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8月31日 星期一

我與隱形魔物的相遇



有時人與人的相識很奇妙。我第一次遇見「我與我的隱形魔物」這本書時,是在我家。那時候滌剛出版,朋友C讀完書後說想要聊一聊,我們就約了我家。那時C提了一個我覺得很難的問題:「我究竟是要讓我的孩子融入這個社會?還是要讓他做自己?」
 
C的孩子被診斷為亞斯,那天她說了自己小孩的狀況。一個問題是否困難永遠不在那個「問題」本身,而是這個問題與提問者的關係。「究竟要努力讓孩子融入這個社會?還是要讓他做自己?」不同立場的人可能可以很輕易的給出答案,但是身為孩子的母親、父親或家人,這個問題就沒有那麼簡單的可以一切為二。
 
當天我們各自說了自己對這個問題的想法,但是沒有答案。C離開前介紹了一本書給我──《我與我的隱形魔物:成人亞斯伯格症者的深剖告白》。C說她正在讀那本書,但如果我有興趣,她可以先借我。
 
老實說,「亞斯伯格」這個名詞聽了那麼久,我卻沒有讀過任何一本相關書籍。隱形魔物的介紹寫著這是一個成人亞斯者的倡議。這是什麼意思?這個意思是這是由亞斯自己來說亞斯,而不是從醫生的角度說亞斯、家長的角度說亞斯。我從未讀過亞斯相關書籍但第一本讀的就是這本,我想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我讀書是這樣的,如果是我讀了有感的書,我怕日後會忘記的書(我記性很差,經常只記得「感覺」而忘記細節),我就會做書摘。這本隱形魔物我就做了很多書摘,一方面是因為書讀完後要還給朋友,另方面書中有許多點不僅開啟了我對亞斯的認識,也非常值得反覆思考,比如「亞斯是特質還是病?」當人們說它是病,意味著它似乎需要矯正?但如果人們只看見特質而忽略他們在生活中實際困難,這樣似乎也不能算是真的認識。
 
這本書我讀得不快,一邊讀一邊摘要,一邊想。讀完的時候感覺好像認識了作者,但其實我知道不是真的認識。後來有一天,我臉書收到交友邀請。我看了一下竟然是隱形魔物的作者。我想了一下,要加嗎?因為我很少加還不真正認識的人。但後來想一想,我覺得以後好像有可能會認識他吧?如果有機會認識那我很想跟他聊聊我想到的一些問題。
 
比如他在書的最前面提到:「每個文學人可能都有這樣的毛病:想要追求精雕細琢的字句,發揮某種精煉的美感。在亞斯這個議題上,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準備好。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永遠也不可能準備好。」他提到的這段,我就想到滌。我曾問滌會不會想要寫些什麼,因為我覺得他腦袋裡和說出來的話很多都很有趣,但滌說怎麼可能,「寫下來就可能會被抓住把柄。就算別人不抓,自己也會抓。」所以就我認識的滌,是不可能去留下隻字片語。「如果你也是對完美那樣要求,那你是怎麼說服自己讓自己寫下來呢?」我在讀隱形魔物時,想著如果有機會的話,想要問蕭上晏這個問題。
 
於是我就加了。但加了之後我們在線上並沒有什麼互動。一直到上上個周末,我北上參加台北文學獎的頒獎典禮,結束時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廖瞇,我往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我看到了一個人,然後很自然地講出「你來了喔!」講完之後我才想起我根本就還不認識這個人。我說因為我看過你寫的魔物,然後偶爾在臉書上會看到動態,我就覺得自己好像認識你。
 
那天也同時認識了另一個有趣的人和他的姐姐。後來蕭提議站著聊天不如找個地方坐著聊天。我是那種算起來不是很社會化的人,但當下只想了一秒鐘,然後就說好。那天我們很自然地聊了一些,但有些東西如果要談得很深入還是需要時間。總之關於亞斯這個領域我還有很多想要了解(雖然滌並沒有這方面的確診),很希望之後有機會可以好好聊。
 
寫那麼多其實是想要分享這本書的書摘,但這篇PO文已經很長不曉得還有多少人有耐心看。但我還是貼出來,有需要的人請拿去。當然書摘只是書摘,而且是「我的」書摘(每個人摘的可能都不一樣),如果你覺得這本書對你可能有用,還請自己去找來讀。

 ◆ 

《我與我的隱形魔物:成人亞斯伯格症者的深剖告白》 書摘
https://reurl.cc/N6ZjE5


2020年8月30日 星期日

去到目的地的時間。過程就是目的?

來寫一點點看看。
 
昨天回到家裡,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早上約十點從鹿野出發到屏東,晚上十點就回到鹿野。我對Y說,十二個小時我們有七個小時在車上耶。「嗯剩下的五小時有兩小時在麵店。」昨天Y特地送鳳梨到屏東一間麵店,因為想認識那間麵店主人,其實我也很開心昨天認識他們,聽他們講話就知道果然是烏賊的好朋友,那個氣根本一樣,可以很自然講出他媽的。可是我這個人,情緒很容易受身體影響,回到家的時候我覺得腿很痠全身很不對,不是因為走太多路,可能是因為坐太久氣血不流暢。我覺得不舒服於是我說這樣當天來回好像神經病,花了比待在目的地更多的時間去到一個地方。但是講一講我又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我一邊覺得這樣很笨很奇怪,一邊又覺得有什麼不可以?我突然想到人生,想到所謂的過程,想到人類從小孩變成大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大人幾乎都有目的,有個目的有個目標,通往目的和目標的過程能省就省,交通時間能少就少,道路能短就短,可以截彎取直就截彎取直,何必把時間浪費在通往目的地的過程?
 
