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

謝謝


(照片:林世仁)


這幾天在想,出詩集後的自己,跟出詩集前,有沒有什麼不一樣呢?

嗯,如果要這樣問,那麼,昨天的自己,跟今天的自己不一樣;前一秒的自己,也跟下一秒的自己不一樣。但是這些不一樣的自己,卻也都是同一個自己。

有些寫詩的人擔心出了詩集之後,就會被一些「什麼」給綁住,會越來越在意一些「什麼」,然後,就越來越難寫出詩了。目前我倒是沒這個問題,因為本來,我就不覺得寫詩是最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讓你去寫的那些什麼。

今天有朋友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想要成為詩人?」

因為問題來得很突然,所以我回答得很拉雜。但我心裡的OS是:「我沒有想要成為詩人,我只是一直在寫而已。」

明天,《沒用的東西》就出版三個月了。聽說賣了大概七成。三個月賣了七成,好像算是還可以的成績,看來有機會在半年內將一刷完售──如果這麼順利,我就不用擔心出版社賠錢了,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我就不用對黑眼睛覺得不好意思,對鴻鴻覺得不好意思,對小米覺得不好意思,對克韋不好意思。

書能這樣還算順順的去到喜歡或需要他的人手上,真的要謝謝每間獨立書店、以及讓我辦分享會的朋友們。嗯,有時候詞窮的時候,就只想到說謝謝。

也謝謝,每個喜歡它的人。


2015年12月29日 星期二

【邀請】 有沒有人也想來寫一寫,你的政黨票選擇,以及你是如何做這個選擇的呢?

不只是說我支持誰這樣而已,而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一說。當然,如果你還沒有想好要支持誰,你對這次的選舉有所疑惑,這個也可以說。

想做這樣的邀請是因為,老實說我一直不太認同投票這個方法,因為投票太簡單了,你想得清楚也可以投,想不清楚也可以投;想清楚的人投的是一票,想不清楚的人投的也是一票。所以,我在帶小孩做活動時,如果遇到意見不合,需要做決定的時候,我都會努力的不要讓小孩使用投票這個方式來做決定。

但老實講這個很難──很多小孩都覺得討論很煩,「投票很快呀!為什麼不投票呢?」

因為投票結果是「少數服從多數」,但基於我剛剛說的理由,那個多數不一定全是想清楚之後才做的決定;就算是想清楚之後才投的票,但是少數為什麼就一定要服從多數呢?

在小孩願意討論的情況下,我希望他們是透過討論的方式,來做出他們最後的決定。討論最重要的目的是什麼?不一定是說服,而是增進彼此的了解。

所以現在我也想邀請大家,不只是在選舉當天投票,而是在投票之前,好好的想一下自己為什麼做這個選擇。如果你願意的話,也可以寫文表達自己是如何做這個選擇。

我們現在沒辦法改變投票這個制度,但說明自己是如何決定自己的一票,或許可以讓投票這件事更有意義。

比如我有個朋友,他表明他的政黨票會投給台聯或自由民主黨,他說,「有政黨票以來我一直是給綠黨,但這次綠黨沒辦法拿到我的票。因為我認為台灣主體意識現在更為重要,然後再以獨促左。」

而我也有個朋友,她對綠社盟一直有疑慮,她擔心政黨之間的合作會造成妥協或讓步,也擔心公民力量一旦進入體制後會被削弱。

本來,每個人的生活背景,以及看重的事情都不一樣,得出不同的決定也是自然。而這種不同是好的。好好的思考,然後表達自己的想法,並不會讓朋友變成敵人。

我擔心並且不喜歡的是,人云亦云,只想簡單了事。如果你真的不關心政治,那麼我寧願你不要投票。

當然,投票是你的權利,你想要憑喜好投,想要閉著眼睛投,當然也可以。

但這樣實在太可惜了。可惜我們所擁有的,選擇的自由。

2015年12月28日 星期一

為什麼我支持「13號.綠社盟」?因為,無論是社會運動或是參政,都是要讓土地和人民更美好。


我在電腦前面坐了好久好久,打了一堆字又刪掉,想來想去想說的事情太多太複雜──唉,政治本來就是很複雜的事啊──沒有那種萬靈丹,你只要投給某個人或某個政黨就可以救台灣,沒有這種事──所以我現在也不可能說服你,政黨票投給「13號‧綠社盟」,台灣從此無紛無擾一片光明──這是不可能的,我自己也不相信。

既然是這樣,我又為什麼要替「13號‧綠社盟」拉票呢?

