送醫宣告不治這兩個線索?」

我請皮蛋再看一下,但皮蛋好像有點卡住,可能不太明白我的意思。於是我說,你剛剛選的第2個標題,「是說機車騎士送醫搶救中,並沒有說他死掉對吧?但新聞的第一段最後說他死了。」

皮蛋一聽完,就喔喔!那是1啊,「高雄機車違規右轉,與輕軌列車擦撞,騎士送醫不治」。我說對喔,第1個標題符合那兩段新聞內容的條件,但我們也不能說第2個標題是錯的,「第2個新聞標題發稿時,機車騎士還正在搶救,記者還不知道結果……」

那麼,第1個標題和第2個標題,你們覺得哪一個標題的發稿時間比較早?那一個比較晚?小克說,「送醫救治中的那則比較早啊。」這次是小克回答。小克做這題時,反應不像皮蛋那麼快,皮蛋的個性是發現什麼就會馬上講馬上反應;小克則是是會慢慢看,觀察現場狀況。

我說對,沒錯,「所以有時候光是看新聞標題,就可以看出發稿的時間順序。」我說完後,小克又提出一個觀察:「我覺得第一段讀起來是輕軌的錯,第二段讀起來是機車騎士的錯。」

我又跟著小克一起讀那兩段。我說對耶,你的觀察很敏銳,「第一段讀起來是事件發生當下的現狀描述,機車騎士右轉,被輕軌撞擊。但第二段經警方調查後,發現是機車騎士違規在先。」

我沒有想到小克還會發現兩段描述的觀點不同,這代表我前面提到關於「立場」,她有聽進去。「你真的有細細的讀內容耶。」我說:「第一段是描述事件現場,還不清楚責任歸屬;第二段是描述調查過程。所以新聞要讀全部,不能只讀前驗或後面,要全部讀完之後綜合判斷。」

「一則新聞其實提供了很多資訊,包括事件發生的地點,」我指著新聞的第一段說,「這起事件是發生在高雄的二聖路跟凱旋三路口,」我隨手畫了個十字路口,又畫了輕軌行進方向,「假設輕軌是這樣走,你們可以知道哪一條是二聖路?哪一條是凱旋三路嗎?」

皮蛋馬上說我知道我知道,然後把紙拿過去,拿過去時一邊對照新聞一邊說:「我看看吼……男子騎車沿凱旋三路與輕軌同向,同向的話就是跟輕軌騎一樣的方向……我知道了!」他先寫下了「二聖路」,然後寫下「三路」,他說凱旋筆劃太多了。

接下來他又說,「我要畫紅綠燈,他可能是紅燈右轉。」我說,新聞上是寫未依號誌指示,無法確定是不是紅燈右轉……。「新聞說他違規啊,我猜他紅燈右轉啦,紅燈不能右轉。」皮蛋畫了個紅燈(但對面卻畫了綠燈)

皮蛋興致勃勃畫著地圖。現在來看,地圖太簡易,而且忘了畫輕軌軌道,輕軌像是走在凱旋三路上,不過沒關係,一開始只是想知道他們能否依照新聞敘述,畫出案發路口,以及輕軌和機車的相對位置;如果能夠畫出來寫出來,代表有讀懂。其實,這原本不在我題目設計的範圍內,是意外發展成這樣,也可看出皮蛋被這則新聞引出了興趣。但我發現他們不是一開始就感興趣,而是隨著提問,才慢慢去看新聞中的線索。

我訝異小孩的發展,他們是在何時學到辨別?我不用「學會辨別」,因為辨別不是「學了就會」,而是因應事件的複雜程度,不斷學習的一種能力。辨別一段發言,辨別一篇文章,辨別文字表面的意思,辨別文字暗藏卻又希望別人讀出來的意思,辨別立場、辨別用意。寫到這裡我又忍不住去想更多的辨別,這已出超出我原本想寫的記錄。

看到小孩在長。但無法確切知道是怎麼長的,就算是自己眼前的小孩,更不要說不是在自己眼前的小孩。好像知道一些,但更多的是像秘密的東西。

原本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餘裕寫,卻花了一個早上來寫。總覺得,有些重要的東西沒寫下來,會讓自己感覺更沒有餘裕。好像,竟然連一個早上都不能撥出來給自己,給對自己來說重要的東西。辨別,辨別重要的事。但有些東西無法比較。無法比較,卻不能都要,只好取捨。而有時取捨,自己也說不出道理。

2022年12月24日 星期六

關於書店

先是看到尚樺的po文,短短幾句,感覺有事,但我不是書店圈內人,沒看懂。接著是鄭宇庭的po文,嗯,好像大概知道是什麼事了。接著是夏琳的po文,讀完大概看懂七八成,也知道矛頭並非指向店長,而是文中所指的現象。後來又讀到好土,好土以獨立書店一員分享經驗,也可從中了解一二。

以下為建議閱讀順序,並非發文順序。(本來還想多寫點什麼,但這題太大,很難寫全。想了解的人就自己讀文章吧,然後,不要只讀一篇)(不過,所幸高雄市文化局出手,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走)


▸原來開書店這麼簡單……你想要開幾家都行(Shang Hua Chung)
https://reurl.cc/KXLmQg

▸昨天聽聞合作社去向那家潮流型書店催七位數字的帳,從七月至今都沒付過錢,要專程去催帳款。錢是催到了,幕後大老闆豪爽支付了全款,並約定100天後退書的款項必須歸還,今日起開始退書。(Shareen Shao)
https://reurl.cc/91LjVx

▸今天,我還沒開始退書,也不會全退,我比留言的人還懂退書與合作社軋現金的痛苦,我還在協調,還在想方法,書店仍有長路要走(鄭宇庭)
https://reurl.cc/lZ4qZj

▸昨天書業燒開的某潮流書店積欠書款事件,陳社長看了電源今早報告的三方說法,遂命電源也要寫一篇,電源不敢不從,現在速速寫,但容我從好土經驗開始。(好土)
https://reurl.cc/YdR28x

▸潮流型書店所到之處都會捲起一陣旋風,但不會是人潮或錢潮,更多是書業上中下游的鋪張浪費與地方資源的排擠效應。(Shang Hua Chung)
https://reurl.cc/kq3RoK

▸書店合作社經銷商出版社弱弱相殘不必要,書店品牌一步踏錯,帳期延遲(再說一次,我扛我認我對帳我負責,後續已經排定,一筆一筆在處理)就牆倒眾人推?我來高雄簡單兩個目的:個人挑戰大書店,向下培養書業新生代。中生代書店的喃喃自語我聽夠了,要有人也該有人願意行動,出版社經銷商中盤商店頭門市書籍銷售庫存銷報營業報表餅圖折線圖⋯,上下游你我他和他是什麼關係,書店入行作了才知道。(鄭宇庭)
https://reurl.cc/Z1q0lp

▸ 從昨天得知事件開始,文化局便積極瞭解承風青鳥與友善書業,希望台灣最脆弱的獨立書店系統,不要受到傷害。大家所關心的退書退款問題,已經確定不會發生,承億酒店與青鳥書店雙方也已對近日的問題進行溝通,文化局亦請雙方持續對未來在經營上的規劃進行討論與尋求共識。(高雄市文化局)
https://reurl.cc/MXLaym



2022年12月20日 星期二

那會是自己嗎?或是自己身邊的人?

看完《該死的阿修羅》。以電影來說,很喜歡,編劇、導演、演員表現,都引人進入故事核心。尤其是「臨界點」,它把臨界點處理得極好。只是看完後,我在想,我們看到的是不是他人的臨界點?與我無關的臨界點?雖然編劇盡力讓戲裡的角色都有跨越臨界點的可能;但那是劇中的人,那會是自己嗎?或是自己身邊的人?

有的人距離邊邊很遠,有的人離邊邊很近。而離邊邊極近的人,有些人自己知道,有些人不知道。而離邊邊很遠的人,不代表沒有踩線的可能。但戲裡放了一個很美的,像是希望的東西──那就是當你感覺有個,對你來說重要的人,重要的東西──重的,要的,有重要的某個什麼,人就能穩定下來。

聽起來很俗濫,但真的是這樣。當然也有將一切都拋開的時候,重的變輕了,要的不確定要不要了。怎麼又講回這麼現實的狀態?但只要那重要的東西還在,只要還記得,我們總是有機會,從邊界擦身而過。



2022年12月16日 星期五

進到那個小鎮時已經晚了

進到那個小鎮時已經晚了,亮著的店沒幾家,倒是好幾間漫畫店。肚子很餓,走啊走看到一間看起來像是賣早餐的,意思是格局像是中式早餐店賣燒餅油條的那種,燈亮著好像還在營業。走近看發現一長條桌面上好幾鍋,蒜香蒸魚。為什麼我知道那是蒜香蒸魚呢?因為前面櫃檯的人喊著:「三份蒜香蒸魚,兩份蒜香蒸魚……」我看著桌面上的,這是等著要出餐的嗎?一份不知道多少錢?看起來跟之前在台北吃過的某家店的蒜香蒸魚很像,我開始想像那個味道,很想吃,肚子很餓,可是台北一份賣兩百塊,不曉得這裡一份賣多少錢?我只有一千塊,只剩下一千塊,要等著過好幾天。

於是我晃晃又走出去,想看看有沒有便宜的麵店可吃,晃啊晃都只有看到漫畫店。哪來那麼多漫畫店啊?走了沒多久又走回來。蒜香蒸魚,我想吃蒜香蒸魚,不管了不管多少錢都給我來一份蒜香蒸魚。

結果還沒吃到,就醒了。



我在賽璐璐板上寫字,寫了不見,寫了又不見。「水性筆不行啦!」我知道啊,可是我沒有油性筆啊。



媽的吃不到又寫不了,真是慘。

 

2022年12月13日 星期二

自畫像

早上,久違的畫了自畫像。一手拿墨筆一手撐著本子,站在鏡子前面。我面前是鏡子,鏡子裡有個我。我看著鏡子,想著要先畫什麼。

我先畫了眼鏡。為什麼先畫眼鏡呢?可能是因為眼鏡的位置比較好掌握吧。之後對照眼睛和眼鏡的相對位置,畫了左邊眼睛。左邊眼睛,其實是現實中的右邊眼睛。下筆時,發現眼睛的線條會與眼鏡重疊,在鏡框的後面。接著是右邊眼睛(其實是現實中的左邊眼睛),然後鼻子。下了鼻樑的線條後,點了鼻孔的位置,但沒抓好點太高了,於是往下點,現在看來有點像流鼻血。然後是嘴唇線條。我的眼睛盯著鏡子走,我的手跟著我的眼睛走,線條是這樣出來的。

最後是頭髮,脖子。

畫完了。我覺得有點像我,又有點像別人,像任何一個短髮戴眼鏡臉型差不多的女人。我忘了畫臉上的痣。但我回頭看2005年的自畫像,臉上也沒有痣。

2005的自畫像,其實像畫,但好像也更像自己。今天畫的,好像像我,又不是很像。因為是自己,所以搞不清楚像不像。我不確定2022畫的自己像不像自己,可能要等到五年後來看才會知道。

拍照的時候,我們會說,這張像,那張不像,但明明都是自己。那麼自畫像呢?是什麼讓它像與不像?只是因為線條的相對位置對了嗎?我想不只是這個問題。

但不管像不像,2005年的自像畫不會令我害羞,但今天的會。我也還在想為什麼。

最近讀《明室》,讀到第122頁才知道為何書叫做「明室」。明明在講攝影,但攝影不是暗箱嗎?為何是明室?直到最後,羅蘭巴特說起一種比攝影更古老的描像器名稱,藉著透過三稜鏡來描繪一物,一眼看著被畫對象,一眼看著畫紙。所以他是認為「看」才是攝影的本質?「攝」「影」?他引用了布朗修的話:「影像的本質完全在於外表,沒有隱私,然後又比心底的思想更不可迄及,更神秘;沒有意義,卻又召喚各種可能的深入意義;不顯露卻又表露,同時在且不在。」

我看著自己,我畫下自己。但我卻看不懂自己。其實,我是想看懂自己所以畫,但越畫我是越看不懂了。比起文字所呈現的自己,我看著自己的臉,我的臉真的能說出我是什麼樣的人嗎?