同樣的邏輯也表現在學習這件事上。可以四年拿到文憑幹嘛要五年,或是花了四年竟然不拿文憑根本浪費時間。我想著我自己應該是個沒那麼目的性的人,為什麼這次那麼在意交通時間比目的地長?我想一定是因為身體不舒服的緣故,如果我很舒服說不定就不會在那邊靠悲?
 
但我又想到客運司機,每天從A到B,從B到A,司機載著人們到他們要去的地方,但自己卻沒有要到哪裡去。他一直在地點與地點之間往返,卻不真的去到那裡。他們的生命有一半在路途中,在過程裡。可是這是我這個跟他不相干的人這樣看這樣想,說不定對他們來說過程就是目的。

自然捲

最近剪了短髮,才發現自己變成自然捲。不要誤會自然捲,不要以為那種很捲很Q的才叫做自然捲。自然捲是你用兩根手指頭夾著一根頭髮,從髮根開始摸它然後在試著拉直它的過程中感覺到的那個微微捲度,就是自然捲。你頭髮中自然捲的比例不用很高,我無法計算所以得不出精確的數字,我就隨便說,可能一百根頭髮裡面有一根自然捲,那一顆頭髮的空間就會被那些自然捲份子撐起來,然後你整顆頭看起來就會有一種微微的弧度,這樣子就叫做自然捲了。
 
我從前的頭髮不是這樣。從前剪短是像日本娃娃頭,現在沒吹的話就會變成Paprika。我抓著自己的頭髮,還在跟她熟悉。還在想那些自然捲份子什麼時候從萬分之一變成千分之一變成百分之一?是什麼讓她們改變?是移居東部後的水?用的洗髮精?還是這些年來我的長髮總是綁著和夾著的物理性結果?還是我這個人什麼地方改變了所以頭髮也跟著改變?皮膚會變肌肉會變,我沒想到頭髮也會變。


2020年8月28日 星期五

檳榔美少女!



檳榔美少女!(我超喜歡第一張圖!)(當然封面也很美。書名超檳榔!)
 
主題很台,畫風很日,然後作者是巴西人,整個就是文化大混搭!
 
這樣說可能有點奇怪,漫畫家應該最希望大家關注他的畫工,但我最被吸引的是他對台灣文化的熱情。盧卡斯在後記中寫著:「第一次聽到『檳榔西施』這個詞,是在2008年李康生自導自演的電影《幫幫我愛神》。那時我十七歲,熱愛台灣所有的影視作品。不管是偶像劇、電影或MV,只要網路上找得到的,我就會看。這意外的喜好,促使我於2014年搬來台灣,進入北藝大美術館就讀,也才因此知道,原來《幫幫我愛神》女主角的職業真的存在。」
 
當我讀到這段,我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因為還沒讀之前我在想,一個巴西人會畫出什麼樣的檳榔西施故事呢?他認識檳榔西施嗎?他吃過檳榔嗎?他對檳榔在台灣有什麼深刻的認識嗎?所以當我讀完後一切解惑,我仍舊不知道究竟是台灣的什麼讓他那麼投入,但我從他的作品中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對台灣文化的深刻認識。「文化」這東西那麼抽象這要怎麼講?所以無法講,而是當一個人表現出來的時候,你就會感覺到。雖然我不認識盧卡斯,但我從他的作品中可以感受到他所畫的檳榔文化不是皮毛,而是更深刻的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昨天看漫畫時,鄰居家小男孩跑來,問我在看什麼。我說《檳榔美少女》。小男孩問那是什麼?問的同時拿起下冊來翻,翻著翻著他就問我什麼是檳榔西施?我就說賣檳榔的女孩。當然這樣回答有回答好像沒有回答,但一個問題本來就沒那麼好回答。我回答的時候同時想著:小男孩看過檳榔西施嗎?他對她們會有什麼樣的印象?他對吃檳榔這件事的想法會是什麼?當然昨天我們沒有聊這些,我看我的,他看他的。看了一會他拿著漫畫問我:「這是在演歌仔戲嗎?」我說那是檳榔攤他們弄得很熱鬧像電子花車有人在跳舞。
 
文化是什麼?高級的文化?低俗的文化?盧卡斯畫了一個很日系風的王道漫畫(有愛情有友情有熱情有正義有背叛有反派大魔王……)來處理階級問題。我覺得這就是漫畫厲害的地方。漫畫明明那麼厲害,但到現在還是會被某些人說「看那個什麼漫畫……」
 
最後我忍不住要貼漫畫剛開頭的一段文字:
 
「飄洋過海
是為了看見夜空
落下綠色的星星
 
是為了聽見陽光裡
灰塵的歌聲
以及
遇見此時此刻的你」
 
幹!這是盧卡斯寫的嗎?為什麼一個巴西人那麼會用華文?短短幾句就把整部漫畫的精髓點出來!為什麼我這樣講,請大家自己去看這套漫畫吧(上下兩冊而已很快就可以看完)(我很快就看完但漫畫家畫了很久)(全彩喔)
 
PS.我很好奇盧卡斯平常讀詩嗎?都讀些什麼書?為什麼華文可以用得那麼好?(搞不好他會說:我都看電影跟聽流行歌……)(廖瞇:我日劇看了那麼多年還是不會講日文......)



