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2月26日 星期日

藝術家媽媽修改3歲女兒的塗鴉?

看到這則PO文,我原本留言「媽媽自己想要那樣畫是媽媽自己的事,影響到女兒就太慘了」。但後來又想,如果單看圖,其實看不出母女兩者是如何互動,是否是媽媽修改女兒的圖?或是,媽媽從女兒的圖獲得靈感,從中創作?(「修改」一詞是臉書小編上的詞)

如果媽媽再創作時,並沒有強加「這樣才是好」的想法給女兒,而是將女兒的塗鴉作為自己的靈感來源,我覺得就跟「修改」無關,而是媽媽透過女兒而來的創作。那這樣能不能稱為共同創作?既然是兩個人都有「動手」,那好像可以?可是小孩在塗鴉時,很少有「作者」的意識(應該是說,作者意識是長大後才會出現的),對於創作這事懵懵懂懂,處於「我雖然畫了這個,但作者與我無關」的狀態,媽媽或其他大人想要動手,他也不會說不(不懂說不不需要說不也不會說不),所以要說是共同創作,那是從大人的角度在說。

那媽媽可以用女兒的圖再創作嗎?或是大人可以用小孩的塗鴉再創作嗎?反正小孩的塗鴉常常被小孩自己丟掉,不如撿起來作為靈感來源?老實說這題我還沒想清楚。但如果真要用,註明塗鴉作者是必要的,就像引用小孩說的話作為靈感來源,註明也是應該的。

至於媽媽的再創作,與小孩的原始塗鴉,哪個比較「好」?我是將它們視為兩種不同的東西。

原po:https://reurl.cc/zAQjoN​


2023年2月25日 星期六

好詩?

好久沒思考什麼叫「好詩」?也不覺得需要為它下定義。但楚狂這次的邀稿,讓我趁機想了一遍。畢竟他看起來很認真(?)然後,今天我問陳昌遠類似的問題,他也回得好認真。突然覺得他們都那麼認真,而我對自己是怎麼想這個問題的,好像還搞不太清楚。我不是不知道,我心裡應該有個底,但沒有仔細問過自己,沒有整理出來。

以下不是論述,而是當我聽到「好詩」時,心裡流過的一些東西。

首先,楚狂詢問這首〈很像,但不是〉,可不可以讓他收進吹鼓吹的「好詩」專輯時,我一聽就覺得很奇妙,哪有專輯叫「好詩」的啦?啊不就是覺得好,才會問才會邀稿,還要特別說是好詩,不就莫名其妙?所以該不會他說的「好詩」不是好詩,而是「某些我覺得好但某些人覺得不好的詩」?或是「某些人覺得不好但我覺得好的詩」?是有爭議的好詩?

但好詩會有什麼爭議?有爭議又怎樣?意見不一樣不是很正常嗎?為什麼要談?說到這裡,我是屬於那種,就算別人的想法跟我不一樣,但如果他有道理,我也是會聽,甚至可能覺得很有收穫。如果他沒道理,那就……不要理他(?)(除非他傷害到別人這時就不能不理)。這種個性的我,實在很難跟別人吵架,也就很難有筆戰的可能,那麼……我現在是要講什麼?我想要講的是,腦袋跳出的一句話:

「你寫的這個不是詩。」

曾經我對一個朋友這樣說過,至今懊悔。懊悔的原因不是我認為我說錯了,也不是認為這句話不能說,因為有些句子本來就不是詩,比如「我今天中午吃麵」,當我們說這個句子不是詩的時候,不會有人因此受傷。

那問題是什麼?問題是,有人寫了一個他認為是詩的文字,儘管我不覺得是,但當我直接說「你寫的這個不是詩」,就等於把他心中的詩打掉了。那難道,我要說他寫的是詩嗎?也不是,但如果可以的話,身為一個寫詩也讀詩的人,如果可以「看出」他認為是詩的東西(他既然認為那是詩一定有他的理由),然後協助他抽出來,或許那抽出來的什麼,就有機會變成詩。