2022年12月12日 星期一

乘著單軌電車

 

它應該幾年前就廢站了,現在卻似乎還營運著。站務人員站在票口。沒有售票機,所以我直接向站務人員買票。

票面寫著:「往地獄」。

我的表情肯定變得一臉茫然吧。「開玩笑的啦。」站務人員笑著說。這是通往遊樂園的單軌電車,所以地獄一定是其中一項遊樂設施吧。這個想法對我而言,莫名有說服力。

站在月台上的乘客只有我一個。我腦袋放空,等了一會電車。一等再等,電車遲遲不來。難道說,這也是一個「玩笑」嗎?就在我突然感到不安之際,一塊板子滑進了月台。

這是什麼?我滿心驚訝的同時,發車鈴聲響徹站內。這是在叫我「上車」嗎?我不知該如何是好,杵在原地。發車鈴響個不停。

突然感到好像有什麼在催促著我,我於是坐上了板子。板子開始靜悄悄地在軌道上滑動。載著我的板子起先緩慢移動,接著漸漸加速,在軌道上順暢地滑行。風吹在臉頰上,好舒服。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我仍摸不著頭緒。哎,不過這大概是大眾運輸機構的服務,應該不會發生無法挽回的差錯吧。我就這樣把自己的命運,託付給軌道和一片小小的板子了。

──〈乘著單軌電車〉,西岡兄妹。收錄於《漫漶》(下)



雖然是漫畫,但西岡兄妹的〈乘著單軌電車〉,也可以單純做成文字書摘。作者西岡兄妹,顧名思義就是哥哥跟妹妹,哥哥西岡智負責文字腳本,妹妹西岡千晶負責作畫。

不帶表情的人物,沒有情緒的線條,意外符合這種像是夢境又像是寓言的故事。故事的開頭是:「平日的白天,我翹了班,在附近散步,走著走著有點迷路了……」這是一個脫軌的故事,脫離常軌,接下去會如何,「我」也不知道。故事主角沒有名字,這個「我」,可能是每一個人。

順著故事走,我彷彿也進入不曉得會通向何處的緊張感。日常是早就知道,非常則是冒險。如果能夠回得去原處,冒險就是刺激;如果回不去,冒險就是危險。

「我」不知道該不該踏上板子。但最後「我」踏上去了。板子開始啟動,「我」已經沒有選擇。還未讀到結局前,「我」不知道故事裡的「我」會如何;但還好我是故事外的「我」。在故事的外面,我是安全的。但如果自己就是那個故事裡的「我」呢?



2022年12月11日 星期日

跳繩

看朋友說跳繩跳1000下,心想我也來試試看,應該不會很難?結果昨天一試,咻咻咻咻,咻咻咻咻,頭50下輕輕鬆鬆,沒想到進入70下之後,手臂開始有感覺。喔喔喔,原來關鍵點是手臂的力氣啊,雖然還不喘,但跳躍的節奏開始有點亂,整體協調不再像剛起步時自然,不過還算是順利跳完100下沒有間斷。

但第二個100就無法一次完成,跳個50下就拌到腳,或30下拌到腳。進入第三個100就更亂了,大概跳個20-30下,就要重新起步。所以接下來的100下都是在這樣斷斷續續的狀態完成。進入第4個100時,明顯感覺到自己手臂和頸肩有壓力,所以儘管覺得還不太喘,也可以再跳,但就先停在500下。

跳完後回顧自己跳繩的狀態。甩繩的力氣不夠,大概到70就開始有感。手臂力氣影響甩繩速度,影響繩子擺盪幅度,接著影響腳步,腳步影響跳躍,影響呼吸。所以說,跳繩真的是一種訓練全身協調的運動。現在我的手跟不上我的腳,不該勉強自己一口氣跳太多下,應該循序漸進。假設目前50是輕鬆,可以先以50下為單位,跳一個單位休息一分鐘,再跳一個單位休息一分鐘,做10個單位完成500下。等這樣的節奏跳得很有餘裕,就每個單位往上再加個10-20下,也是一樣等到有餘裕後再往上加,直到一個單位100下,做10個單位。

這樣的結論是在今天跳繩後得出的。因為今天也是跳500下,但感覺昨天肩頸的壓力沒有消除,所以今天跳的節奏比昨天亂,雖然500下也是跳完,但不太順,而且跳完後肩頸感到更痠。後來上網查跳繩建議,原來肩頸會痠痛是因為跳的時候肩頸沒有放鬆。這樣想想,好像是這樣沒錯,我因為要夾緊上臂,無意間肩膀就用力了。

再來就是不要迷信一次要跳很多下不間斷,要量力而為。以適合自己目前的身體負擔來訓練,再慢慢往上加。不用一次加好加滿,不要以為自己一次可以跳1000,不要以為自己一天可以寫一萬字。

(找不到跳繩,Y就做了條跳繩給我。)

 

2022年12月10日 星期六

命盤。命的盤子。你的命運就在那個盤上。那麼你現在的苦惱與掙扎,便與你無關?「那是我的命,不是我。」好是因為命,壞是因為命。是這樣嗎?我怎麼想都不想接受。但如果我接受,那是否代表我可以將一切丟給命,不用對自己負責?

早上讀今敏 的《opus》,還沒看完,但我看到裡面的角色在掙扎。「我不想死。」琳偷走了自己會死掉的那頁。作者說,「你稍微相信我說的話嘛,我可沒在說謊喔。」理子說:「我知道你沒在說謊,這種程度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啦!就是因為知道,我才這麼頭痛嘛!」

知道一切都是命,不是就不需要頭痛了嗎?反正一切都交給命,不需要自己決定嘛。但真的是這樣嗎?

真的有命這種東西嗎?命又是什麼?人身而為人,或身為角色,是為了什麼?



水滾了
它一直響

一直想怎麼辦?


把火關了




2022年12月9日 星期五

你不能有兩個最愛

你無法給不同的文件相同的檔案名稱
請為你想儲存的文件輸入不同的名稱



2022年12月8日 星期四

左右顛倒的世界


去倉庫找跳繩,沒找到跳繩反而翻出了雙眼相機。我還以為以前從台北搬下來時就賣掉了。是說這台好像也不是我的,可能是老斌的,我已經忘了是誰的。總之,從前也沒想過有一天會寫跟沖印和拍照有關的題材,什麼相機根本沒想到要留。今天發現,像是挖到寶。

從前在台北,雙眼相機擺在客廳當骨董,也沒想到要用用看。剛剛把觀景窗打開,頭低低,手捧著重重的雙眼到處走。看一看,看一看,發現好像哪裡怪怪的,噢……好像……好像左右顛倒。我說,雙眼相機的景象是左右顛倒喔?老斌說對呀,因為它只有反射一次。只有反射一次,說得理所當然。

現在我捧著這台相機,到處移動,看著從雙眼相機反射出左右顛倒的世界,感覺像是,發現了一個新的世界。但其實我每天都看鏡子,每天都面對著那面左右顛倒的世界,只是鏡子是固定的,我習慣了,我習慣了那面固定左右顛倒的世界。而現在,有個左右顛倒的世界,跟著我的手和眼睛移動著。我像是小孩第一次拿到相機,儘管沒有底片,我還是一直盯著那左右顛倒的世界,走來走去。

 

2022年12月7日 星期三

生中或許也有一些,類似這樣的關鍵時刻

「那你呢?你滿意你現在的人生嗎?」

「飛機起飛有一個術語叫做V1速度,這個速度將會決定飛機的命運。如果低於這個速度,你可以取消起飛。但一旦高於這個速度,就沒有退路,無論如何都要起飛。人生中或許也有一些,類似這樣的關鍵時刻。」

──《初戀》第八集



沒想到我會看《初戀》看到哭,在第八集結尾的時候(有人叫我不要看第九集)。

但其實開頭第一集我是感到不耐的,太多命中注定的術語,以及初戀就是最美的堆疊,老套與芭樂,如果我再年輕個二十歲可能才會買單(天啊那我現在到底是多老)。

但因為想看滿島光,心想著這劇集應該不至如此(或是繼續看下去印證它就是如此),我撐著一集兩集三集,到了第四集後,慢慢那個老掉牙卻深刻的東西出現了──人生一輩子的命題:「選擇」。選擇,在某個時間點之前,你有選擇;但當你超過了某個飛行高度,或跨越了某條線,就沒有選擇了。

沒有選擇,不代表行進終止。你仍舊必須前進。所以永遠的難題是,在那個決定性的瞬間,或是明明預見再繼續下去將通往地獄,你仍走下去,或決定在越線前停止。

但什麼是地獄呢?被困在過去是地獄?還是遺忘過去是地獄?可是地獄,不是他人口中的地獄。地獄是自己的。

「我這把年紀已經知道什麼是理智了。」我這把年紀,已經知道。已經知道,又怎麼樣呢?另一個命題是「老」。老是什麼?老是理智?老是接受一切?可是當你老的時候,你能好好的對待那些,你所有獲得與無法擁有的,在某個瞬間,你就能連結到最初的自己,那個無法回到的過去。

 

 

2022年12月6日 星期二

我丟了一枝筆

我丟了一枝筆
四處找不著
又削了一枝筆

我削了一枝筆
寫沒幾個字
又不見了

我四處找筆

或許
我該找的不是筆



等發芽的時候,就會知道是什麼

在地板上,男孩撿到一個乾癟的小顆粒。他問那是什麼,會不會是一顆去年發芽的疹子。

雪人讓他種在盆裡,等發芽的時候,就會知道是什麼。

如果開了玫瑰花,就是玫瑰。如果結了覆盆子,你就知道是覆盆子。

「喉,真的?」

一個人活著的時候,可能沒有人認識他。

但等他過世,種到土裡,便會發芽長出名字來。大家看過墓碑,就認識了,也叫得出他的姓名來了。

如果你對哪件事,覺得有點迷糊,那最好是把它埋在土裡,慢慢地想。等到想清楚了,名字就會破土而出。

──盧郁佳,《帽田雪人》



有些人沒有墓碑,有的植物沒有名字。有些東西,就算長出來也認不出來。可是認不出來,不代表不存在。她不知道那些鳥的名字。可是知道名字,不意味著認識,不代表了解。我聽過他的名字,但我認識他嗎?我認識他,但我了解他嗎?

我手邊有一大堆資料,從一開始只是文字堆疊,現在終於產生意義。但它們亂成一團,彼此糾結。我從資料中爬出來,站遠一點看,希望能抽出線頭。我離開位子,讀一篇寓言。寓言想說的都已經說了,讀的時候就能明白。

不急著把資料都抽絲剝繭,抽絲剝繭需要時間。不急著找出線頭,停下來慢慢想。有時想清楚了,眼睛會亮起來,線頭就會出現。想不清楚也沒關係,就再次鑽進去。有時出來,有時進去。不要被眼睛蒙騙,不要被心蒙騙。

──20221203‧寫作筆記


2022年12月5日 星期一

那張照片很像你
這張照片不像你

這張照片是你
但不像你

不像嗎?
那為什麼說「是」?
又為什麼說像?
難道「不是」嗎?



百人團照
人臉模糊只剩輪廓

「這個是你
那個是他」
我還是辨認了出來

為什麼呢?
那些臉根本只有線條色塊和陰影



我拒絕這張照片
我刪掉它
那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
為何要刪掉呢?」


ㄊㄚ

ㄊㄚ一再被寫,距離ㄊㄚ越來越遠。
距離我寫下的ㄊㄚ,也越來越遠。
ㄊㄚ已經是讀的人自己所想像的ㄊㄚ了。
已經是他人的ㄊㄚ了。

 

 

Migu看著老斌騎車出去

引擎發動
Migu從房間跑了出來
牠站在門口
看著老斌騎車出去

這次是機車
有時是汽車

引擎聲走遠後
Migu趴了下來
庭院的八哥很吵
Migu的耳朵
動了一下





2022年11月24日 星期四

很像,但不是

那朵花像
這朵花
但不是這朵花

今天的天像
昨天的天
但不是昨天的天

他很像你
但不是你

他很像愛你
但不是愛你

你很像活著
但並不真的活著

你像是明白了
但不真的明白

很像
但不是

「錢堡很像姆姆,但不是姆姆。
卡卡很像在睡覺,但不是在睡覺。」

小孩與動物所分辨的
我們並不真能分辨

──給兩歲的小獅子



PS.「錢堡很像姆姆,但不是姆姆。」「卡卡很像在睡覺,但不是在睡覺。」出自朋友的兩歲小兒所說的話。句中的名字,都是貓咪的名字。

看朋友記錄兩歲女兒說的話,「……很像,但不是……」,驚為天才。但想想,是驚為為「人」。這個兩歲小小的人,讓我看到了「人」。人是什麼時候開始懂得分辨?但其實,分辨不是人的特權,狗狗也會分辨:「這個味道很像那個味道,但不是那個味道。」會不會到頭來最不會分辨而自以為會分辨的,是大人。會不會小孩比我們以為還更小的時候,他們就會分辨?只是那個時候,他們還不會說。

 

2022年11月21日 星期一

我又混了一個上午
混了臉書
混了新聞
混了報導跟影評
越混越不安
應該要開始了
卻已經十點半
要是把這些時間都拿來混麵團就好了
混麵糊也可以
可惜我只會混蛋



2022年11月17日 星期四

讀《紅線》後

 

性別議題非常難。難在它明明存在於生活中,卻消失於生活中,因為大家太習以為常,理所當然。從自慰開始,幾乎沒有男人不敢談自慰,但女人就少之又少。以前女孩連月經都不敢談,現在好一些,不再用「那個」來稱呼,衛生棉也不用再躲躲藏藏,但還是有許多曖昧不清存在於性別關係中,像是,有些提倡女性主義的人說女人不能被物化,但什麼是「物化」?穿著暴露就是被物化嗎?當妓女就是被物化嗎?穿得保守以符合社會對好女人的期待難道就不是物化?讓女人沒有生存能力只能被迫嫁人的難道不是一種物化?