--檳榔美少女--
https://reurl.cc/Z7G5RA

2020年8月26日 星期三

邊與線

這個世界被分成兩邊
上邊跟下邊
左邊跟右邊
有意義的這邊跟沒意義的那邊
知道的這邊跟未知的那邊
喜歡的這邊跟討厭的那邊
對的這邊錯的那邊
正義的這邊不正義的那邊
有線就有邊
沒有線就沒有邊
 
可是線是怎麼出現?
線是正確的嗎?
線畫對了嗎?
線有對不對的問題嗎?
線自己本身就是個問題嗎?

2020年8月24日 星期一

如果是蟑螂你就不會救牠

「有蟲蟲掉到水裡了!」
「喔喔是誰?」
「小鍬形蟲。」
「趕快救牠。」
 

2020年8月22日 星期六

萌芽

(因為擔心上台致詞會緊張,所以先寫了草稿拿在手上。結果在領獎接過獎座時,草稿「很自然地」掉到地上。但接下來就是拍照,只好拿著獎座跟著頒獎人面對鏡頭微笑。微笑畢,從地上撿起草稿,開始講話。)
 
大家好,我是廖瞇。
 
擔心上台致詞會緊張,所以先寫了手稿。我想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儘可能地把自己覺得重要的事,好好地說完。
 
我想說的是,每個人的寫作歷程、目的以及意義都不相同。而對我來說,寫作是為了處理對自己來說的,重要的東西。至於它的形式,則是隨機能而生。
 
「形式隨機能而生」這句話,是從前我讀設計的時候,很受用的一句話。一件產品長什麼樣子,一個杯子、一張椅子、一支手機,它的樣子取決於生產者希望它有什麼功能、使用時感覺起來如何。形式,你也可以把它想成是「樣子」──「因為我想要表現什麼什麼,所以我長成這個樣子」。
 
所以「形式隨機能而生」,也可以想成是「形式表現內容」。
 
但滌這本書的形式,卻不是一開始就「設計」好了,它是隨著我在書寫的過程中,我越來越確定我想處理的東西是「對話」,我才決定它應該是「紀實的」,我才決定我應該把我正在書寫的東西,給家人看;我才決定我應該把媽媽和滌讀了之後的反應,也寫進來。
 
給被寫的人讀,再把被寫的人的反應寫進來,同時間我去思考在這之前之後,自己對他們反應的感覺。我把自己心裡面腦袋裡面的,來來回回,跑來跑去的東西,盡可能地寫下來。如此我就有機會把自己思考與感覺的過程留下來,然後我再去看,因此接近我的家人,以及接近我自己一點點。
 
《滌這個不正常的人》,是一個掀開的過程、與接近的過程。還沒有寫到最後,不會知道這部書寫的樣子。這部書寫雖然有個結尾,但我與家人的關係正在進行。
 
掀開與接近的過程,並不容易。但現在回想,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可是在那個當下真的覺得是很難,結成一團。
 
所以真的很謝謝台北文學獎的年金計畫,讓我開始了與滌有關的書寫,有時一個看起來似乎很外圍的原因,卻是導致一個事件開始的核心。然後,也謝謝第20屆的評審肯定了這樣一種無法計畫的書寫、對話性的書寫。最後我要謝謝我的家人,因為他們,這部書寫才有了出版的可能,才有機會與其他的人與家庭繼續對話下去。
 
謝謝大家。
 
(講完話後鬆了一口氣。頭好像也比較不痛了。頒獎典禮結束後還認識了幾個新朋友,很開心,屬於一開頭就可以講話的那種。聊天的時候頭不會痛,聊天結束後提著獎座走去捷運站時,頭又開始痛得要命,獎座又很重。不過這個很重的獎座,其實也是一件作品,主題叫做「萌芽」,萌芽聽起來很輕,但要有力量才能萌芽。)
 
(祝所有創作或不創作的人,都有萌芽的力量。)


2020年8月21日 星期五

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到可能會爛尾或壞掉的環境呢?