這樣講很抽象。但我忘了當初面對的句子是什麼,一時也無法舉例。

但是,為什麼要去談什麼是詩?詩有很偉大嗎?我想到李滄東的〈生命之詩〉。那個老婦人想學寫詩。她想學寫詩,但她想的不是怎麼寫,雖然她總是說,寫詩好難。但當你看著她看著樹,看著樹葉,看著她在想;看著她離開應該要處理的重要的事,竟然看著那掉在地上的花;你覺得她好像脫離現實,但她其實是脫離現實去看真正的東西。真正的,想說的是什麼?詩不只是語言遊戲,不是排列組合。

而決定一首詩是否「好」,跟它是否白話無關,是否細膩無關,是否關心自己關心社會無關。而是跟你有關。詩永遠,只對個人有意義。這個「個人」,指的是寫詩的自己,讀詩的自己,這首詩對你起了影響,你因此有了變化。再好的詩,對你來說若是無用,就沒有意義。

寫到最後,好像是在寫廢話。

https://www.facebook.com/taiwan.poetry/photos/a.10150262103698003/10159606179183003/


2023年2月16日 星期四

小孩

小孩看著草莓伸出的走莖,問:「這個已經長葉子了,也要剪掉嗎?」我說要喔,不然會分掉果實的養分。小孩默剪掉走莖後,對著它說:

「對不起。」



2023年2月15日 星期三

位置。一個女人

 

接下來,我動手寫小說,他是主角。寫到一半覺得反感。

不久前,我明白了是不可能用小說來呈現的。要描述為升斗折腰的一生,不應該先決定藝術表現形式,也不應該尋求一些「至情可感」,或是「撼動人心」的事情。我拾掇我爸爸的話語、他的動作、他的喜好,他人生裡的一些重要事件,還有我曾和他一起分享的生活印記。

回憶裡,詩意闕如,也沒有歡喜快樂,沒有讓人會心的一抹微笑。平鋪直敘的文筆自然的流露紙頁,這種寫法,就像我以前寫信給我爸媽,報告生活近況一樣。

──〈位置〉節錄。安妮‧艾諾



我的書寫須帶有文學性,因為要探尋的是我媽媽的真實面貌,而這只能藉由文字來描摹。(也就是說,這樣的真實面貌不是藉由相片、我的回憶、親戚追溯的往事所能勾勒的。)可是我仍希望,在某個方面,這寫作是不及文學那樣的等第。

──〈一個女人〉節錄。安妮‧艾諾



2023年2月12日 星期日

潘家欣的《珍珠帖》

 


有些結果
是酸的
有些是甜的
有些很苦很澀

有些結果會讓眼睛
辣出淚來

有些結果又大又美
有些結果有毒

有些結果來得早
有些很遲
也有些不早也不遲
世界就是這樣結束的
世界就是這樣開始的

花開完就會結果
但有些结果不需要開花

有些結果學會飛行
有些學會漂浮
有些结果注定墜落
有些則被鳥兒吃了
蟲也吃了一些──

有些结果從不爲人知曉
有些已遭人遺忘

──潘家欣,〈論結果〉



一翻,就翻到〈論結果〉,這首還未拿到書之前,還在臉書上,在潘家欣版上讀到的詩。初讀就打中我,再讀亦是。結果是這樣的,結果充滿希望,結果如此現實。這不只是寫給小孩的,而是寫給自己,寫給「我」。

潘家欣說,長女有一本《負子獸》,次女也該有一本,次女的是《珍珠帖》。寫給孩子,卻不是童詩,在我讀來不是。裡面有的不是軟軟的娃語(雖然裡面也有軟);也不只是母親,而是女人,而是自己。

「後來少女也成為母親
她的菸比大便更髒
幫孩子擦屎洗屁股尿片
人人鼓掌這是經典
她點起一支菸
射向她的眼睛全是箭

母親想念少女
她的心從此割成兩半
一半鍍了金
一半判了無期徒刑
哪一半是哪一半
她也不知道」

──〈菸與母親〉,節錄

哪一半是哪一半,她也不知道。成為母親的那一半是無期徒刑?還是鍍金?少女是被封印的無期徒刑?還是母親體內的金子?