最近在讀《紅線》。紅線中討論的性別面向,讓我最近不管看什麼都會注意到當中的性別意識,或是女人身處的狀態。以前看不一定有所連結,但現在看便處處是性別。昨天看侯孝賢的《最好的時光》,裡面的〈自由夢〉,有人能為自己贖身是自由,或是自己為自己贖身,但我昨天看在眼裡,我反倒覺得能自食其力甚至有籌碼跟嬤嬤談判的藝妓更為自由。不自由是被社會綁住,渴望一個約定俗成的歸宿。當藝妓看來像是賣身,但因為懷孕而必須出嫁更像是把自己賣給男人。

所以《紅線》在談的其實是自由。怕他人說自己髒,怕他人說自己蕩,但有問題其實是那些說人髒說人蕩的人?女孩怕自己被說髒,但為什麼不是那個未經同意就進入女孩身體的人髒?為什麼是被進入的髒?

什麼又是「同意」?「你有沒有說不?」在《她和她的她》裡,少女說,老師壓在我身上的時候,我沒有說不,我為什麼沒有說不?我為什麼沒有說不?她反覆地說著為什麼我沒有說不,快要發瘋。她們能說不嗎?她們懂說不嗎?她們敢說不嗎?

《紅線》提及另一種更曖昧不清的權勢在成人男女之間。「你討厭我嗎?」男人問。女人不討厭,但也不想跟男人發生性關係。而男人以一種自以為開放自以為瞭解女性主義的姿態,對女人說,你應該要解放你自己。因為是敬仰的男性前輩,因為不確定,因為怕打壞當下原本感覺美好的交流,因為怕被討厭,女人沒有拒絕。但她有同意嗎?她模模糊糊,不清不楚。你可以說她傻,但男人也確實利用了他的位置與權勢。

而墮胎,又是這社會另一條紅線。明明是女人受傷,女人不得不墮胎,卻被說成是女人不檢點。就問女人是自己懷孕的嗎?不論是遭姦受孕,或是與男性戀人之間的不預期受孕,必須拿掉小孩所需要遭受的身心之苦,男人卻可以置身事外。更令人感到灰心的是,滿口女性主義的女人,這時也加入施壓:「你確定你要把墮胎的事寫出來?寫出來對你不好喔。」

在《燃燒女子的畫像》裡,女僕懷了孕要自己解決,沒有哭鬧,沒有悲傷,只有必須處理。18世紀的城堡裡,整部片沒有男人,而她們的生活卻被男人左右。「你不用結婚嗎?」「不用。我可以繼承我爸的工作。」女畫家因為可以自食其力,不用為了生活而結婚,而有錢人家小姐必須結婚,必須代替死掉的姐姐成婚。但片中的三個女人,她們明明穿著強調女性特徵的衣著,她們明明因為是女人,命運因此被左右,神情卻都有一種獨立感。

被性侵、從事性工作、不能說出口的紅線。代表著懷孕的紅線。代表婚姻的紅線。可以質疑婚姻嗎?結婚是為了什麼?昨天有一則新聞:「根據現行民法規定,夫妻若發生像是外遇,犯錯或責任較重的一方,不能訴請離婚。有法官認為這項規定有違憲之虞,聲請釋憲。」

濱口龍介的《歡樂時光》裡的一個女角,因長期被丈夫忽視而外遇,她希望離婚,但外遇的一方不能訴請離婚,而丈夫又口口聲聲說愛她。她想證明被當成透明人、被忽視也是一種冷暴力,但無法舉證。我忍不住想,法律中的婚姻是法律關係,法律可以定義責任義務,但可以約束忠誠嗎?法律無法約束啊,不論是刑法還是民法,都無法約束忠誠。

不論外遇的是男是女,法律對婚姻的規範,真的能保障愛情嗎?法律無法保障愛情,只能規範義務,已經不愛了卻要被義務綁在一起,不是一件很可悲的事嗎?


2022年11月12日 星期六

現在就很麻煩啊

(照片取自再拒臉書。攝影:唐健哲)


有點累,但還是想簡單寫。今天去杉原灣建物看了〈理想生活〉,杉原灣建物,對,就是那棟美麗灣飯店。演出前小克問我為什麼這間飯店開不成呢?我說,因為是違法建物啊。「為什麼違法?」小克又問,我又開始講,他們想要規避環評啊,環評就是環境評估,如果超過一公頃的開發就需要環評喔,因為你看這麼大的建物,開發一定會影響生態嘛!你跟皮蛋不是很喜歡動物嗎?生態被破壞生物的棲地也就會被破壞,所以大面積的開發要做評估。但當時就是有人自作聰明想辦切割開發面積,弄成可以不用做環評,結果建照發下來,廠商開始蓋,環團抗議,後來法院判決美麗灣違法,不准營業。後來美麗灣跟台東縣政府打官司,結果台東縣政府輸,花了好幾億買回。

其實我忘了當初是買幾億,所以我說好像一億多。小克說,蝦,一億多很多ㄟ。我剛剛查,才發現原來是6.29億。6.29億啊。

現在就很麻煩啊,飯店已經蓋好了,但是因為違法不能用。小克說,那飯店老闆好像很笨,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對他又沒有好處。我說如果他闖關成功就有好處啦,你看我們剛剛進去,不就直接走到陽台看海嗎?大家都想在陽台看海啊。飯店把海圍起來,要人花錢進來看海,就可以賺很多錢啊。可是以前大家去海邊不用花錢,為什麼有人可以用飯店把海邊圍起來要人花錢?

好,好像寫太多跟小克的討論了。總之,再拒劇團在杉原灣建物做了齣戲,叫〈理想生活〉,小克跟皮蛋說也想看。小克想看的原因是想進來這間建物,皮蛋是因為我約他們他想就來。本來有點擔心他們能不能順順的看完,畢竟全場有一個多小時,但最後他們順順的看完了,雖然不像之前帶他們去看聲音作品那麼有感覺,但也從頭跟到尾,試著去了解眼前的表演,房間裡的陳設、耳機裡聽到的故事。

這是一個現場演出搭配聲音文本的作品。現場的部分透過劇本與動線安排,很自然的帶領觀眾走訪房間。觀眾像旅行團一樣被領著,有種荒謬感。可以參觀的房間有三個,做了特別陳設,每間陳設與現場播放的聲音,各自代表想討論的議題,像是,「台東市的房子也沒有比較便宜」,這是真的。

聲音文本的部分有劇組做美麗灣田調時的訪談,以及美麗灣建物的獨白。對,後段有美麗灣建物在說話,但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因為數位落差。聲音文本要用手機上網來聽,我去到現場才發現自己用的手機沒有耳機孔,因為手機是朋友給的,我平常少用也沒用過手機看劇或聽音樂,根本就不知道這支手機沒有耳機孔,只好現場跟劇組借播放器。而老斌用的手機則是,不曉得是因為手機太老還是電池太老,聲音文本大概走一半,就停了。於是老斌跟我一起用播放器聽,一人一隻耳機,聽是聽得到,但會被其他聲音干擾。後段我一隻手指摀住耳朵,一隻耳朵聽耳機,我聽到了美麗灣的牆在講話,在說它原本也是某個地方的砂石,現在在這裡變成牆,看著海。這時的我也在看海,聽著海浪的聲音。有一種奇特的感覺混合在一起。

寫幾個小孩的反應:

開場沒多久後,有顆乒乓球掉出來,皮蛋看到,小小聲地說要不要幫他撿。逛房間時,看到黃色小鴨要399還是899,說好貴,「這個我們以前買39元就有了。」

長廊上的昆蟲和動物屍體,大概是我們看最久討論最多的。「這可能是死在美麗灣裡的,然後被他們排在這裡?」小克這樣說。




2022年11月11日 星期五

這世界不只有一種樣子。漫畫也是

太喜歡一部作品,有時會不知該如何下手推薦。像是那篇幫《漫漶》寫的文,因為幾乎全部都喜歡,只好選幾篇每篇講一兩句,現在覺得好像有講跟沒講一樣。但講太多又怕剝奪大家讀漫畫的樂趣。後來想,漫畫這種東西,還是讓漫畫自己來說話好了。

讓漫畫自己說話,但又不能爆雷,所以我只選了五頁,分別是五部作品其中的一頁。選的這幾頁,希望能讓大家看到畫風不同之外,也可以感覺到故事的不同調性。

喜歡看漫畫畫漫畫的人,剛開始可能都模仿過別人畫吧?小時候看漫畫,會忍不住畫起少年快報中的漫畫角色,記得最常畫的好像是《亂馬》,也會畫《聖鬥士星矢》裡的角色(那些聖衣好難畫)。先學著畫,接著開始自己創造角色,但筆法很容易就跟模仿對象很像。所以漫畫難的是,要如何畫出自己的風格?說出自己的故事?

這不單與畫漫畫有關,寫詩、小說、或是非虛構寫作都是。讀得越多看得越多,會不會無形中就被影響了?影響是一定的,因為那些都是自己的養分,但如何從養分中長出自己而不是被別人蓋過去,這就是創作最不容易也最迷人之處。

長出自己好像很難,但想想卻也理所當然。因為屬於你的只有你自己,一定有屬於你自己的故事。

《漫漶》裡收錄的漫畫家,除了柘植義春,其他的我之前都沒讀過。其實柘植義春也是因為去年大塊出版我才認識。讀到這些漫畫有一種賺到的感覺,要怎麼講……因為本來沒有,現在有了。

Mangasick非常用心的出了這套日本另類漫畫選輯。但我不只是因為它們另類所以喜歡,而是因為好看。不管是讀文字書還是漫畫書,最愉快的就是讀的時候浸在裡面的感覺。不是因為重要才讀,而是因為喜歡。

我給Mangasick的推薦文說:「這是一套根本不需要推薦文就應該大賣的漫畫。」我現在覺得不該這麼說,因為有些東西沒人推薦就沒機會被看見,就像Mangasick如果沒出《漫漶》,我根本沒有機會看到啊!

《漫漶》集結了不同畫風不同調性不同敘事風格,為大家展現了不同的說故事的方式。不管你是喜歡讀小說、讀詩、看電影、看無厘頭笑話,甚至是哲學,或是你喜歡畫畫,都可能從《漫漶》中找到吸引你的故事或表現法。好,我好像又說太多了。最後,請大家自己來看看《漫漶》。


1. 長角病/栗原



2. 爸爸是鼴鼠/花熊優作


 

 

3. 樂園/近藤洋子



4. 地獄/辰巳嘉裕



5. 怪鳥 (2)/柚木 和



〈怪鳥〉可說是整部漫漶中我最喜歡的。一個夏日午後,傾盆大雨,一個百無聊賴顧鳥店的小女孩的故事。這種故事到底有什麼好說的?等你看過之後就會明白了。

▸《漫漶》上下兩冊,共24位作者24篇故事,畫風完全沒有重複,厲害吧。更多試讀請看這裡:https://reurl.cc/x199aV



2022年11月9日 星期三

明明我的眼睛是閉起來的

眼睛很痠,走出去看天空。天空好亮,我把眼睛閉起來。眼睛閉起來我感受太陽微微的溫度。我看見紅色,紅色的暈,紅色的光,越來越紅,越來越亮。我把手壓在眼睛上,紅色消失,變成深藍跟黑色。

明明我的眼睛是閉起來的。

 

2022年11月8日 星期二

今天看著月亮

今天看著月亮
突然想到:




其實月亮也是星星嘛!



貨真價實的乞丐裝


 

這才是乞丐裝吧。
貨真價實穿到破再補的乞丐裝。
老斌幫我補的,我覺得超可愛。
這樣屁股就有兩張臉,四隻眼睛。

不過要反過來穿才看得到。



漫漶:日本另類漫畫選輯


 (已經收到了!好開心好開心!)