出門前寫一點點。​

昨天跟朋友聊到日本作家。朋友說日本有很多「職業作家」,就是可以一直規律的產出。。我說XXX的我看兩本就差不多了,因為套路很像。我們又講到有些作家會爛尾,或一直重複自己的東西。我說你們有看過《響-成為小說家的方法》嗎?裡面有一個天才少女作家對作家前輩說:你以前寫的東西真的很厲害,可是現在你已經壞掉了​
 ​
「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到可能會爛尾或壞掉的環境呢?」我忍不住這樣對朋友說,「如果是很認真很認真寫結果還是不如預期,那就算了,因為畢竟不可能每本書都很厲害。但如果是因為環境的關係不得不寫,結果把自己寫到壞掉,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但朋友說,有些作家把自己放在不得不產出的環境中,從來沒有拖過稿,而且還因此逼出了自己的潛能,「這樣的人也是有。」我想想好像也是。所以話說回來還是要了解自己適合什麼樣的環境?有些人喜歡規律適合規律,有些人需要鬆。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要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寫。

大台北畫派展

下午要去看黃華成,本來沒特別想找資料,但還是亂google了一下。竟然在「教甄.美術專業題庫」中發現一篇神奇的文章(而且是一個高三學生整理的),點進去後要往下拉才可以看到......
 
「大台北畫派宣言」我就不貼了,這個容易找到。我貼連結裡面關於「大台北畫展現場」(1966)的對話──
 
(會場上凌亂擺放著日常傢具雜物,好像搬家後留下的一堆爛攤子,是在搬家嗎 ?觀眾問)
 
1.
黃:國外有沒有這種展覽?

梅森:也有人把實物搬出來,簽名,在實物下面加座子,襯以某種顏色的背景。

楚戈:(坐了半天不講話)你怎麼可以把傢俱當作畫?
 
2.
黃:你們快點給我寫文章,罵我,我要趕印畫冊。

邱剛健:我要把你歸入新戲劇。

黃:有人問我,跟達達普普區別在那兒,我說:「那是你的事。我做一道青菜炒豆腐,不必再寫文章區別它跟青菜炒青豆不同。」

韓湘寧:你受普普的影響太大。

郭松芬:我要把你歸入達達派。

黃:達達。只有女人在黃色小說裡欲仙欲死的喊「哥哥達達」。

看手相的:今年你要留心小人。你一輩子要受朋友累。

好心朋友:有人把你請帖裡印的宣言寄去調查局,都是些年青藝術家。

黃:為什麼我寫的小說, 20歲年青人不喜歡?

郭松芬:他們談戀愛都來不及。
 
3.
丘延亮:我以前也有過這種想法的……

黃:丘延亮,你再不開音樂會,我要開了。我已經做過小說、舞台演員、電影導演、編劇、繪畫、詩、設計、音樂與建築。我就要開始了。我只要知道自己能走 到多遠,不要求別人瞭解我有多深。
 
4.
劉大任:你開這種展覽有什麼用。沒人理你!近代五十五年,沒有人開過這種展覽。

簡志信:你為什麼樓下不貼海報?

黃:這是開給同行看的,從抽象畫家也給具象畫家看,看他們多落伍。從現在起始,別談現代了。這些人本身再不覺悟,就別談文化。

王小香:是不是今後人人都可以開畫展?

黃:人人可以,畫家不可以。對畫家說,這是難題。

陳太太:你這麼轟動,我給你安排一個座談會。這十個人裡面沒一個你朋友,要不要幫手。

黃:不要。

黃:張杰、胡奇中、席德進、侯立朝、何肇衢、韓湘寧、 ……十個人。這名單誰起的?

陳太太:張杰。你認不認得席德進、侯立朝,我讓他在「現代」登出來。

黃:你把「現代繪畫座談會」改成「座談」吧!

老頭(觀眾):場地租金不少吧?年輕人真愛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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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20日 星期四

完整

說話是這樣的,有些東西說著說著就會出來。並不是先想說才說,而是說著說著它就出來。跟寫有點像,跟某些狀態的寫很像。它們一樣的是,邊想邊說,邊想邊寫。因為「正在」想,思考正在進行,你無法「先想好」「再想」,所以你也無法先想好再說,再寫。
 
昨天跟朋友聊天時我說了一個東西,說出來時自己有一種「對耶是這樣」的感覺。那時我是邊想邊說,不是想得很完整之後才說出來,而是說的時候才聽見自己的想法,一開始不是很完整,但越說越完整。
 
現在我想寫昨天自己說的那件東西,卻被「完整」綁住。我想要很完整把昨天說的東西寫出來,卻反而接近不了。「不是這樣」、「不是那樣」。我把那些寫下來後卻覺得不是的東西刪掉,結果原地踏步。
 
不是說不能修改或不該修改,而是發現自己儘管寫了那麼久,仍舊會被完整完美綁住。儘管寫了這麼久有時還是需要提醒自己,能做的只有接近。但還好自己總是能意識到自己寫的狀態,不會被綁住太久。

2020年8月16日 星期日

聲音(冥王星)

小小的
軟軟的
用手把圓弧形的頭捏扁
朝著一個方向捲起來
變成一個細細的圓錐,捏緊
然後靠近耳朵
順著方向塞進耳道裡

原來
右耳的外耳道相比起左耳直
右手的精細動作比起左手好
左耳,試了兩次才好

在這之前,有
風扇吹來的風聲
風扇馬達的運轉聲
電腦電磁波的高頻聲
翻書的紙頁晃動聲
翻書時紙頁摩擦褲子布料的聲
電熱水壺裡沸騰的水泡聲
腳步聲
玩具槍在地上的敲擊聲
口哨聲
手機裡傳來的鬧鐘鈴聲
三樓的鳥叫聲
鳥在籠子裡展翅聲
籠子裡的金屬、木頭玩具敲擊聲
籠子裡掛著的玩具鐵圈與籠子的摩擦聲