「我想要看一下我的ㄋㄟㄋㄟ,我想親一下我的ㄋㄟ」ㄋㄟ」,是「我的」,不是「媽媽的」。孩子比媽媽霸道,任性;媽媽無從任性,媽媽只能給,「我的乳房不是我的乳房,我的大腿不是我的大腿。」

「青年總覺得自己是自己做出來的
媽媽是怎麼做出來的?不知道
不重要
孩子成年之後
媽媽就越來越小了

(……)

媽媽是被做出來的
媽媽是一點一點做出來的
媽媽永遠沒有做完的一天」

──〈媽媽是做出來的〉,節錄

我沒想過要當媽媽(幾乎沒有)。我不知道我當媽媽後,會失去什麼?會得到什麼?但我也不會因為想要知道那些得到與失去,而成為媽媽(有人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去成為媽媽嗎?)但是成為媽媽,或許也不是明確的想或不想,要或不要,就是成為了。

但是成為媽媽之後所寫的詩,多了母親身分之後所寫的詩,這是在還未成為母親之前,所沒有的。

卻也不只是母親之詩。

「你可知道你媽曾經是鳥
是精靈,是過敏的季風
是鹽,是糖,是醋,是蜜酒
但是你現在
只認得她是奶」


2023年2月10日 星期五

修補

地震,令做的盤子碎成兩半。不只兩半,邊緣也裂。其實還震破了許多碗盤,破碎的程度只能一一撿起,收進紙袋,扔掉。但令做的盤子,怎麼碎也不能扔。小四說可以修修看,「不確定能否修成。」我說沒關係,能修好是撿到。

今天拿回盤子,好欣喜。不是覺得不能修成,而是看見修補好了,覺得,死而復活,失而復得。我當下真的是說那兩句話。後來想,盤子沒有死不死,也沒有不見;所謂的死,所謂的失,指的是什麼?是它又回來了,它又變成好像原來的樣子。

好像變成,原來的樣子,當然只是好像。它被修補過了,可以看見補土的痕跡。但痕跡很好,修補很美。重要的東西,你會修補。

可是修補的能力,不是想就能會。

──刊登於《自由副刊》

https://art.ltn.com.tw/article/paper/1564996

 

 

2023年2月6日 星期一

把時間拉長

他試著將時間拉長一點
拉長一點
他想像在未來的那個時間點
從那裡回看
從那裡計算
時間的長度
他便能笑看現在的自己

可是
現在就是現在
現在無法拉長
現在只有現在

 

 

2023年2月2日 星期四

出來時光就重疊了


早上起床,還沒尿尿,看到客廳牆上有三個光點。噢噢,我忍住尿意走進房間拿相機,出來時光就重疊了。怎麼那麼快?光是不等人的。寫完這句我突然發現──

出來時,光就重疊了。
出來,時光就重疊了。

 

2023年2月1日 星期三

跳跳跳,我拍下來


很奇怪,跑步可以在外面跑,但做操就只想在家跳跳跳。我連在庭院跳跳跳都害羞萬一有人經過會被看到,所以我都在屋內跳跳跳。在屋內跳跳跳時,還是傍晚,外頭還有光,今天突然感覺每天自己跳跳跳時面對的光很美,或是,那張已經十年的墨綠色海報透出來的光很美?還是那塊用來做氰版顯影實驗的藍很美?插在那兒的畫筆很美?黑黑桌上的光的倒影?那似有若無的梳子、那看不清形狀不確定是什麼東西很美?

總之,我跳跳跳完之後,就拿相機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