老實說,我是最近一個月才決定政黨票要投給綠社盟,因為,在這之前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公民力量進入體制,究竟是會擴大公民參政的力量?還是會因為進入體制內在面臨可能的協商與妥協之後,反而削減監督的力度?坦白說我覺得兩者都有可能(關於「公民力量進入體制」的討論,可見胡慕情與吳紹文的對談)。

但是,基於我對綠黨的認識,我這次將決定押在第一種可能──先讓他們進去闖闖看再說,不進去闖,怎麼會知道呢?

可是很現實的,依照台灣現有的選舉遊戲,小黨光是要獲得進去闖關的門票就已經是一個難關,這也是為什麼我要特別為「綠社盟」拉票的原因。(當然,修法改變選舉規則才是治本,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所以先拉票)。

小黨的不分區立委要進入立法院的門有多難呢?以綠黨為例,綠黨在上一次選舉的政黨票中得到約23萬票,23萬票聽起來不少吧!有至少23萬人支持綠黨耶!這個數字直逼洪仲丘案凱道遊行的25萬,如果大家走上街頭空拍一定很壯觀。但是很抱歉,這23萬票沒用,因為這23萬票只占了政黨票總數1.7%,按照現有的選舉遊戲規則,一個政黨至少得拿到至少5%的選票(約65萬票),才能獲得2名不分區立委的席次。簡單的說,你綠黨的選票才占了1.7%,儘管有23萬人支持你,但你連門都沒有(這就是「門都沒有」的由來……嗯,我好無聊……)

總之呢,綠黨如果想拿下不分區立委的席次,至少得拿到65萬票。但是小黨再怎麼努力都很難打贏大黨啊,光是所擁有的選舉資源就天差地遠。這也是為什麼這次的立委選舉,「綠黨」要跟「社民黨」結盟的一個原因。

是的,這次的立委選舉,「綠黨」與「社民黨」結盟為「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在我前幾天的FB小調查中,我發現我的朋友中有不少人知道「綠黨」,但不曉得這次「綠黨」已經跟「社民黨」結盟為「綠社盟」。沒關係,現在知道還來得及,如果你支持「綠黨」,這次請將政黨票投給「13號‧綠社盟」。

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麼綠黨要結盟?又為什麼是跟社民黨結盟?

第一個問題比較簡單:我前面解釋了,依照現有的選舉遊戲規則,綠黨如果不結盟,幾乎沒有進門的可能(連門都沒有)。

第二個問題比較難,但也可以簡單回答──所謂的結盟不等於合併,而是合作。綠黨在現有的新興政黨中,找了一個還算可以對話可以合作的對象。當然,合作不代表兩個黨的想法和做法都會一致,也難免會有矛盾與衝突。但社民黨的大方向──捍衛勞工權利,以及尊重多元,這個大方向我是支持的。

綠黨主打「永續環境」,社民黨主打「勞動尊嚴」,我認為這兩個方向對目前的台灣來說最重要的。

為什麼呢?