當它進入耳道時,有
手指揉捏海綿的摩擦聲
海綿碰觸耳道的摩擦聲
手指從海綿尾端施壓的空氣聲

然後
這世界以一種無法估算的速度
消失在我的耳朵裡
所有不同地方不同方式的聲音
在一千分之一秒裡同時靜默
用一種持續卻不被聽見的方式繼續發生(聲)

最後
開始聽見自己身體的所有聲音
心跳聲
呼吸聲
眨眼時眼皮的碰觸聲
這世界 總是有聲

──冥王星


這個好的。這個太瘦太乾太癟了分級。這個不能吃了但可以種種看。這個完全不行。這個是班。喔班太可憐了,直接被丟掉。小說裡的班沒有那麼可憐,還是有人對他好。

2020年8月15日 星期六

你用什麼投票

你用愛投票
你用恨投票
你滿懷期待投票
你擔心受傷投票
你堅定投票
你不確定投票
你表態投票
你不表態投票
你說一定一定要投票
你說投不下去也是一種投票
你說不要被投票綁架
你說不投票才是被投票綁架
你說不投就不能表達自己
你說投了也不能表達自己
你安安靜靜
你大聲呼籲
你用什麼投票
用什麼投票

2020年8月14日 星期五

「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自己可以成功!」


「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信自己可以成功!」
 
剛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想到的是會不會有人以為「只要相信自己就一定可以辦到」!然後一直對自己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卻什麼也不做──這樣就誤會大了。「相信自己」建立在「能力」和「努力」。兩邊的比重當然因人而異,有人天生是天才就只要一點點努力,不是天才的人就多一點努力,總之沒有那種「只要相信」就可以辦得到的事。就像你想要飛,但你得是鳥,你天生就會;或你不是鳥,但你能發明飛的工具。你第一次發明失敗,繼續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成功為止。這時候的「相信自己」才不會是一句空話,而是一種真實的力量。
  
(為什麼寫到最後好像很勵志......我不是走勵志路線的......)
 
(所以還是要強調──如果必須超級努力超級努力最後發現自己不是某一種料,而且重點是發現自己不喜歡──那麼決定放棄也沒有關係喔,人生的路有很多很多)

憑什麼我一直相信......明明......

 

憑什麼我一直相信
明明愛我
明明
根本不愛我

來寫一下那個虛空。

昨天看到那顆閃過去的時候,要怎麼說,那個光是你如果沒有抬頭,你就不會發現的那種。所以如果我低頭在田間走,我不會發現它閃過。現在它閃過,然後呢?沒有什麼然後。Y說你那麼想看啊?我說還好其實沒有,沒有特別想看,只是順便,順便看看,不用費什麼力順便看看,看看新聞上說的流星雨是如何。不是因為很少,好幾分鐘才一顆而虛空,而是那個光,那麼快,有一種啊就沒有了的感覺。你如果瞬間眨眼就消失了,你還來不及注意到就消失了。啊就沒有了不好嗎?沒有不好,沒有好不好,而是突然間我意識到虛空。
 
虛空不是無,不是沒有。虛空是有,有一個東西在那,卻填塞了不屬於它的自己。不是那個東西虛空,是「我」虛空。
 

2020年8月13日 星期四

我們平常在那邊閃啊閃

我們平常在那邊閃啊閃
亮啊亮
你們沒人要看
你們要看那種一下子就消失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的
在那邊等
在那邊叫
在那邊找
到底是把我們這些星星
當作是什麼了啊
你知道我們可是跑了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
才來到你眼前的這個地方
 

我說感覺好像有點空虛。我要怎麼說那個感覺。

11點,跟Y去看流星雨。從來沒追過流星雨,因為從前要看很麻煩,還要特別去到地廣人稀無光害的地方,很麻煩。可是現在很方便,走出門就可以看。11點,騎車進到沒有路燈的路,抬頭看。ㄟ,怎麼幾分鐘了都沒有看到?這時Y突然說有一顆,我說在哪裡在哪裡?Y說在北邊那邊,剛剛閃過。又過了一會,大概幾分鐘,怎麼都沒有?然後Y又突然有一顆有一顆,我說哪裡?哪有?Y說好可憐,都看不到。又過了一會,也是幾分鐘,這次終於,幹,好像有一個亮亮的東西飛過,平平的。蝦就這樣?Y說不然你以為怎樣?那已經算是很亮的了。我說感覺好像有點空虛。我要怎麼說那個感覺。

2020年8月12日 星期三

認識左彎後



 