十月中旬的某幾天,每個晚上都在讀《漫漶》,讀得很慢,捨不得讀完,剩下幾篇沒讀,想留著拿到紙本再讀。這真不是開玩笑,不只另類,幾乎每一篇都是經典。像詩一般的〈行走於夜〉,像小說的〈樂園〉,還有像恐怖故事的、像笑話的、無厘頭的,不同敘事風格不同畫風什麼都有。如果要選一篇最喜歡的,我大概選不出來。

讀〈宇宙外送J Boy〉,讀到最後忍不住哈哈哈,北七。讀〈長角病〉,看著看著,我突然啊了一聲,真的是突然,在啊之前自己都沒想到。然後〈怪鳥〉真是太棒了,去看就知道,我最喜歡的可能是〈怪鳥〉。但是〈樂園〉也很棒啊 ,太真實太現實,人性的矛盾與複雜。

漫畫用畫面說話,這不是廢話嗎?但有些漫畫不只用畫面說話,還用畫面說氣氛,以及空氣中的味道、靜止的聲音。你讀柘植義春的〈海邊的敘事〉就會知道。

「漫漶」兩字,意為木石上的文字,長時間受侵蝕而不可辨認,引申為圮壞不可分辨。如果Mangasick沒有為台灣讀者引介這套漫畫,那這些令人眼睛和心都為之一亮的,就會如「漫漶」一樣了。

謝謝Mangasick邀我試讀,這是一套根本不需要推薦文就應該大賣的漫畫。

2022年11月4日 星期五

他真的是,一個跟獨角獸一起玩的人喔

前天晚上,收到紫鵑在玩詩群組的訊息,但因為很晚了,沒有點開來看。昨天早上,收到另一個朋友訊息,簡單一句:「群盛走了。」

我頓時明白紫鵑傳的訊息是什麼,點開來看,慢慢看。我沒有升起很難過的感覺,難過來得很慢。一直到我去翻從前的照片,點開曾經與群盛的訊息,我才好像聽到他講話的聲音。

群盛在詩壇是個傳奇人物,但我沒見過那面。我認識的群盛,就是一個講話輕輕的,總是在微笑的人。他講話的時候總是,「瞇……我跟你說……」但究竟說了些什麼呢?我們在玩詩的時候也沒有討論過詩,事實上我們玩詩的人很少討論「詩」,都在玩,擺攤啦,吃喝玩樂。

我們說了些什麼呢?有一次,他說起內心狀態,情感狀態,那真的是,很酷,或許沒有什麼酷不酷,只是我沒遇過,我只聽過有這樣的人。噢噢,這樣啊。實在太特別了,但他說的時候,只是很普通的說著。

然後,那天他拿出《星舞絃獨角獸神話憶》,我說,這就是傳說中的詩集嗎?我看看封面,怎麼好像是影印的?封面有「中央大學圖書館」的條碼。我忘了他當時怎麼說,好像是,因為他也沒有書,所以就印了這樣一本?(可能嗎?會不會是我記錯了?)當時我說可以借我看嗎?他說,你就拿去吧。

我不太懂你就拿去是什麼意思?但他說,你就拿去吧。

昨天拿出來翻,傷腦筋,一翻就哭了。

他真的是,一個跟獨角獸一起玩的人喔。

 


妳曾經見過獨角獸嗎?
傳說中只有純潔溫柔的人
才能看見的,獨角獸......

雖然要遇見獨角獸是件這麼
困難的事
可是我小時候就真的
常常和獨角獸一起玩哦



今天妳也馴養了
溫暖而美好的
回憶了嗎

──林群盛,《星舞絃獨角獸神話憶》


2022年11月2日 星期三

這次的「18歲公民權」公投,18歲可不可以投啊?

吃早餐時突然想到,這次的「18歲公民權」公投,18歲可不可以投啊?查了一下,好像說不行,要20歲以上。可是,上屆公投案18歲就可以投了?為什麼這次不行?

為了確認,查了〈公民投票法〉,第二章第 7 條說:

「中華民國國民,除憲法另有規定外,年滿十八歲,未受監護宣告者,有公民投票權。」

公民投票的權利包括以下:

一、法律之複決。
二、立法原則之創制。
三、重大政策之創制或複決。

這樣讀起來,那這次18歲應該可以投啊,因為法律複決也是公投嘛。

可是中選會主委說李進勇說:「去年的公民投票是按照〈公民投票法〉的規定來辦理,〈公民投票法〉規定,有投票權人是滿18歲。但是這一次是修憲案的複決,它的根據是來自於〈憲法〉,〈憲法〉增修條文第1條的規定,能夠行使複決投票的人是選舉人。」因為選舉人的年齡門檻是20歲,所以複決門檻也是20歲。

但我去查「憲法增修條文第1條」,它只有說:「中華民國自由地區選舉人於立法院提出憲法修正案、領土變更案,經公告半年,應於三個月內投票複決。」

這條文有說能行使投票複決的,只有選舉人嗎?我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

另外,我又查了這次的「憲法修正案複決公投」內容,發現如果事前不知道這是在投什麼的人,初初拿到這張選票時,可能會被那文字擠在一起的格式以及硬硬的法律條文給定住,搞不清楚這是要投「同意」還是「不同意」吧?來看一下這題的內容:



「中華民國憲法增修條文增訂第一條之一條文修正案:
第一條之一
中華民國國民年滿十八歲者,有依法選舉、罷免、創制、複決及參加公民投票之權。除本憲法及法律別有規定者外,年滿十八歲者,有依法被選舉之權。
憲法第一百三十條之規定,停止適用。」

以上那段是故意不分行,很難讀吧!我是覺得擠在一起很不好讀啦。還有,寫到這裡突然想到:搞不好有人會說看不懂選票內容,所以大考才要採計國文分數啊!這樣大家才會認真讀國文,語文能力才會提升。我是不這麼認為啦,是否能判斷選票題目根是否關心時事,以及自己如何思考比較有關,也跟選票的排版設計比較有關。說真的,我不太懂為何選票文字內容要不分行或不空格的擠在一起。


2022年11月1日 星期二

要怎麼把聲音寫下來呢?

 


帶皮蛋跟小克試著用文字表達聲音。自己寫的時候,都覺得難,感覺距離遙遠。像是風吹過葉子的聲音,我用「沙──沙──沙」來表現,但覺得遠,也容易被漢字的「沙」影響,所以我又在下方寫了注音符號。注音是中性的,沒有字的形象。

雖然難,但我們把它當遊戲玩。每個人隨意在紙上寫下想要表達的聲音,丟到袋子裡,給別人抽,猜猜看那個聲音是什麼。我發現小克對聲音敏感,與其說對聲音敏感,不如說對表達敏感。紙條裡有三種貓叫聲的表達:一個是「ㄨㄚ ㄠ ㄨ」,是貓叫春;一個是「嬤ㄠ」,她說是阿嬤家的貓叫阿嬤的聲音。一個「哈斯」,是貓咪生氣。

皮蛋就很熱衷寫,是一旦玩起遊戲就認真投入的類型,他把想到的聲音都寫下來,「咕咕咕」、「咩咩咩」、「噠噠」……。我跟皮蛋同時都寫了「噠」,但他的「噠噠」跟我的「噠噠噠噠」不一樣;他的「噠噠」是人走路的聲音,我的「噠噠噠噠」是狗狗走路的聲音。我說是Migu走路,「噠噠噠噠」小碎步,很輕很輕的走。

2022年10月31日 星期一

希望可以這樣一路跑到終點

九月底還在台北朋友家時,我說,我半年內都不會再上台北囉。朋友問為什麼?我說因為要開始寫了啦,「十月開始,一直到明年四月,我至少要寫十萬字。要開始寫了,不然會來不及。」說完後自己覺得有點ㄘㄨㄚˋ,好像有點恐怖,有一種呵呵真的可以嗎的fu。朋友也手指頭算一算,嗯,時間好像不是很多喔?我說不只是不多,是滿緊的。「你都田調都做完囉?」我說田調沒有做完的一天,要先畫下暫停線。

一方面雖然有點緊張,但另方面也知道,只要自己按部就班開始寫,緊張的心情就會穩定下來。十月開始,真的按部就班的寫,每天6:15鬧鐘,有時候會按掉多睡十分鐘,但至少會在6:30起床。起床後甦醒一下做個操,7:00左右開始寫,寫到大概8:30,老斌工作回來準備吃早餐。大概10:00左右繼續寫,差不多到中午時間。

午睡過後,大概花一個小時整理資料、訪談內容、或看紀錄片,總之就是熟悉寫作材料。傍晚去幫草莓除草,還有跑步跟做操。這一年來真心感覺贅肉一旦上身就很難消除,所以現在就算消除不了已經有的,但力求不要變多。不過重點還是健康啦,接下來半年多最好是不要生什麼病,因為可能沒有時間可以生病。

晚餐後再花一小段時間整理資料,完成後以想看的劇來放空,結束這一天。

就這樣run了一個月,發現其實沒有我想像得難,字數進度幾乎都按步就班。但我想這是因為我不貪心,我每天的進度只有七百。不過,七百字聽起來雖然不多,但也不容易。這次的內容不只是把腦袋和心裡的話劈哩啪啦寫出來就好,還需要消化大量的資訊和資料,遇到不夠熟悉的部分,自己也覺得寫起來有點卡,但這時會提醒要放自己過,「不要一直卡在這裡,先做註記,回頭再來修。」

遇到卡住的部分,或是必須進一步搜尋、確認的資料,就先做個備註,等下午時間再來查。儘量不要邊寫邊查,會影響寫作的節奏。不過,用說的總是容易,有時還是會忍不住栽進去。

但至少第一個月的進度達標,甚至超過一點點,內容也……應該還算可以,至少自己覺得「想要傳達的東西」有在裡面。照目前的進度規劃,三月底前可以完成十萬字,留一個月修稿。寫作進度不會太緊,生活節奏也不會太緊,每天依舊可以吃一個小時的早餐,兩個禮拜跟自學生上一次課,或騰出一點點時間處理外務,或是寫些廢文,逛逛臉書。不過,真的是每天都要有進度,不能放假,除了回高雄投票看爸媽還有去台南借暗房。

希望可以這樣一路跑到終點。

2022年10月30日 星期日

看三小

 

 三花:「看三小!」



(是三小沒錯 XD)
(Migu:我很大隻好嗎?)

 

2022年10月29日 星期六

光是

光是一個上午
光是一個下午
光是昨天到今天
白天到黑夜
光是我一整天
光是這樣來來去去
光是花時間

光是一隻狗
在草地衝衝
光是一隻貓
瞇眼望著你
光是你愛我
光是我愛你
光是這樣說


2022年10月25日 星期二

一場調解會的記錄

 

簡單記錄一下。今天陪朋友黃參與調解委員會,事由熱氣球降落農田賠償金額的調解。我與Y和W,認為熱氣球降落農田一事不只是個案,也算是公眾事務,因此一同出席,想了解調解委員會如何處理。黃另外也約了一個部落的朋友,前往了解狀況。

到了現場,才知道這是屬於「民事損害賠償」事件,換句話說,如果調解不成,就是進入民事訴訟。聲請人為XX航空公司,對造人為黃姓朋友。

調解委員有三位。設主席一位,委員兩位。我們到場後,主席表示可以開始了。我先詢問調解委員的身分背景,因為我不曉得調解委員是哪個單位,或是代表哪一方。

主席說調解委員是民間人士,共九位,開會前抽籤決定三位,所以事先並不知道該次調解會由誰出席。接著主席請XX航空先發言,說明事由。

XX航空由當天降落在朋友農田的飛行員為代表。另有XX航空總經理列席。



飛行員:事情發生在熱氣球嘉年華會活動期間,時間是8/9。我們降落都有規範,基本上以產業道路、或是判斷為休耕的土地為降落點。那天我們第一個降落點是產業道路,但因為需要倒球,所以倒在一旁我們判斷為休耕的田地上。我們車子停在路邊,是人走進去搬球。

黃:你們後來車子有開進去喔。

飛行員:但那是有經過你同意。

黃:那是事後同意。你們氣球都降下來了,人都走進去了,氣球當然要搬走,我是不得不同意。

(過程中兩人繼續各自陳述現場狀況)

陳委員:黃先生是要求賠兩萬,XX航空覺得……

飛行員:我們對降落的補償,是三到五千。經過內部討論後,是五千塊。

陳委員:從最早的熱氣球活動開始,我都有參與。現在賠償好像最少都有三千塊。這樣啦,對方開兩萬,看你們這邊看有沒有可能提高一點……

瞇:不好意思插個話。我詢問過律師朋友,我們認為賠償應該以「實際損害」為原則。

我說明了為何該以實際損害為原則,但委員看起來並不想仔細了解,只想加快調解腳步。過程中天際與黃姓友人仍各執一詞。

主席:休息五分鐘(這時招手要XX航空的飛行員過去)。過五分鐘回來後,主席表示:「經過我協調之後,八千塊。已經是最高。」

黃:我覺得至少要七成。

主席:如果八千塊不能接受,那就調解不成,之後就是進民事訴訟。

調解會進行到此,我覺得似乎有點走鐘。調解委員並不真的想要了解兩方各執一詞的原因,只想四四六六趕快談個金額趕快結束。我忍不住插話,「應該是要了解農民所提出的損害賠償原因為何,當然XX航空也可以判斷這樣的金額是否合理。」