因為台灣每到選舉就講經濟發展,不管國民黨還是民進黨都講經濟發展。但經濟發展講了十幾年,人民的生活有變好嗎?人民的生活不只沒有變好,還有貧富差距日漸擴大的趨勢。

但是貧富差距這種事,不是什麼調漲基本工資就可以解決的,老實說,這牽涉到價值觀的問題;這不只牽涉到政黨的價值觀,也牽涉到人民的價值觀。如果一個政黨看重經濟發展優於人民的真實生活,而人民也不斷地被經濟發展的神話所哄騙,那麼,透過選舉所造成的發展主義災難,只是剛好而已。

仔細檢視發展主義在這些年來造成的問題:

1.東海岸如雨後春筍的開發案(我跟都來不及跟)。
2.長期飽受空氣汙染的西部(這個我每回從台東去西部都感受深刻)。不只空氣、還有土壤與水資源,以及垃圾問題。
3.總歸一句都是因為「錢」所造成的食安問題。
4.因為發展最重要,企業賺錢最重要,所以大家都薪資凍漲、放無薪假。

以上我說的這些事,大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不要再說政治與生活無關了。

最後我只想再說一件事:

所謂的政黨票選的是「不分區立委」,不分區立委也就是「全國性立委」,既然是全國性立委,你就要從國家的角度來看,你認為對台灣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我知道有些人覺得台灣的主體性很重要,但這個你可以透過總統票來決定。而我前面提的「永續環境」與「勞動尊嚴」,如果你覺得這兩個價值十分重要,而且是台灣目前所缺乏的,請將你的政黨票投給「13號‧綠社盟」。

但老實說,如果最後綠社盟真的「門都沒有」,那他們真的輸了嗎?我想引李根政在文宣上的一段話──

「政治」影響了每一個人,我們無法不去面對它。
而我深信,取得政治權力並非目的;
無論是社會運動或是參政,都是要讓土地和人民更美好。

不過,話是這樣說,但我真心希望「綠社盟」的政黨票能過5%,至少將主張「勞動尊嚴」的「張麗芬」以及主張「永續環境」的「李根政」送進立院(如果能將排名第三的詹順貴律師也送進去就更好了)。但說真的,光是兩席就要65萬票,65萬票真的不容易,但請大家至少讓綠社盟能拿到45萬票達3.5%的政黨票補助門檻好嗎?如果未達3.5%,就拿不到一票50元的政黨補助金(相較之下,國民兩黨每次選舉都可以拿到上億的補助金),這對小黨的存續影響真的很大。

唉,萬一真的連3.5%的門檻都達不到,那麼只能這麼想──至少我是一個清楚他們政見,一個實實在在支持他們的人;萬一我們這樣的人不夠多到幫綠社盟換得席次,換得補助款,但是所謂的選舉,就該是一個一個實實在在的人,為自己所希望的生活投下自己相信的一票啊!

嗯,希望實實在在的票夠多,夠多到可以改變這個社會。這容易嗎?不容易。但套句鴻鴻的話:讓我們悲觀進取吧!



延伸閱讀:

‧「改變,贏回臺灣美好價值!」(影片:51秒)
https://youtu.be/C9z6iaXqNao

‧綠社盟共同政見:
https://www.facebook.com/TaiwanGreenParty/posts/10153868213661159

2015年12月24日 星期四

某些時候,我們想要沒有自由的和平?

不訂規則,讓他們自己挑自己想要的照片。剛好有兩人挑到同一張喜歡的,發生了衝突。這時開始有人抱怨,有人覺得不公平、有人哭。然後大家覺得「自己選」的這種方法不好。

如果換成另一種──我先幫他們訂好規則(比如隨機分配或抽籤),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絕大多數的人不一定會剛好分配到想要的照片。但他們不會抱怨,不會覺得不公平。

這很有意思。

在某些時候,我們想要沒有自由的和平。

簡直就是《我們》的縮影。

2015年12月23日 星期三

他們所寫出來的很棒的東西,對他們自己的意義是什麼?


(左:三甲,陳米可。右:三甲,盈盈)


我最近發現,小孩其實對自己寫出來的東西,並不一定有很多感覺。那麼,那些東西我們覺得再怎麼厲害,有用嗎?當然我知道對讀的人來說很有用(我已經見識到小孩文字的威力);但是,我想問的是:對小孩自己來說有意義嗎?

從跟小孩的互動中,我發現他們不一定對自己寫出來的東西有感覺。那個很棒的東西,對「現在的他們」來說,不一定有意義。於是我一直在想,那麼那個很棒的東西的意義是什麼?