認識左彎後,才開始讀七等生、黃春明、孟東籬、王禎和、鍾阿城。
 
還有契訶夫、艾莉絲‧孟諾、莫拉維亞。
 
其中莫拉維亞,如果不是老闆介紹,我不知到什麼時候才會認識這位義大利小說家。他的《來自羅馬的女人》,真是太厲害了。
 
每次整理書架,整理出來的書都是寄給左彎,都不用傷腦筋,因為知道那些書都會被好好對待,有好的去處。
 
左彎 手作文創 二手書店 要休息了,真是很謝謝老闆這些年來的照顧。書店真的不用大,但是需要有心。


 

2020年8月11日 星期二

從《地下鐵事件》思考採訪

其實在這樣的原稿化的過程中,現場的個人性「印象」和「記憶」多半發生很大的作用。不管多麼細心聽取說化細部,或重聽多少次錄音帶,都難以掌握現場整體氣氛時,往往會遺漏對話核心般的東西,要是那樣證言本身就失去力量了。因此在請教過程中,我盡量集中精神在對方身上,努力了解每一句話的含意。



化為原稿後的採訪稿首先寄給被採訪者,接受檢查。同時附上「我們希望盡可能以真實姓名發表證言,不知是否可以。如果不願意用真名時則備有假名。請選擇。」的信。大約有四成被採訪者希望使用假名。文中為了避免無用的Speculation(推測)而未加一一註明誰是用假名誰是用真名。因為如果註明「假名」時,或許反而會刺激某種好奇心。



以我們來說,對於很快就答應證言請求的被採訪者,我們盡量避免造成現實上的麻煩,並極力避免讓對方感覺不快。為了抹去對媒體所感覺到的一般不信任感,我們但願不要讓對方有「好不容易信任你協助你,這信賴卻被出賣」的感覺。因此這種被採訪者的訂正、刪除作業,我們做得特別細密,並盡可能花時間去做。



有幾位受採訪者曾經有過被其他媒體採訪過的經驗,但同樣都懷有「自己真正想說的事,結果都被刪掉,發言都變成簡短而半途而廢的東西」這樣的不滿。

──村上春樹,《地下鐵事件》

以上片段節錄自村上春樹的《地下鐵事件》,我覺得很可以作為採訪時的思考。

至於村上提到的「化為原稿後的採訪稿首先寄給被採訪者,接受檢查」,我想重點不是採訪者寫的東西要給受訪者「檢查」,而是請受訪者協助確認採訪者所寫的文字,是否忠實地傳達了受訪者的意思?有沒有誤會的地方?

我認為採訪這件事非常難得,因為對方「沒有義務」跟你說,但他「願意」跟你說。而當你聽到對方的說話,你聽懂他的意思了嗎?有沒有不懂、不理解的地方?你是否忠實的傳達了對方的意思?你呈現的方式是否尊重受訪者的意願?你寫出這些,是否有助於受訪者向外界傳達更接近真實的東西?你自己,是否透過這個過程更接近事件的各個面貌?大眾是否因為你的書寫,願意試著從不同角度去觀看與思考事件?


2020年8月9日 星期日

XX的XX只XX了XX

沒用的東西只沒了東西
他媽的他媽只剩下了他媽
他媽的他媽只生下了他媽

2020年8月7日 星期五

哭笑不是用來解決問題滴

 「哭不能解決問題
哭有什麼用」
 
「笑也不能解決問題
我們幹嘛笑?」
 

 

靜寂工人──碼頭的日與夜

 

《靜寂工人》是跟島呼冊店買的,買了好多年了,一直到前幾天才把它拿出來讀。但有些書是這樣的,雖然放很久,一打開卻很快就讀完了,《靜寂工人》就是這種書。我印象中跟《靜寂工人》差不多同時間出的是《做工的人》,但剛剛查了一下,出版時間其實相隔半年。老實說好像是因為「做工的人」很紅,我才去注意到「靜寂工人」,但現在我讀完靜寂工人,卻還沒讀做工的人。
 
《靜寂工人》是一本論文。
 
讀的時候我才知道它是一本論文(顯示買這本書前沒先做好功課XD),但它是一本「非常好看的論文」。讀的時間點剛好是李眉蓁事件燒完沒多久,所以我讀的時候一直有一種:「幹!論文就該這樣寫才對啊!」其實嚴格來說重點不是「寫」,而是你對一件你極其關心,但似乎沒有什麼人在意的事情去做深入的了解與研究。研究這字聽起來很學術,但重點是你能不能進入事件的核心。
 
作者魏明毅走進基隆港碼頭工人的生活,他們的工作、家庭……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花個幾天去採訪他們聽他們說話就可以。人家為什麼要「對你說」?他們要說什麼給你聽?你一個跟他們生活圈不同的女人,要怎麼走進這群男人堆裡?他們為什麼要讓你跟前跟後?為什麼要帶你進茶店仔?你聽到的距離真實有多遠?你要如何跟他們交陪,這些原本可能將你視為外來者的族群才願意接納你對你說心裡話?
 