我詢問坐在我對面的飛行員,問他是否知道黃所提賠償金額的原因。飛行員表示,他確實不清楚,「我們詢問過一樣是種田的朋友,他們都說打田不需要那麼多錢。」

我說,那我試著解釋原因,你看看是否能接受,「你們既然有心賠償,就應該盡力了解對方所提出的損害為何。這個事件比較明確可知的是,熱氣球降落後導致土壤被夯實,黃原本打好的田必須重打,而且不只一次,需要兩次(中間我說明了為何需要兩次的原因)。所以實際的損害,至少是兩次打田的金額。而黃也請求了熱氣球降落前的兩次打田金額,黃認為這是他平日的管理費用,他就是因為持續打田與砍草,熱氣球才有辦法降落在那邊。但他花錢打田不是讓熱氣球來降落的,熱氣球說降就降,他沒有說不的機會,所以這個部分比較算是精神性的賠償。」

「所以實際損害是,熱氣球降落『後』導致必須補打兩次田,一次3000,共6000。精神性的賠償則是熱氣球降落『前』的打田費用,黃的記錄是7200,這個部分我覺得可以討論,如果你們有誠意,或許可以考慮負擔一半。6000加3600,總共是9600,取整數抓一萬。這已經不包括黃之前提出的像是除草的人工費用。你們看看能不能接受。」

飛行員說,他認同這樣的說明方式,但他需要打電話詢問董事長的意見。當然,我也詢問黃是否認同這樣處理,黃表示只要不是對方自己單方面決定一個金額,他覺得都可以討論。

飛行員通過電話後,表示董事長同意這樣的說明與金額,並傳達董事長對此事件的想法:「我們也很在乎農夫的認同和體恤。黃先生的例子,我們十二年來第一次遇到,之前我們比較不了解做有機的,不清楚農民花費的成本和心力,所以我們也努力想了解。尊重農民是一件重要的事,但我們也不希望在不了解的情況下,被無限上綱。希望這件事的討論過程,可以變成以後一個溝通的基礎。」

老實說,我也不確定XX航空對此事件究竟理解與接受到什麼程度,是他們真的接受了我們的說法?還是覺得最後提的一萬元他們可以接受?其實當下我也來不及把一些資訊說得更清楚,比如為何黃打一次田是三千?(黃的解釋是:因為一次要打四分地,而因為某些原因,儘管夯實的面積沒有四分,但為了之後作業方便,要打田時就必須打全部)(但細節說起來太複雜,所以我當下簡化說明,可對方也接受了?)。

雖然不清楚兩邊是否對這件事有更多認識,但黃說:「至少有感受到對方比之前討論賠償時更有誠意。」

而旁觀來看,我個人覺得爭議點是:

黃之前不願意接受XX航空開的金額,是因為他們單方向認定,「我們覺得這個就是休耕地。」他們一開始開的金額是兩千,黃不接受。對方要黃自己開金額,當黃條列自己管理成本的細項後,他們說這麼高不可能,「最多五千。」所以,爭議其實是態度問題──當熱氣球降落在農民田地上造成農夫困擾,但單方面的認為沒有農損,以及自行決定賠償金額,導致黃覺得既然你們要問細項,那我就把工作細項成本都列出來給你們看。

但也可以理解隔行如隔山,XX航空不清楚非慣性作業的施作所需要投入的成本,所以用之前他們經驗上的賠償金額來認定。關於這一點,Y說:「你們太常降落在別人田地,造成農民困擾,這不是以前你們跟別人談怎樣,以後就是怎樣。」

不過,這次面對面的調解會,我覺得多少對熱氣球有多一些了解。

Y問飛行員,為什麼常看到熱氣球在在那邊上上下下?是故意在玩嗎?飛行員解釋,因為熱氣球要下降前,必須是階梯式的方式,不可能一下子從很高的高度垂直下降,「如果有下降,應該是尋找降落區。」這時的飛行高度可以低於500英呎。但我們又質疑,之前有一顆貓咪球真的太靠近民房了,而且離電線桿很近,「這麼靠近民房,總不會是在找降落區吧?」飛行員也坦言有些飛行員會想表現自己的技術,像國外還有熱氣球比賽,會故意飛得很低。我說,「但你們公司應該不會鼓勵這種表演、挑戰式的飛行吧?」飛行員說當然當然,今年這顆貓咪球已經被盯得很緊了,我們教練跟總經理都有唸他。

我不確定這是不是場面話,但至少,我們可以了解一些熱氣球的飛行原理,而對方應該也知道有一群村民很注意熱氣球的動態,之後對飛行員應該會有更多的提醒吧?

「其實我們之前也有商議過,是不是可以請鄉長找農民來,請大家標示哪塊田區是歡迎降落,哪塊田區不歡迎,像佐賀就是這樣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對我們飛行員來說也好作業。但是之前試問的結果,農民表示不喜歡被貼標籤。」飛行員說。

「如果能這樣做,我們很認同啊。」我說,總是有歡迎降落,跟覺得不方便讓熱氣球降落的,「但我們都沒有接收到這個訊息耶。」但當時討論有點七嘴八舌,沒有得到後續回應。

不過,關於不希望熱氣球降落的田地,還有一個可能的處理方式。飛行員說,「我們飛行前,都會有一個地圖標明禁航區,我們就會盡力避開這些地區。」他說像是永安村,因為已經被反應太多次了,他們就會提醒飛行員盡快經過。還有像黃的田區,經過這次事件後也馬上標註,以後就會盡力避免降落在那個田區。

我們又詢問:熱氣球季年年辦,你們有考慮過要辦說明會嗎?飛行員說,每年熱氣球季要開始前,都有舉辦說明會啊,你們可以整理對熱氣球的顧慮與意見,或是希望被標示禁停的田區,都可以反映。我們說,怎麼都不知道這些消息。

「這個會是台東縣政府交通觀光處辦的,我們也是被通知要參加。」飛行員說,會議資訊你們可以詢問台東交觀處。

最後再寫個插曲,當雙方都同意金額,協調會的助理員將筆錄騰打印出後,交由雙方簽名蓋章。我當時拍了筆錄內容,想說作為存檔記錄,沒想到回到家細看筆錄後,才發現筆錄是以XX航空的立場作為陳述,而黃沒有細看就簽名了。

「當下雙方拍照確認『無』農損,雙方也留下電話後『無』異議離開,後續對造人黃先生向聲請人提出農損理賠兩萬元。」我要黃回頭看這項陳述,而且不只這項,前面的陳述也都是XX航空的立場,「可是你已經簽名了,就代表你認同這樣的陳述。這樣之後的人若看到這份紀錄,會覺得你怎麼當下說沒問題,沒有表示農損,之後才反悔要求賠償。」

黃說怎麼辦,可以要求修改嗎?我說已經簽名了應該不行吧?後來黃還是打了電話去問,當初謄寫筆錄的助理說,他可以詢求XX航空的同意,再刪除黃認為不適切的內容,然後再蓋一次章。

最後再提一件事:過程中我詢問熱氣球降落農田造成損害的責任歸屬是誰?XX航空表示他們承包飛行業務,是公司負責。嗯,這跟從新聞上取得的資訊不符,報導上說是台東縣政府會負責。但當下沒抓到適當的時機追問。



2022年10月23日 星期日

早餐看數學的危險

早餐看數學的危險是,早餐會吃很久。剛剛看一個數學問題,發現一個模式,發現時好開心,雖然還不明白為什麼。

發現模式但不明白模式的原因,於是試著猜想,嘗試驗證。驗證的過程比較慢,沒那麼快解出來,但感覺自己正一步一步逼近,好像快碰到答案。已經十點多了,應該要工作了,還沒有碰到答案。可是,好像只剩下幾步了。拜託拜託,再一下下,一下下就好。繼續寫下去,在一張已經亂七八糟的紙上。終於,叮咚。寫出來的時候好開心,還會傻笑。雖然已經十點半了。

對,「寫」數學。我不想用「算」這個字。數學重點不是「算」,是「寫」,把想法寫出來,把對問題的觀察寫出來,思考過程寫出來,然後你就有機會遇見答案。


2022年10月20日 星期四

小克皮蛋看展

 

畫者:孫傳莉


問小克和皮蛋,對傳莉的畫展和許宸的鳥展有興趣嗎?他們說有,兩個都要看。很好奇他們展覽能看多久,結果今天去,兩個展場看了兩個小時。

小克說:傳莉的展很不錯。她說這話時的口氣很像大人。皮蛋說:看展覽好好玩喔。臉上有皮蛋式的微笑(認識他的人就知道我說什麼。)

我說,我們先看展覽,先慢慢看。看完再來做文字活動。我們看了一圈,邊看邊說感覺,他們也會看畫旁邊的說明卡。那說明卡其實更像詩卡。看不懂的不會唸的,我就讀給他們聽。

看完一圈後,我請他們各自拍下五張自己最喜歡的(拍照之前有先詢問展場志工可否拍照)。我說,傳莉畫了那麼多張,只選五張應該很難選,但就是因為很難選,所以需要慢慢想。你們再看一次,然後拍下最喜歡的五張。

他們各自拿著我的相機跟手機去拍了。一邊看一邊說,好難選喔。一邊說好難選,但似乎也很快就拍好了,像是直覺的選。拍完後我問他們選擇的原因,剛開始皮蛋說不太出來。這也很正常,有時候我們喜歡說不出原因。所以我換個問題問他:你看到什麼感覺到什麼?

「那個白色的,我覺得白色很像瀑布。」
「紅紅綠綠的管子很有趣。而且是富岡漁港,我們有去過富岡漁港。」
「亮亮的,那個圓點閃亮亮的。」
「很多顏色,像地毯。看起來濕濕的。」
「藍色的葉子很漂亮。白鷺鷥身上也有淡淡的藍色。」

沒想到皮蛋講了好多。

再來看小克拍的。小克拍的竟然有兩張跟皮蛋重複。展場大概五十張畫各選五張,十分之一的機率竟然重複兩張。

「不是因為它是粉色的,是因為它看起來很平靜。」
「稻子上亮亮的。很像在搖,有風吹。很多動物經過。」
「圓圓的亮亮的。」
「下雨的感覺。」
「因為是傳莉帶黑豆散步啊。我也喜歡那個雲。」

接下來我們進行文字活動。我請他們找出五個說明牌上不認得的字。他們說想拿相機拍下來,我說好喔,拍下來剛好可以對照著寫。

小克寫的是「燦、映、濛、悠、宛、潺、鎏」。那個「鎏」,我也沒看過,小克問我怎麼唸,我說這兩個字組合起來的,是「流」跟「金」,它可能是形聲字,應該是唸流吧。

皮蛋寫的是「濛、涵、曦、燦、映」。

接著寫看到的顏色。剛開始先寫一些基本色,藍啦,紅啦、黑啦、白啦,後來皮蛋發現小克寫了十幾種顏色,就說那我也要努力再發現別的顏色,他看著紅藜那張畫,再對照另外一張,說這兩種紫色不太一樣,比較淡的應該是粉紫吧。又問我「深」怎麼寫,「深紅也是一種顏色吧?」這樣,除了紅之外,皮蛋又寫了深紅與咖啡紅。我看他寫了黃金,他說黃是黃,金是金,兩種顏色。

小克寫的顏色,會用物體作為形容詞,比如草色、稻米色、茶色、自來水色。我問什麼是自來水色?「就是透明的啊。」「那為什麼不是水色?」「因為水色也有海水色啊,海水色就不是透明的,是藍色的。」

寫個記錄又寫了一千多。許宸的鳥展有空再寫。沒空就算了XD。

PS.照片是皮蛋和小克拍的。一樣是拍畫,但角度不同,可能跟身高有關吧。

(小克10歲。皮蛋8歲多)



照片紀錄:https://reurl.cc/le3aOj


2022年10月18日 星期二

不經基因改造

我們使用的是
不經基因改造的鹽
搭配不經基因改造的水
不經基金改造的人
喔抱歉
不小心寫成基金改造是基因改造才對
我們使用不經基因改造的人
為您烹調出
不經基因改造的湯
完全不用擔心喝下去會被基因改造
層次豐富
挑逗您的神經
連曾經被基因改造食品改造基因的基因
都能因此修復

值得您擁有


2022年10月17日 星期一

富翁

他有三個盤子
借別人兩個
剩下一個

有天發現
倉庫裡還有一個

「我有兩個盤子可用呢!」

他覺得自己是個富翁


2022年10月16日 星期日

馬尼尼為,多年後我憶起台北

 

台北蟑螂被我打死
幾百隻幾百隻
我也被那些人打了
幾百次幾百次
我和台北蟑螂沒兩樣

你看不起我嗎
我身上有的是春天
有的是一次又一次
用不完的春天

──馬尼尼為,《多年後我憶起台北》



這已經是我讀的不曉得第幾本馬尼尼為了。今天隨意翻,翻到哪一頁都可以。我翻她寫的台北,每一頁都很可憐。不曉得是她可憐還是別人可憐。

這也是台北女子圖鑑?