那個意義是──那是他們自己裡面的東西,那是還沒有被外在框架束縛太多的東西。

這個東西在小的時候,對小孩自己來說,他們不一定有所感覺。小孩慢慢長大,有些人會失去,有些人還能擁有。有些人會嘆息,有些人依舊沒有感覺。

而我想做的是,在有限的能力與有限的時間內,儘量保有與延長這個東西在他們身上的時間;然後有一天,或許他們會對自己裡面的東西有所感覺。

如果運氣好,他們之中有人很早就體會到那個裡面的東西的美好,那他們自己就能把握住;那接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當然也很有可能,我所做的事只是激起了一點浪花;浪花還來不及驚動水底下的魚,水面就安靜了。


2015年12月21日 星期一

填空

從填空格開始
從填考卷開始
從填假期開始
你不斷地填空
不只是要填滿
還要填得正確

假放好長
時間好多
你不斷地想要怎麼填才是正確

你說人生就是要學會填空
如果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填那最好交給別人填
在職業欄上填上一個正確的頭銜
在配偶欄上填上一個正確的人
在帳戶裡填上正確的安心的數字
你得不斷的填
因為你是個人
不是阿貓阿狗
不是石頭海浪

2015年12月20日 星期日

有時間生病

有的時間生病
有的時間不生病
有的時間不想生病
有的時間沒有時間生病

2015年12月19日 星期六

養病

把病養好
把病養大
我們把病
養得好大好大

我們在不知情下養病
我們在知情下養病
我們養只要便宜有什麼不可以
我們養隨便
我們養方便
我們養沒有感覺

我們養習慣
我們養無良
我們養權力
我們養只要有錢法力無邊



(今天等候看診時,讀隱匿的〈養病〉。等候拿藥時,我也寫了一首〈養病〉。)

2015年12月17日 星期四

已經發生的事情

已經發生的事情
雖然是同一件事
這個人看到的是這樣
那個人看到的是那樣

已經發生的事情
這個人的理解是這樣
那個人的理解是那樣

已經發生的事情
這個人明白了一種心情
那個人明白了另一種心情

已經發生的事情
想跟我們說的是什麼
這得我們自己去想

我相信那個我覺得好的東西

在他裡面
儘管在裡面所以並不摸得到
但我相信
它在裡面
並不是故意要讓人難過
不是存心讓人覺得不被理解

而我相信那令人生氣的東西
也在他裡面

我們的身體
同時存在著
讓人喜歡的東西
讓人討厭的東西
他不曉得自己被討厭了
他不曉得自己被喜歡了

有時候
他有時候真令人討厭
但大部分的時候我喜歡

2015年12月15日 星期二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不發展」反而會吸引真心喜歡這裡,以及適合生活在這裡的人,來到這裡。

最近鹿野分別有兩個政府的案子正在進行,用意大致上是對鄉村的需求與資源做盤點,看看鄉村可以發展什麼,讓年輕人能回來工作、生活。

老實說,我對政府的案子多半沒有什麼信心,其中一個原因是預算多半先決定了,才來評估在地有沒有需求,才來討論該怎麼用這筆錢來做事。由於預算的編列與執行都有時間性,因此計畫的結果經常淪為報告與核銷,然後錢就那樣灑出去了。

不過,假如在地真的有需求,計畫執行者也確實認真的討論以及做事,倒也不見得是件不好的事。

但即使如此,我仍舊對這一類的計畫抱著相反的看法。所謂的相反,不是反對;相反,就只是反方向而已。

就像選擇在鄉下生活,並不是反對都市生活,並不是反對都市所有的一切。覺得環保重要,不代表否定開發;如果有所反對,反對的是不合理。(不過,合不合理又因人而異,這似乎又會講很遠……)