讀《靜寂工人》的那幾天,我剛好在高雄,某個下午突然心血來潮想去搭輕軌。離開高雄許久,現在回高雄像是過客,像是個戶籍在高雄的觀光客。我像個觀光客搭著輕軌看高雄碼頭,我想著自己雖然在高雄長大,但對碼頭卻一點都不熟悉。想想也是,靠碼頭討生活的人和我小時候所居住的市區,像是兩個不同的世界。我沿著輕軌看碼頭,看到許多現代化觀光化的地景,從前靠碼頭生活的人們消失到哪裡去了?而「駁二」,這個從前接駁碼頭的第二倉庫,現在成為遊客觀光的街區。
 
我搭著輕軌看高雄碼頭,想像著《靜寂工人》中的基隆港。兩個港口的生態當然不會一模一樣,但一樣的是它們現在不再是靠貨櫃生活,而是靠觀光生活。
 
以下節錄一段《靜寂工人》。全書名是《靜寂工人──碼頭的日與夜》
 

 
歷史總以某種當代標準,標記出什麼值得記載,什麼不值一提。
 
如今,站在海洋廣場望向海港時,清晰映入眼裡的是東岸頭外高低錯落的公務大樓和跨國連鎖飯店,以及近得幾乎是停在眼前的簇新國際郵輪。不知遊客或住民是否同時注意到,視覺上更深一點的背景:在國際郵輪後側,離視線稍微遠一點的海面上,有幾十餘座分別矗立在東西岸碼頭上的豔紅巨型吊稈:那些巨大的吊稈大多向上朝了天,少數零星幾座則平行在海面上,旁邊停靠著在其他城市不容易看到的偌大貨船。
 
那一支支姿態相仿的巨型紅物,在天氣晴朗的時節,配著藍黑得發亮的海面與白淨的雲層,對於住在海島但在文化上並不鼓勵接近海的島民而言,無疑充滿了異國風情。在此情景中,不知人們是否會好奇地想發問:那紅色巨物底下,曾經上演著什麼樣的人生劇場?當那裡還不是現在這副模樣時,曾經站在碼頭岸上的是哪些人?如今他們去了哪裡?正發生著什麼事?過著什麼樣的生活?這些種種的改變,又是被什麼樣的力量給推拉出來的?
 
──魏明毅,《靜寂工人──碼頭的日與夜》 


2020年8月6日 星期四

標籤既是保護,也是束縛


在晃晃的分享會結束後,收到素素傳來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海報,是自學生恬恬畫的。我看著這張海報,覺得很有趣。每個人在讀《滌》的時候,對滌的想像是什麼?對我的想像是什麼?當然我們的形象不是重點,但似乎很難避免讓人去想像。
 
前天是截至目前分享會中,談論最多「滌」的一場──連當我推開門,滌是背對著門還是側對著門這樣的問題都出現了XD 。前天很像在聊天,也講了不少趣事,但那個「有趣」並不是行為本身有趣,而是如果我以一種比較放鬆的心態去看,想想也蠻好玩的,但並不是真的好笑跟好玩。一個無法走進人群的人,無法背對別人走路的人,走路像跳舞的人,是因為他有著壓力。說起來好像很好玩,但並不是真的那麼好玩,只是試著用幽默的心態去看。而這點,滌自己也有,他有時候也會說,自己走路像跳舞,如果別人前進一步,他就後退一步。
 
這個自己說起來、親人說起來可以幽默以對的事,但在不了解的人的眼中,可不一定。我後來才發現一件事,對我們社區裡的人來說,滌的行為舉止可能就是很怪。當旁人不明白這個「怪」是因為什麼,有些人可能會害怕。
 
「你弟為什麼都走地下室停車場的坡道?他為什麼不走大門?為什麼我問他他不回答?為什麼他很兇地看我?」
 
有回有個鄰居這樣問我。我試著解釋給對方聽,我說我弟走地下室是因為他不喜歡碰到人,所以他選人少的地方走,「你覺得你怕他,其實他才怕你。」「那他為什麼要那種眼神?他為什麼要罵人?」我說,他罵的對象不是你這個人,而是你說的話讓他直接反應,他覺得他走地下室又不關你的事,「他對你沒有敵意,他碎唸白癡是因為你說的話而不是你這個人。他不想回答你是因為他覺得沒必要回答,他也是住戶,為什麼不能走自己大樓的地下室?」
  
我可以感覺到當時那可能一觸即發的危險。比如當下如果他繼續逼問我弟,那我弟會怎樣?或對方會怎樣?還好後來事情往好的方向走,大樓管理員是一個想要試著了解我弟的叔叔,他對鄰居說我弟有自閉,「他高功能自閉。」「自閉症會這樣嗎?自閉症會很兇的看人?」「他亞斯啦!」
 
管理員試著用名詞來解釋我弟的狀況。我不喜歡簡單的貼標籤,但在那個鄰居身上似乎有用。那個鄰居在知道了「原因」之後彷彿稍稍鬆下來,似乎貼了標籤後他就能理解我弟。當然貼了標籤之後他並不能因此了解我弟,但卻因此對我弟的行為稍微寬容。
 
前陣子在讀《我與我的隱形魔物:成人亞斯伯格症者的深剖告白》,裡面有一句話──「標籤既是保護,也是束縛」。我當時想,標籤怎麼會是保護?後來在這次與鄰居的應對上,我明白了。但這個保護並不是真的保護,保護也不一定是好的。因為像滌這樣的人需要的不是保護,而是理解。但理解談何容易?
 