台北是一個收容病人的場所。我也是其中一位被收留過的病人。或是因為留在那裡而生了病。在那裡跨年的煙火絢爛。炸開在我廚房的水槽裡。煙火計算準確地爆在台北的天空。映在地上的是五顏六色的動物鬼魂。我在洗碗的時候那樣一個個煙火就從水柱裡噴出。把水關了煙火就消失了。在那裡我被照亮了。很快又消失了。什麼也沒有。我把手擦乾。那些在冬天的乾燥與冷水中變形的皮膚永遠怪模怪樣。怪不得這裡的皮膚診所一間又一間。我只有在這裡皮膚才有病。在這裡才會意識到皮膚、指甲、脖子。因為我的脖子離開不了圍巾。我的頭髮還沒適應這裡的濕度。我的皮膚指甲也沒適應好。我的血液我的心臟我的房子和室外的溫度一樣低。我的體溫也降低至和房子一樣。在這裡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雙腳。意識到身體。意識到時間。意識到空氣的侵蝕。我成天在家裡穿著臃腫的外套。

──p.62

春天已經開始。在我手上滴溜溜轉。在外面公園的樹梢上。台北的春天有小孩的人都出來了。帶著小孩在公園野餐。鳥正在撲動翅膀。湖水親吻野鴨。我的身體瘦了。我的心靈在疾走。那些欺侮我的人,我要把你們寫下來。我認識一位書的設計師。每個月做好幾本書。月入十萬以上。她最喜歡燙金燙銀。好像沒燙金燙銀她沒法做設計。太好命了。太好命的人是寫不出詩的。太好命的詩不好看。我們都是有禮貌的人。絕對是有禮貌的。不會開口說別人的東西不好。

──p.54



大概十年前我就讀馬尼尼為的文字了,從一開始的驚艷,到現在的熟悉,她的文字好像都沒有變。但我讀的感覺不一樣了。我讀的感覺不一樣,但她好像一樣。她大概是我第一個認識的,最常用詩表達直白情緒的寫作者。

詩是跳的,但情緒是直的。你說這不是散文嗎?馬尼尼為寫的是不分的。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貝果有一條線
盤子有一條線
他們就這樣在一起了


2022年10月14日 星期五

這樣搞不好

我看不起
票貴成這樣我看不起了

對不起
我連發票都對不起

最近很需要加油
最近的加油站在哪裡

超現實
你超現實
你真是超現實的

這樣搞不好是一首詩
這樣搞不好一首詩?


PS. 「這樣搞不好」出自阿廖多年前的一句評語



2022年10月13日 星期四

Ming畫的Migu


朋友Ming畫的Migu,
那個眼神跟氣質真是太像了

然後,剛剛Migu吃飯的時候,
老斌把湯倒在他的飯碗裡,
Migu發出了「吼」的聲音。

斌:「喔喔,Migu生氣了。」
瞇:「Migu難得生氣耶。」
斌:「他不喜歡把湯倒進他的飯碗啦。他喜歡另外喝。」

Migu剛剛發出的那個聲音,聽起來很像,「吼,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還這樣......」感覺好像人。我們覺得好好笑,在旁邊偷笑。

好啦,下次幫你另外倒啦。

旺來就吃得唏哩蘇嚕的。

(Migu:請不要比較狗狗好嗎?XD)



大熊餐廳第七集實在太威了

《大熊餐廳》第七集實在太威了,所謂的節奏鋪陳就是這樣吧,剛開始是平緩的愉快的,然後隨著接下來要發展的故事,一點一點透露訊息,每多一點就多緊張一點,由對話堆疊出情緒,一句一句,一層一層,突如其來的事件,控制不住的情緒爆點,一直拼命往下抽,往上疊,往下抽,往上疊,眼看著就要爆了,眼看就要倒了,突然嘎然而止,結束。

短短30分鐘。結束後我的心臟還砰砰跳(廢話)。




背九九乘法表很無聊的原因,因為它們是一堆石頭

 

「科學是由事實構成的,猶如房子是用石頭砌成的;但就像一堆石頭稱不上是一座房子,事實的積累不再是一門科學。」數學家龐加萊說。

學習一堆分散的數學事實,就只是一堆石頭,要蓋起房子,你必須知道怎麼把石頭擺在一起。這正是背九九乘法表很無聊的原因:因為它們是一堆石頭。但在乘法中尋找模式,了解為什麼會出現這些模式,這就是在蓋房子。蓋房子的人在數學方面的表現比較好;數據顯示,數學成就最低的學生,是那些運用熟背策略的學生,而成就最高的學生,是把數學視為一組互有關聯的重要概念的學生。

──《生而為人的13堂數學課》,蘇宇瑞

 


2022年10月11日 星期二

2009年的照片

看到朋友貼了一張2013年的照片,說要激勵自己。那我也貼一張2009年的照片來激勵自己好了。是說,年紀大了就再也回不到過去,是要激勵什麼?激勵肉肉消失嗎?十月開始我每天都有運動,跑步加上簡單的肌力訓練,一天40-50分鐘。我想這樣就算瘦不回從前,至少也會健康吧?前幾天整理訪談的錄影檔,發現影片中自己的身形,已經跟自己以為瘦瘦的印象不一樣,有一種,喔喔,原來現在我也已經是肉肉的啊?一方面很希望回到自己習慣的身影,一方面又覺得我應該慢慢適應自己的變化,畢竟,我已經四十好幾了啊。

前幾天看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安妮•艾諾接受訪問,影片中的她頭髮亂亂的,臉上布滿皺紋很帥。很帥,我看別人的皺紋覺得很帥,那自己的呢?我是否也能接受自己終有一天會鬆弛的皮膚呢?

這張照片我沒貼過,朋友把我拍得太可愛了。

好了,你並不會看到這張照片,因為要PO出之前還是覺得太害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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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PO在臉書,但這是部落格,貼在部落格就不會害羞了。

 


 

2022年10月10日 星期一

還沒準備好

還沒準備好就出生了
還沒準備好就長大了
還沒準備好就起步了
還沒準備好就摔跤了
還沒準備好就爬起來了

還沒準備好就跳起來
還沒準備好就跌下去
還沒準備好又跳起來
還沒準備好又跌下去

還沒準備好就壞了
還沒準備好就好了

還沒準備好鬧鐘就響了
還沒準備好一天又開始了

還沒準備好怎麼寫
還沒準備好就開始寫
還沒準備好就寫完了

還沒準備好怎麼玩
還沒準備好就開始玩
還沒準備好就玩完了


2022年10月9日 星期日

長大

當人們說
嬰兒的眼睛像小狗
像黑猩猩
說的是眼睛白色的部分極少
整顆眼睛黑黑的
整顆都是黑眼珠

但為什麼長大之後眼白就變多了呢?
長大後的眼睛不再像小狗
不再像黑猩猩呢?

我問的不是生理結構的問題



2022年10月7日 星期五

時間

拿開杯子
底下有一張臉

臉漸漸變淡
剩下兩隻眼睛

兩隻眼睛變小
慢慢不見

留下一張
皺皺的紙


2022年10月6日 星期四

小孩備課

這學期跟小克和皮蛋商量,因為我得花大量的時間在寫作計畫上,恐怕沒有時間備課,如果想繼續上課的話,就要請他們自己備課。他們說好。以下是第一次上課記錄──

2022.1006‧簡記

小孩備課的結果,與我想像不同。我感覺到自己有點急,想請他們給出明確自己今天想做的事。後來又想,他們能先選出自己有興趣或想做的事,已經不錯,我應該協助他們從自己準備的材料中,去做到他們想做的事。

小克準備的是《鯨豚記》,這是一本很厚的鯨豚攝影集,以攝影集來說,字又多又小。我有點訝異她竟然選這樣一本書,我想是興趣取勝。果然,打開時都在看照片,但確實我也被吸引。可是今天是文字課,而且她備課的重點是想從中學到自己不會的字,所以我趕快趁虛而入(虛指的是他們嘰嘰喳喳講藍鯨如何大翅鯨又如何的空檔),當他們翻到「蒼白之軀」時,我問他們知道軀怎麼唸嗎?他們說不知道。我唸給他們聽,然後說是身軀的軀,軀體的軀。接著我問那你們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知道「之」是什麼意思嗎?皮蛋說蒼白就是蒼白,後面不知道。小克說:「蒼白的身體。」

小克說出蒼白的身體時,我說對,然後有點訝異她怎麼知道。她沒有說明,我猜可能是從整句的語意去猜。她可能不知道「之」是什麼意思,但知道軀是身體。於是我補充說明「之」是「的」,「古人常用之來代表的。」

接著他們又開始看照片,我得自己抓時機抓他們可能不懂的字來問他們,藉機讓他們多認幾個字。

皮蛋準備的是五言絕句。我其實好奇他為什麼選五言絕句?他說因為裡面有許多不認得的字。他打開來唸,不會的字就問我怎麼唸,我請他先看注音,有些他會有些不會。他唸完後接著把旁邊的註釋讀過一遍,然後就翻下一頁。當下我想,這樣只讀過一遍應該不會懂吧?我想把五言絕句與白話文的關係解釋給他聽。剛開始他有聽,但我可以感覺到他興趣缺缺。我說,五言絕句不是你選的嗎?你不想想弄懂那些詩的意思嗎?皮蛋說不想,他不是很有興趣,「我只是想學裡面看不懂的字而已。」

聽到的當下我覺得有點可惜,但後來想想,人家都說了他只是想學裡面不認識的字,想讓他讀懂五言絕句只是我自己的執念。還好我的執念沒有撐太久,我知道在他還沒有興趣的時候,逼著他去讀是不會有效果的,反而可能讓他對五言絕句反感。因為我發現我在講解五言絕句轉換成白話文時,他已經在一旁畫圈圈叉叉了。

於是我停下來,問他要玩文字賓果與文字接龍嗎?於是我們玩了三回合,也順帶學到一些他少用的字。跟五言絕句的隔閡有一些時間距離後,我又再次翻開五言絕句,說,你不是想用這本來學到你不認識的字嗎?不然你現在隨便亂翻,翻到你不認得的字,我們就停下來寫那個字好嗎?皮蛋說好。

「那今天至少學到十個字?」皮蛋點頭,然後開始算剛剛看《鯨豚記》學到的字,以及玩文字遊戲學到的字,他說已經六個了,可以再學四個。

我陪皮蛋時,小克讀起了《河貓》。她拿著河貓走去第二間書房木地板,開始讀。後來她叫我過去,要我讀某一篇。我問為什麼要讀這篇?她說你讀就知道了,很可憐。

我開始讀,讀到「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可可居然是忽忽姊生前餵過的最後一隻貓」時,我明白了。

這時我突然想到,小克如此興趣取向,那我應該可以跟她共讀,看看《河貓》裡有沒有她不會的字。我邀請她讀給我聽,她很樂意,我也藉機發現一些她不會的字,比如「耿耿」於懷、「勃」然大怒、不「堪」、親「暱」……但除了少數幾個她不會的字,其他都可以很順的讀出來,而且重點是,就算她不會唸,她也會隨意拼個音帶過,不會被自己不會唸的字卡住。

另外還有個小事:小克今天問我「啟蒙」的意思。我說啟是打開的意思,開啟;蒙是遮住,看不清楚的意思,「所以啟蒙有點像是打開雙眼,就可以看清楚,或是延伸成打開你的腦袋,讓自己想清楚。」我一邊講一邊想自己解釋得對不對,一邊看著小克把意思寫下來。小克像是想要把我的解釋都寫下來,一再問我。我說,你不用把我的解釋都記下來,我只是說給你聽,你可以用你自己的話寫下來。

休息時間聊天時,我問他們覺得自己備課效果如何?他們說不錯啊。我心裡想這樣算不錯嗎?後來想不能用大人的標準去看。這時小克說,我覺得備課還好啦,我是比較想要來看廖瞇。

小克的這句話,讓我陷入沉思。

PS.今天他們還有練注音,感覺有比之前熟練。練注音的原因是,萬一倉頡拆字拆不了,會注音的話還可以用注音打。

PPS.請皮蛋示範倉頡打字練習軟體給我看,感覺算熟練,好像可以用這套軟體來練習。但問他要不要用這套軟體練習時,他還是打開了他與小克自己建檔的word。

(小克10歲。皮蛋8歲多)


 



 

2022年10月1日 星期六

「非常」律師禹英禑──如果這個「非常」不包括高功能?