我想說的是──關於「鄉村可以發展什麼,讓年輕人能回來工作、生活」的這個想法──我的想法是剛好相反。

我們搬來鹿野兩年了。我們身邊的朋友,有的搬來三年、五年,有的已經十年。而這一兩年,陸陸續續又有一些年約三十多、四十多的中壯年,離開都市,來到鹿野生活。

這些人來到這裡,幾乎都不是因為政府在這裡有了什麼什麼計畫,創造了什麼什麼機會;這些人來這裡的原因多半是,這裡還沒有太多的計畫。

想過簡單生活的人來到這裡,用他自己可以生活的方式生活。有些人務農、有些人做加工、有些人做手工、有人上山工作……每個人用他自己會的、做起來開心的、可以溫飽的方式,過生活。

這裡還算乾淨、這裡還算平靜、這裡還算自然、這裡還不太貴;所以我們來到這裡。

但這幾年其實慢慢地有了一些變化。舉一個自家租金的例子。

兩年前我們搬來,還有自己整修房子抵房租的機會,之後每個月再以多少多少錢來算租金。但「現在」我所知道的,鹿野地區的租金,已經是兩年前的兩倍。

租金是兩倍,地價就不曉得多少倍……

這當然有許多原因,有民間的原因,也有政府的原因。民間的原因很複雜,暫不討論;而政府的原因是因為,鹿野在政府眼中漸漸變成一個值得發展的地方,所以它能申請到的錢越來越多,跟其他鄉鎮比起來,也相對容易。

發展不好嗎?這可能要看發展的定義,以及發展的方向;而好與不好,當然也是看在地人真實的生活需求,以及他們的價值觀。

而我想說的是,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不發展」反而會吸引真心喜歡這裡,以及適合生活在這裡的人,來到這裡。

政府的思維經常是,因為看到「離農」的現象,於是想辦法想要創造吸引年輕人回來的需求。但我看見的是,有選擇離開農村的年輕人,卻也有選擇來到農村的年輕人;離農與歸農,是生活的選擇,而不是年紀的選擇。

維持一個地方原來好好的樣子,自然會吸引喜歡這個地方的人,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也有辦法在這裡生活下去的人。並不是要把農村變得像都市一樣,年輕人才會回來;當農村一再地被發展,真心想要歸農的年輕人,反而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當然還是有人會來,但可能不是歸農的人。


寫這篇本來只是因為發現瞇拓繪已經超過五百件了……沒想到拓畫T竟然變成我在鹿野生活的經濟主力,這是我在搬來鹿野之前沒想過的。

一方面覺得幸運,一方面想起鹿野這邊的朋友,各自都有自己謀生的方式,加上前幾天跟朋友聊到政府的計畫,寫著寫著不知不覺就寫了這篇。

本來是開心的寫,寫著最後卻忍不住想:再過幾年,我們還能在這裡生活下去嗎?老實說真的不確定。當然是希望啦,只是覺得,在台灣想要簡單生活,為什麼那麼不容易?



2015年12月11日 星期五

小孩與狗

有地域性
會呼朋結伴
驅趕他者
也會跟自己的朋友吵架
下一秒又和在一起玩

他們天真
他們快樂地玩
他們用閃亮亮的眼睛望著你
不明白眼前這隻動物的臉為什麼扭曲

《祖谷物語》一切都是人自己的選擇而已



看完《祖谷物語》,我一直想著爺爺拖著身子,往大雪的山裡走去。
然後就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死了嗎?應該是死了吧。

老實說我很羨慕那種死法,不用埋葬、沒有墓地、不需喪禮。

但這種死法不容易喔,首先你得先要有能在深山裡活著的本事。
你要能在山裡活著,才能在山裡死去。

爺爺消失後,春菜來到城市。城市裡一切都那樣方便,水龍頭一轉開就有水,便利商店隨時都有食物可吃。

可是春菜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男朋友說,啊,工作好辛苦喔,好想搬到鄉下悠哉過生活。

春菜聽著,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爺爺從頭到尾,沒開口說過任何一句話。
隧道開通時,也沒有任何一句話。
像山一樣。

沒有批判,沒有批判那些想要東西的人,
或聲嘶力竭地努力要回什麼東西。
一切都是人自己的選擇而已。

不說話,但不是沒有聲音。

2015年12月10日 星期四

2015讀完跟讀一半的書



排列順序為從書架上取下就往上疊沒有排序也沒有分類......