「非常」這個詞很妙,它指的是「非」「常態」,也就是「異常」。人們聽到「異常」時可能因為不理解而害怕,但聽到「非常」時態度就不太一樣了──人們對於「非常聰明」、「非常厲害」表示歡迎,儘管這種「非常」也是一種「異常」。

我猜這大概是《非常律師禹英禑》大紅的原因,禹英禑被設定為高功能自閉,她過目不忘,並且能突破慣性思維提出新的解方。我喜歡法律劇,因此追起了禹英禑,一追之下半喜半憂,喜的是──將禹英禑設定得非常聰明又可愛,大眾可能因此願意去接近與了解自閉症者;但憂的也是因為那些看似可愛但其實是障礙的行為,會讓人忽略了障礙的辛苦,也可能誤以為自閉症者都有那些外顯的固著行為。

《背離‧親緣》上冊其中一個篇章講到「自閉症」,安德魯.所羅門花了十年的時間作田調,深入訪談不同類型自閉症者的家庭。「自閉症」的全名是「自閉症類群障礙者」,光譜兩端的自閉症者,輕度與重度的表現差異極大,有些輕度者可能難以從外顯行為來判斷,甚至被誤以為是在假裝;而有些重度的自閉症者,他們無法感受到自己與他人的連結,包括自己的父母。

人們因為「非常律師」的高功能與可愛而注意到自閉症,但如果某些「非常」不包括高功能,而是只有表達與溝通的障礙,我們又會如何對待這些非常的樣貌?或是,某些人的非常一點也不非常,「看起來」就跟平常人一樣,他真的有自閉症嗎?我想起同為創作者的蕭上晏,他是亞斯伯格症的倡議者,而我對他的印象是:他好像不太像亞斯?而在讀了他的《我與我的隱形魔物──成人亞斯伯格症者的深剖告別》之後,才知道他為了融入這個社會的規則,花了多少努力。

戲劇讓我們窺見另一個世界,但不一定是真實的世界。上面提到的兩本書,或多或少能讓我們接近他們的世界;但我認為更重要的是耳朵與眼睛,我是否願意去聽去看,去了解另一個與我不一樣的人?

──刊載於《聯合文學》第455期,2022年9月出版



2022年9月30日 星期五

決定還是寫一下,關於台鐵的票務

1. 9/22要北上,結果因為地震,台鐵部分路段無法行駛,必須用客運接駁,但因為實在太耗時,從鹿野坐到台北大概要八小時吧,只好退票走西部。因為是台鐵自己無法行駛,此程退票不需手續費。

2. 但我早就也買好9/30從台北回鹿野的票,本想觀察月底前是否可能通車,結果台鐵表示可能需要半年。不過,聽說月底有可能通到玉里,我就想,如果是在玉里接駁到鹿野,雖然還是多花了一點時間,但還可以接受。於是9/27去台鐵詢問,9/30有否通車到玉里?結果票務(以下稱票務A)說只到花蓮。我就想,只到花蓮的話,這樣加上接駁太久了,於是決定退票走西部。

3. 退票時,票務A說你這張票是9/30的,要扣手續費喔。我問為什麼,這是因為台鐵部分路線無法通車的影響,才需要退票,為什麼要收手續費呢?票務A說因為公告9/29之前的票才免收手續費,沒說9/30以後的如何處理。我說,公告是到9/29,但應該會延後吧?因為台鐵確實還沒通車。票務A說沒辦法,只有9/29之前免收手續費。

4. 其實我沒有很在意那一點手續費,但我覺得不合理。我說,這是因為台鐵到不了鹿野,我才退票。票務A說,有到啊,我們有接駁啊。我說可是接駁要非常久,而且我不是買客運到鹿野,是買火車到鹿野,既然交通方式有改變,應該就要讓旅客擁有可以選擇免手續費退票的權利,因為這不是自願性退票。

5. 但還是沒辦法。最後我退了從台北到鹿野的票,改買台北到新左營的高鐵,再從新左營搭台鐵回台東,而且還只能到台東,台東到鹿野不通,必須請伴侶來台東接我。在這種必須多花錢而且還要找人來接的情況下,還要被台鐵收退票的手續費。

6. 我把退票重新購票的情況說給伴侶聽。伴侶一查,說「9/30有開到玉里啊。」我說是吼,可是那個票務跟我說只到花蓮,害我退票改從西部走。

7. 隔天又去一次台鐵(光是這樣退票換票退票就花很多時間),這次去不同的窗口。我問,請問9/30有否通車到玉里?那位票務(以下稱票務B)查了一下後說,有喔。我聽到後,真的是,嘆了一口氣。我說,「我要退這張新左營到台東的,然後加買台北到玉里的……」一邊說著一邊想,要不要反應昨天在窗口發生的事?本來不想講,因為怕太複雜對方聽不懂,但又覺得那這樣新左營到台東那段又要被收手續費,總覺得平白無故,莫名其妙。

8. 我還是決定說,快速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並遞出前一天的退票證明票根(證明我原本是買台北到鹿野的車票),說明因為樓上票務跟我說火車只到花蓮,所以我退了票改走西部搭高鐵到新左營,再換台鐵從從新左營到台東。我原本有點擔心他會無法快速理解,或是覺得我太盧,結果票務B拿到票後,跟旁邊窗口的一位大哥討論了一下,我聽到他們說:「他是因為火車沒有開到鹿野所以退票……」

最後……

9. 最後票務B幫我免手續費把新左營到台東的票退掉,加購從台北到玉里的車票後,還把前一天樓上票務A收的手續費退給我。雖然我覺得他們這樣做才是合理才是應該,但並不是每個票務都會這樣視情況判斷變通。

10. 那個當下我真的很激動,我說謝謝你們會判斷狀況來做決定。票務B好像被我嚇到,她說沒有什麼啦應該的。我說沒有應該喔因為樓上的票務就沒有這樣做。

11. 票務B說唉唷不要那麼客氣,「而且我也是要請示主管啊。」喔喔,請示主管,我印象中之前遇到一次退票,有個大哥也是主動幫我判斷退票情況,「你退這張票,是因為被XX車次誤點影響吧?」那位大哥遇到特殊狀況時,主動問清原因再做判斷。票務B請示的主管,跟之前我遇到的那位大哥好像是同一位。

12. 離開票口後,我覺得很激動(到底在激動什麼XD),大概是看到聽命行事跟認真做事的不同吧。我想看窗口有沒有票務的名字,想寫個MAIL表達對他們的肯定跟認同。但窗口竟然沒有名字?最後我找了張便條紙,寫了張小紙條給票務B。

13. 票務B讀完紙條後,拿給主管看。主管對我說:「這我們應該的啦。」

2022年9月27日 星期二

台北


還有田調資料要整理,但已經沒電想放空。朋友家剛好有Disney,點了最近討論度很高的台北來看。雖然點之前已經大概猜到,但看到對話中一直出現「台北」還是忍不住出戲,「台北都.....」「你們台北.....」「我終於可以住台北了....」從南部上來的人講話真的會那麼常出現台北嗎?我也是從高雄到台北讀書啊。

不過,隔間隔得很離譜的雅房一間要租8000,倒是很真實。是說在台北住那麼多年沒住過市中心,所以沒付過那種價錢。

今天去攝影文化中心時,我應該走往站前地下街,不小心走錯走到台北地下街,索性先走上地面免得在底下繞來繞去又繞錯。走上台北車站,發現車站外的一條長廊,每根柱子旁幾乎都有一包一包布袋或行李袋,用塑膠袋蓋著,或是行李箱堆著,整整齊齊靠在柱邊,像是街友的家當。本來就知道台北車站前會有街友,但似乎比我想像得多。一排無人看管、收納整齊的家當守在柱邊(只有一兩件旁邊有人),看著感覺奇妙,竟有一種安心感。這安心感有點難形容,改日想到再說。

走到攝影文化中心,與人約的時間未到,我在外頭稍作休息。休息時抬頭往上看,看到這面景忍不住拍下來。

 

2022年9月25日 星期日

​練習饒舌押韻

你昨天有去嗎?
你昨天有趣嗎?
我昨天有去但我不知道我昨天有不有趣
你的人有去嗎?
你的心有趣嗎?
你的人有去但你的心沒去

其實我昨天沒去
我今天也沒去
我一直都沒去因為我覺得一點都不有趣
不要再逼我去
不要再逼我覺得有趣
不要再逼我覺得覺得人生一點都不有趣


2022年9月24日 星期六

就算還不知道什麼是詩


〈面對〉

某些事很無聊
但如果
你不面對它
那它會越來越無聊



〈難題〉

每個人都有難題
小孩有難題
學生有難題
大人有難題
我也有難題


〈玩笑〉

喜歡開玩笑
卻討厭玩笑
不想讓人知道
卻讓人知道




〈公平〉

不公平的社會
我們如此的努力
只是為了無意義的結果




〈詩〉

詩沒有規定
詩也不受拘束
詩可以無限發揮


──雙蓮國小六年三班學生


其實不只這些,還有很多有意思的。課堂前先跟導師聊天,老師說,我們班孩子很不會寫詩。老師也問我,什麼是詩呢?當下我沒有給出答案(我也沒有答案),但我說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然後很巧的,最後請學生分享自己寫的東西時,有個同學就寫了〈詩〉,我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詩是什麼」。

這問題很大,並不好說。而我覺得與其去定義詩,不如直接讓學生們讀詩。先把詩人的光環拿掉,讓他們感覺詩人只是普通人,他們只是有感覺時會想透過文字表達出來的人,而有些人寫出來的某些東西,被叫做詩。

兩堂課自然無法講完什麼是詩,也不是要學生學會寫詩。重點是先不要怕,試著拉近距離──

「寫作是跟我有關的。」
「不是在寫作業,也沒有一定要寫出什麼樣子。」
「有感覺再寫。」
「就算不是很清楚的感覺,也可以試著寫寫看。」

時間很短,我也不清楚他們為什麼寫下那些,他們自己也不一定知道(有人可能說得出來,有人不一定說得出來)。就算是歪打正著,隨著一次次的歪打正著,會越來越有手感(?)越來越知道如何透過文字表達自己。

不是先學會寫詩,才開始寫詩。而是你寫出來的某些東西,是詩,而你不見得知道。當你發現自己能寫出心裡所想,而有人也因此有感;當你發現原來文字不只是符號;當你發現你可以賦予文字力量──或許就能不再害怕寫作,或許有人因此開始寫詩。



2022年9月23日 星期五

叮咚

昨天跟朋友聊到我很不會記名字,「我連看劇,每天看的人物的名字都記不起來。」很奇怪,總是會忽略名字,不是不知道誰是誰,我知道,但「名字」與這個人的關聯性,如果沒特別去記,就像風一樣吹過耳邊。

在M家遇到幾個月前見過一次的女孩。我說,你剪頭髮囉!那女孩看起來很高興,接著對M說:「你看你都沒發現。」我說,那是因為我對你不熟,不經常看,所以我對你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見面的樣子。女孩開玩笑說,不用幫M講話啦。

沒有要幫M講話。我真的是這種會記住當下場景,但記不住「資訊」的人。對我來說,名字是資訊,除非我用方法將這資訊與那人連結,或者像同班同學每天都會見面,否則名字對我來說像是符號,沒有產生連結就沒有意義。

剛剛去師大夜市,特別走去一家大學時候都會去的店。從前讀實踐,做完作業或評完圖明明已經兩個晚上沒有睡覺,卻覺得好不容易評完圖當然要好好浪費一下青春(其實真正在浪費青春的時候不會說自己在浪費青春)。和朋友騎著機車從大直到師大,進了店之後在半開放包廂,喝了幾口酒精飲料後就睡著,睡到店打烊,被店員叫起。現在想來,真是一間好店,可以讓我們這樣睡覺。剛剛走去,黑黑的,嗯,真的是收起來了。雖然早就聽說,但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像是一個時代的過去。這時我想叫它的名字,卻發現自己叫不出來。

我在腦海裡撈,但沒有鑰匙。找不到鑰匙可以開那扇門。然後在快要走回到朋友家的時候,突然,叮咚,名字跳出來了。是XX啊。我卻不知道是哪一把鑰匙幫我把門打開。

不過,我剛剛想到一個連結的方法。店名是某個星座,我就假裝那店名是我實踐時期最好朋友的星座。這樣,是不是就能記住了呢?