【讀完】

《假牙詩集‧我的青春小鳥》/假牙
《失去論》/eL
《找死的兔子》/安迪‧萊利
《貓面具》/馬尼尼為
《我不是生來當母親的》/馬尼尼為
《帶著你的雜質發亮》/馬尼尼為
《種下200%的幸福》/林義隆
《玩偶之家》/易卜生
《希區考克神秘小說選》/希區考克
《希區考克緊張小說選》/希區考克
《黏土》/胡慕情
《新手》/瑞蒙‧卡佛
《暴民之歌》/鴻鴻
《沒用的東西》/瞇
《犧牲的體系》/高橋哲哉
《BANKSY 你就這點能耐》/大家出版


【讀一半】

《騙了50年》/許赫
《越車越遠》/葉覓覓
《光上黑山》/胡家榮
《旅行的異義》/伊莉莎白‧貝克
《我愛黑眼珠》/七等生
《搖搖晃晃的人間》/余秀華
《足夠的理由》/隱匿
《女孩馬力與壁拔少年》/鴻鴻
《冬之夢》/費滋傑羅
《出詩婊》/賈文卿
《河貓》/隱匿
《看電影的人》/詹正德

……其實有太多沒讀完的根本記錄不完

美的邊緣 (隱匿)

今天我注意到一件事
不管什麼東西的邊緣
都很美

雲的邊緣
是白色浪花翻捲的盡頭

山的邊緣
是毛絨絨的綠色稜線
接獲一片藍色的天空

一大片紅樹林的邊緣
是溼地上成群揮動巨螯的螃蟹
而在這喀喀作響的邊緣
則是河流的開端
另一片葉脈的湧動

至於水鳥的翅膀的邊緣呢
是風

柏油路面遭時間侵蝕的邊緣
是一株美麗的酢醬草

至於我呢?
我總是沿著美的邊緣走過
不願意置身其中

──隱匿,《足夠的理由》

2015年12月7日 星期一

她正在掃的這塊地

灰塵從這裡到那裡

現在掃地的這個人
三年後會在哪裡

那塊田是鳳梨田
五年後是什麼田

衣服洗淨又晾起
小狗慢慢長大

2015年12月5日 星期六

我不喜歡上課(二)

那天那個小孩手拿著籃球,在球場上說,「我要請假。」
我說,你要請假喔,那你上次寫到一半的東西怎麼辦?

小孩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說,「不給我請,我就退課。」

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聰明到他已經明白大人與小孩的權力關係,然後他也明白我不要那個大人「與身俱來」的權力:所以他知道,我不會拒絕他的請假。

或許更正確的說,他只是告知我他要請假,他並不是在取得我的同意。

從這一點來看,我應該要高興。因為每年每遇到新的班級我都要重覆再重覆,強調再強調──你們自己做決定──能不能喝水啦,上廁所、吃東西,這些事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這是你們的事。但老實說,多數的小孩已經練成不能不問的本領。

所以,面對那個小孩的挑戰,我應該要很開心。
但是當天的我感到非常潰敗。

那個潰敗在於,他用退課做為要脅,而我也真的被要脅了。本來請假與否這件事可以討論,我是想跟他討論的,但是當他斬釘截鐵地說不給請假就退課,突如其來的談判使得現場幾乎沒有討論的氣氛與空間;如果我不說好,他下次就真的不會再來上課,因為我知道對現在的他來說,寫作沒有什麼好不能放棄的。

於是我說好。可是那是因為不希望他退課。所以我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我知道自己被要脅了。

有一種輸了的感覺,超不爽的。
而更令我對自己生氣的是,我發現自己竟然被體制下的強制性給影響了。

我上次寫〈我不喜歡上課(一)〉,講到上課是一種強制性的活動。我試著在強制性的活動中鬆動一些事情,但老實說我自己也多少被這強制性所束縛。時間固定、時間有限、小孩並非全自願,光是要讓他們明白可以不寫、可以不用寫成什麼樣子,就可能花掉了半學期一學期的時間,而還來不及讓他們感覺到寫作跟自己的關係時,有膽識的小孩就懂得說「我不要上課」。

但是我又明白,那個「不要上課」並不是真的討厭或不要,而是如果跟玩比,當然是選擇玩啊!但這是因為他還沒跟寫作這件事建立起關係,所以他會順著自己的心性。當然這也不是說一旦建立起關係,他就會選擇寫作,不是這樣的意思;而是既然都有這樣一個機會了,我希望小孩繼續試試看,我希望小孩不要退課,因為時間有限,一個禮拜只有一個半小時,然後只剩沒幾次課,就要期末了。

但是,我的這些「希望」,都是在「上課」的這個脈絡下才存在。

所以我討厭「上課」,但我又不得不在這樣的脈絡下做一些妥協;我無法很帥氣地說不想上課就不要上課啊,相反地我要花很多力氣來跟小孩討論關於上課這件事。

然後老實說我也擔心其他的小孩受影響──

「為什麼XXX就可以請假?」

我心裡想你也可以請假呀但重點是你真的想請假需要請假嘛?

「為什麼XXX打字只打一點點,我就要打那麼多?」

這位天才,因為你寫得多自然打字就多啊,而且你不是也覺得自己寫系列故事寫得很開心嗎?你到底在亂比什麼?

心情好的時候可以慢慢跟他們討論,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就忍不住想到底是什麼鬼教育制度把這群小孩變成愛比較的小鬼……

然後其實,真的其實,我知道這些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知道這種事只要放鬆就好。但是有時候想想還是很煩,覺得花了很多力氣但還是沒有用。雖然我明白有沒有用不是看當下,很多更重要的事也不是講有沒有用……

但是人活著怎麼這麼麻煩……

2015年12月4日 星期五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

今天早上醒來,我想著那曾經發生過的事。小時候的事。

我沒有辦法說出那一件一件發生過的事情,雖然它們都曾經發生。國語課本的第一課、第二課,數學考卷上的第一題、第二題。每天早上很早起床,然後去學校,在學校裡待了一天三分之一的時間,然後六年、三年、又三年,在那樣長的時間中,有那樣長的時間在課堂與課堂中度過。

可是我究竟記得了些什麼。那樣長那樣多那樣密集的課本,疊起來不曉得有幾個自己身高高的課本,那些曾經讀過的東西,那些老師說過的話。但是我所記得的,那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像記事本那樣,按著時間順序條列,一件一件地收納在名為記憶的腦子裡。

而是像浪拍打石頭。

我記得的不是一個一個的浪,而是曾經被對待過的方式。
那曾經發生的事,在我身上所留下的樣子。
是溫柔的浪,還是粗暴的浪。

可是有些石頭軟,有些石頭硬。
不同的石頭在不同的浪下有了不同的樣子。

曾經發生的事,像曾經打在身上的浪。
但是石頭,不記得每次的浪。

2015年12月3日 星期四

跨國媽媽

他叫那個阿姨,媽媽
叫媽媽,阿姨

那個阿姨為了照顧他
離開自己的小孩
成了他的媽媽

他媽花錢請阿姨照顧他
然後又花錢領養
當那個沒媽的小孩的媽媽

2015年12月2日 星期三

我不喜歡上課(一)

決定來寫一寫。

說到上課,我很難用「喜歡」來形容。

我喜歡寫。
我喜歡讀小孩子寫的東西。
我喜歡跟小孩子聊天跟討論。

但是我不喜歡上課。

上課是強制性的,雖然說是選修課,但老實說多半是班導師希望小孩去上,或家長希望小孩去上;當然也有小孩自己選擇要上,但他們在選的時候其實不太知道自己選了什麼。為什麼我說是強制性是因為,如果讓他們在同一段時間選擇上課(不管上什麼課)或玩,他們幾乎都會選擇玩。會選上課是因為沒有玩那個選項。