生命換來的書寫

前天寫了一篇很長的雜文,卻沒有將心中感受到最多的感覺說清楚。字多,不一定就能清楚。昨天在北上車上,我回想閱讀時的感覺,一句話跳出來:「這是生命換來的書寫。」

我說,「這是生命換來的書寫。」寫完後自己忍不住想:會不會太矯情?我又不真的認識作者。

後來我回想自己在閱讀時感受到的,我相信自己在書裡讀到的那些,作者與兒子的對話,兒子失控時自己的反應,自己快崩潰時兒子的反應;對女兒的虧欠;承認自己在夫妻關係中無法足夠的支持彼此,卻也走過來了。這些,都要能走過來才能寫下的一切。寫下的這些,不是因為它最終是好的,但確實也是苦盡甘來。

苦盡甘來,誰不想要苦盡甘來?若能知道現在吃的苦未來能有甘甜,也就有繼續下去的力量。但難的是誰能預見未來?我們無法預見未來,能做的只有當下。

在困難中繼續,不是理所當然,需要愛、需要毅力、需要運氣;也需要一些輕鬆的時刻,不那麼用力的時刻。翅膀濕掉是飛不起來的,需要陽光,需要溫暖,需要時間讓翅膀恢復力氣,如此才能輕盈,撐起沉重的身體。

再推一次:

《母愛有多難──她從多重障礙兒身上,看見更真實的自己》,作者李換。


2022年9月21日 星期三

最近的早餐讀物


 《母愛有多難──她從多重障礙兒身上,看見更真實的自己》,是我最近的早餐讀物。今天讀完,折了好多角。有時跨出自己守備範圍,會有意外的收穫。

本來節錄了三段,但一起貼出來太長,所以將節錄另存一篇。以下簡短分享。

讀的時候,覺得真的好難。首先,要先承認自己的孩子有障礙;再來是得理清是哪一種障礙,在那個自閉症還正在被醫界認識的年代,要確診並不容易。兔兔從初始被診斷為感覺統合失調,然後是學習障礙,接著是過動,最後以輕度自閉與輕度智能不足確診為多重障礙。抱著欣喜迎接孩子出生,但隨著孩子長大漸漸發覺不對勁,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不是帶去看一次醫生就能判定,也不是吃一次藥就能解決孩子的問題。

兔兔的妹妹早熟,有一次問媽媽,哥哥會不會好?每次拜拜的時候,妹妹都祈求哥哥可以好起來。小孩不明白那不是吃藥就會好的病,卻可以感受到對哥哥帶來的影響,對爸媽帶來的壓力。有次妹妹問媽媽有沒有做過惡夢,希望媽媽說給她聽,媽媽說唉早忘光了,「每天要做一大堆事,累到倒頭就睡得不省人事,哪裡記得那麼多。」媽媽要妹妹快睡,她心裡掛記著等會還要陪哥哥睡覺,衣服也還沒晾。

結果妹妹說:「好,我說完話就睡。我知道媽咪最愛睡覺,睡著了是美夢,醒來就是惡夢,對不對?晚安。」一針見血點出媽媽的壓力。

如何過馬路、如何坐車、再更早之前還包括如何自己穿衣服、上廁所、認字寫字、傳簡訊,對一般人來說的基本能力,對兔兔來說必須花加倍的時間學習與練習。對小孩來說好累,對媽媽來說也好累。我好難想像要有多少的毅力與愛才能堅持下去,每天時間就那麼多,如果全幫他做很快就能做完,但孩子卻可能留在原地。但某些時候太在意能力養成卻可能磨掉親子關係。到底該怎麼做才是好,這沒有教戰手冊沒有SOP,只能一步步走,一步步找資源,一步步自省。

如何分辨自己的期待是「我希望」還是「他需要」?希望他不要穿得像小飛俠招來異樣眼光,這是「我希望」;而讓他能學會過馬路與坐車,則是「他需要」。這兩者有時很難切割,必須能夠自省,才能分明。

雖說養育一個多重障礙的孩子沒有SOP,因為家庭背景不同、支援系統不同、孩子個性不同、每個身處其中的大人性格也都不一樣,但我仍在當中讀到許多「方向」──尋求適合自己的支援系統,包括支援孩子,也支援大人。媽媽本身也需要被好好的支持,因為媽媽倒了,小孩也不會好。

寫這篇分享時想到許多,特別是從前讀大學時,我曾經試著想要幫忙一個有躁鬱症的朋友自立。現在想來,當時的自己真是太自以為是了,用自以為是的方法幫忙,希望朋友可以融入社會,我用這個社會所期待的標準來看待他,要求他,卻沒有站在他的角度去了解他的身心狀態。當時兩個人心都很累,朋友因為達不到要求而自責,也因此產生更脫序的行為,我則是以一種已經幫你找了那麼多資源,為何你還不好好珍惜、還不好好努力,還不認真變好?那段關係後來變得很緊張,我也感到很無力,覺得做什麼都沒有用。現在回頭看當然明白,那是因為用力用錯了。

怎麼寫到這裡來?總之李換的文會讓我想到許多,包括過去自己對待人的方式,也會想起我與弟弟某些相處的時刻。

最後,書名像是談母愛,但寫的其實是自己。它是一個女人細細反思這段路程自己的變化。當孩子吃掉了自己的時間與生命,要如何能成為自己?這很難。但李換發現,兔兔來到世上,不僅僅是讓自己成為他的媽媽,她也越來越是她自己。



​《母愛有多難──她從多重障礙兒身上,看見更真實的自己》節錄
http://mi20100225.blogspot.com/2022/09/blog-post_21.html


 

母愛有多難(節錄)

幾輛車子駛過,來車還在遠處,我說:「眼睛要看右邊,車離滿遠的,過來。」

他盯著我,準備衝過來。我說話要時間,他聽與採取行動也花時間,遠處的車卻很快駛過來。一陣緊急剎車聲,嚇住了他,也嚇壞所有人。

「找死啊!」車子駕駛搖下車窗破口大罵。

他動也不動的僵立在馬路中間,我幾乎是顫抖著去牽他走到路旁。

「他不會,就過去牽他過來嘛,才一下子的時間。」一個全程目睹的老奶奶說話了。

是啊,才一下子的時間,所有的堅持瞬間潰散。我酸楚想哭,牽著他走向車子。他順從得像三、五歲的孩子。旁人口中的「才一下子時間」我當然有,也願意,可是他們沒有想到我每天幫他「一下子」,會積累成他的「一輩子」。不會過馬路,我卻不可能永遠牽著他的手!過去聽過太多類似的話,「你就帶他一起來啊!」「你叫他自己洗就好啦!」他們不知道每一個「就」字,對我而言都是艱難、等待、教導、再等待、再教導,三年五載也許「就」能讓兔兔學會,也許「就」一直學不來了。

──p.80


布袋戲和小飛俠的人物穿著有一個共通點,都是連身且飄逸的衣服,袖子還可以甩來甩去。尤其是小飛俠那件披風,在他眼裡簡直帥斃了。為此,他看電視時,會在肩上披掛一條浴巾。後來奶奶特地為他做了一片黃色披風,看電視時他改披黃色披風,手執一把白色塑膠長劍,在地板、沙發、茶桌上跳上跳下,還一邊帥氣的撥甩披風。

這樣的戲碼日日上演,我心裡的不對勁也愈來愈深,他的固著特質那麼難以扭改,長此以往,豈不和那「瘋子」一樣,活在自己的虛幻世界裡嗎?

時間久了,披風髒了,刮破了,鬆落的鬚線愈來愈多,我趁某次洗衣時,謊稱被洗衣機絞爛了,將它埋在後院杜鵑花叢下。兔兔很難過,但不疑有它。誰知沒了披風,他改成夏天披薄被,冬天裹棉被,而且已不只在看電視時間,而是無時無刻,走到哪裡披到哪裡。

哪有人這樣,失算又憂慮的母親的忍受程度已到極限,覺得兔兔就是長成一個「不正常」的人了,在一次回診時便把那憂慮提出來和醫生討論。醫生說:

「他這樣有傷害到自己或別人嗎?」
「沒有」。
「會影響到生活嗎?」
「不會。」
「那你擔心什麼?」
「不好看。正常人不這樣的。」
「不好看是你看,不正常是你認為,那問題是不是在你身上?」

醫生的肯定問句如當頭棒喝。是啊!孩子與眾不同是早知道的事了,是自己沒有完全接納事實,老是想要他與一般人一樣,那樣才安全,才不會被人指指點點,說穿了就是在乎別人的眼光,忘了生活是自己在過,孩子只要不傷害人,長成什麼樣子都與外界無關……,所以問題是出在自己身上,該調整的是媽媽的想法啊!

──p.97


誠然,二、三十年來,我點點滴滴向外求取與習得的,讓我把他教得人模人樣的,但我不討他喜歡,是一直以來的事實。心軟弱時,付出與回報太不對等的苦訴說無門。而今,只是心境與態度上的一點點改變,隨即扭轉形勢。這不可思議的經驗,教導了我,該向內多做探索與調整,讓他更喜歡我,自己也能有更多平和、清朗、快樂的時候。

──p.208


曾讀到大陸作家劉亮程寫的一篇散文〈逃跑的馬〉,文中有一段話:

「我相信累死一匹馬的,不是騎手,不是當年的奔波和勞累,對馬的一生來說,這些東西微不足道。

馬肯定有牠自己的事。

馬來到世界上很定不僅僅是給人拉拉車當當座騎。」

這段話像黑暗裡的一道靈光閃現。我想像自己是一匹馬,一句「微不足道」撐大了心量,那句「肯定不僅僅是」拉高了視界。

──p.243


*節錄自《母愛有多難──她從多重障礙兒身上,看見更真實的自己》,李換

2022年9月20日 星期二

這就叫做幸運

幸運一

 

幸運二


幸運三



昨天整理書架時,移開枕頭
發現了好幸運的手機
沒有要為HTC廣告
而是它真的就那樣站在那裡
前天地震時從書架高處飛出
掉在枕頭和書架中間的縫隙
一直到昨天才被發現

我把枕頭擺回去模擬當初情境
拍了第二張照片

​這經驗告訴我們
手機沒在用的時候也不要亂放
除非它運氣好



2022年9月19日 星期一

本日工事

重點:把原本東西向的書架,更換位置變成南北向。這次地震的心得,老斌去年釘的那個書架那麼高,書又擺那麼滿,但因為是南北向,所以歷經917晚上的6.4和918下午6.8,卻一本也沒掉出來;而另一個就在旁邊的東西向書架,書幾乎全部飛出來,顯然方向是地震時倒不倒的重點。

重點二:既然都要挪動書架大搬家了,就趁機分類歸位。華語分一類、日文翻譯分一類、其他語言翻譯分一類、詩集一類。

重點三:把未讀待讀的書擺一起,希望明年可以讀完(?)


整理完後發現:老斌去年六月釘的書架(左一),只剩下最上層一半的空位了。嗚嗚。

發現二:「書太多」這張春聯又出現了。真是萬年適用。

不過……

前陣子有朋友秀了他的電子閱讀器給我看,哇喔幾百本書都可以藏在裡面真是很省空間,而且也不會被地震震倒?但今天整理書時,還是感覺到那「一本本」書,因為它們是實體而因此更讓我感受到「書」想要傳達的東西。這不是一種懷舊情懷,而是真的因為它的大小厚薄、紙張、印在上面的字、拿在手裡的感覺,以及,它們為何選擇了「這個樣子」讓別人看見。我翻到一本小小的冊子,是友川的先行一車歌詞翻譯,我隨意翻著讀到了這首:

〈天空是為了飛〉

當中也是有邪惡的花草
蠕動的根濕濕潤潤
天空就是為了飛

太過閃耀啥都看不見
與不見不聞不言背道而馳
赤裸裸現出赤裸裸逝去
天空就是為了飛

被杏花層層包圍
誤認為黃泉的極樂狀態
實在舒服實在爽快
天空就是為了飛

「固守正義國家會滅亡」誰如是說
「人類的種種變化從來不曾進步」
又是誰如此說過
眾多細緻雜念攫走原本概貌
天空就是為了飛

(如果不是因為它被印在那本小冊子裡,我覺得我可能不會遇到它。我不會解釋)



還有《街頭副刊》。一本巴掌大的,用A4影印紙列印裝訂的刊物,卻非常名符其實,實符其名。裡面的詩不見得是什麼厲害的詩,卻極符合318學運當下,因為街頭所產生的詩。

整理的時候,我忍不住一邊整理一邊覺得,人類真是夯枷(giâ-kê),真是只有人類會這樣沒事找事做。不管是寫書做書,還是整理書,都好夯枷。但我可能還是會這樣夯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