所以當小孩知道「自己可以決定要不要上」的時候,真正會來上課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小孩真的不喜歡上課嗎?對,小孩不喜歡上課。但這不代表小孩不喜歡學習,或不喜歡做些什麼。

小孩喜歡做,也喜歡學。或者這樣說,人對他想做,或興趣的事情都喜歡做,也喜歡學。但是,在他不是主動想要做這件事的時候,要挑起那個讓他想做的心,不是不可能,但是要花很多力氣。

而「上課」就是這樣的東西。

小孩會乖乖上課,幾乎是因為強制性,因為強制所以他們只好乖乖上課,不能說不。如果把原本的強制拿掉,小孩就會鬆掉,在強制後又鬆掉的情況下要喚回他們的主動性,很辛苦也很難,卻是不得不做的事。

所以我說我不喜歡上課。我覺得最好的學習是在生活中學習(這是我最近深刻感受到的東西,但這要慢慢另外論述)。

我不喜歡上課。但每次看到小孩因為鬆掉後,寫出我意想不到的東西,問出我意想不到問題,我就覺得好想要再繼續觀察思考下去。因為在與小孩們互動中,在學校現場實際發生的問題,都讓我不得不去思考人跟人的關係究竟是什麼?大人與小孩的權力關係是什麼?教育是什麼?學習是什麼?寫作又是什麼?所以說「上課」給我的刺激與收穫真的很多,但我還是沒有辦法說「喜歡」。

我經常記錄小孩在「鬆動」後所寫出的作品,但我很少寫過程中的拉扯與混亂;那拉扯與混亂是重要的,但我還沒有時間一一拆解。我還沒有時間一一拆解,一一處理與思考,新的混亂就又來了。

我今天在想,不上真的比較輕鬆啊,比較舒服又自在。比起個人創作,不管是寫還是畫,寫跟畫真是愉快,雖然也有寫不出來的時候,或畫不滿意的時候,但是跟自己在一起真的好舒服喔。

但我又想日子不能過得那麼爽。現實就是存在著那麼多的問題,我對「上課」這件事存在著不滿,那就更要繼續,即使就算我繼續也不見得能「有效地」改變什麼(因為實在太慢太慢太小太小了)。

可是有一個我真的想要爽爽的過,躲在自己的祕密基地就好。

2015年12月1日 星期二

很會畫的人與象形文字

我一直想寫阿宏的東西,但遲遲未寫。因為裡面有太多東西可講,他又畫了好多圖,我都來不及整理。

昨天去朋友家拿了資料夾回來,開始整理小孩寫畫的東西。經常是這樣,本來只是在整理,結果一邊整理就一邊讀起來,然後就又忍不住開始記錄起來。

阿宏很會畫、很會講畫中的故事,但是他不太會寫。我本來以為他是不想寫,他說會手痠。後來有一次在電腦教室上課,請他們把自己的故事打字下來,我才發現他不太會使用注音,會的字也不多。

這時我才發現阿宏不是不想寫,是不太會寫。

但是,我從他的畫,與他講的故事中,我覺得他不是學習能力有問題,而是因為某些外在因素,沒有把字學好。但究竟是什麼原因我還是不太清楚。

所以,阿宏講了很多故事,他一邊畫一邊講,但那些故事都像風一樣飄散了。還好他很能畫,所以也或許,阿宏覺得自己寫字的速度趕不及自己說故事的速度,所以他乾脆用畫來代替寫。

然後畫就非常厲害地豐富。

阿宏的畫從以前到現在,很多都跟打仗、跟死亡有關。有些人可能會問為什麼小朋友會畫那麼多打仗的事,我也不知道。但我從阿宏畫的字中,看到古時候的象形文字。

這學期阿宏寫的字變多了。感覺得出來他很想要寫出許多句完整的話。

「天使是在天堂,可是變成鬼死亡了。」

阿宏安安靜靜。同學們還在吵鬧的時候,他坐在位子上,說,「我可以開始寫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