 
【標籤既是保護,也是束縛】
 
「我們正常人對受汙名者的態度,以及對他們所採取的行動眾所皆知,因此人們發展出一些善心的社會行動來軟化與改善這樣的反應。」
 
上面的這一段文字,來自於人類學家高夫曼的著作《汙名:管理受損身分的筆記》,作為一位人類學家,他在這本書所討論的議題,與社會的弱勢族群有高度相關。在書中,他也精準地描寫了身心障礙者所面臨的處境:對需要輔助的障礙而言,即便旁人願意以最大的心態來「關懷」與「協助」,仍舊會使受到幫助的人感覺到自卑、受損、低人一等。而當這些人試圖突破自身既有的障礙,追求更好的發展時,他們的身分標籤,就會在某一個階段,成為貶低他們能力的證據。
 
大抵而言,除了亞斯本人以外,大眾對於亞斯的態度,可以粗略的被劃分成兩個傾向:意識到自己必須學會和亞斯共生共存的人,以及將亞斯當成闌尾、可割可棄的人。前者包含患者的親屬、選擇與患者共事、結交、甚至戀愛、共組家庭的人;而後者則認為自己能透過任何方法,來降低與患者接觸、社交的機率。
 
──《我與我的隱形魔物:成人亞斯伯格症者的深剖告白》,蕭上晏


2020年8月5日 星期三

不要跟他說

不要跟他說
那是鳳梨
不要跟他說
這是湯匙
不要跟他說
那是蟑螂
不要跟他說
這是玩具
 
嬰孩眼中
世界還沒有名字
它們什麼都是
 

2020年8月4日 星期二

我本來想說

《滌》在小樹場的分享會,最後汶子問:「你現在還是都早上起床寫作嗎?」她問題還沒問完,我馬上就說:「沒有。」我說沒有,可是我很想啊,「早上起床寫東西的感覺,真的很不錯……」汶子說沒關係啦,先休息一下。」哈哈對呀休息一下,可是其實我已經休息很久了,我很想趕快再回到每天早上晨寫的節奏XD。
 
昨天回到鹿野,睡前還信誓旦旦地說:「我明天要早起!」然後調好鬧鐘。結果今天鬧鐘還沒響就被尿尿叫醒了,看了一下時間,「六點二十分……」距離我表訂的起床時間只剩十分鐘,可是我還很想再睡,因為在高雄的三天我沒有一天熟睡啊啊啊啊。我就想,今天再讓我偷懶一天好了,於是我上完廁所又回去睡覺。老實說這一輪根本不算睡覺,只是賴床。可是鹿野家實在太好睡了,我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報復性睡覺」──就是要給它好好的睡個爽。
 
好,其實我本來沒有要寫這些什麼睡覺不睡覺的廢話……嗯,講到「我本來沒有」,我又想到汶子的一個問題。汶子說,你在寫滌的時候經常出現「我本來想說」──
 
「你本來想說,但最後沒有說出口,可是在後來書寫的時候又把它寫出來……」
 
我說是喔,我在寫的時候經常出現「我本來想說」?後來想想,確實有這樣的印象,但是到底「我本來想說」什麼?我的記性不好(儘管是自己寫的東西),於是我去翻書找出來──
 
「我本來想說,碰到不會怎樣。但想著想著又覺得這是廢話。滌就是覺得會怎麼樣,所以才會那樣在意,去跟他講說不會怎樣,好像是廢話,好像是屁話。
 
所以我沒有回話,我聽他說。」
 
嗯,我想起來了。
 
在某些事件的當下,「我本來想說」什麼什麼,但就在那個要說出口之前思緒還在腦袋轉的那個當下,決定不說,決定先聽。然後我發現,有時聽完後,「更了解對方的想法」後,就會慶幸當初自己還沒有說。或是聽完之後,把「本來想說」的東西,換一個說法,於是那個本來說出去後可能會造成「斷裂」的東西,反而變成「連結」的東西。
 
汶子提的這個「我本來想說」,讓我想起唐鳳的一場座談,有人問他:「如何跟不理性思考的人溝通?」
 
唐鳳的回答很幽默,卻又切中核心。他一開始就說,「我與七隻貓與兩隻狗的相處心得……」聽起來好像有一種把不理性的人比喻成貓跟狗?聽起來像是這樣,但我將那句話解讀為:「當雙方的語言不同,你如何去跟對方溝通……」
 
這裡的語言不同的意思,不是指「兩邊用的語言不同」。我與對方使用的當然是同一種語言,比如說華語或台語,所以這裡的語言不同的意思是「對方好像聽不懂我說的『話』,就像貓狗聽不懂人說的『話』」,但是,你覺得貓狗聽不懂你說的話,你又懂貓狗說的話了嗎?
 
所以使用這個比喻真的很有意思。如果我們真的想跟貓狗溝通,我們要「聽懂」的並不是這聲汪汪是什麼意思,或那聲喵喵在講什麼?而是對貓狗的「行為語言」綜合判斷後,我們就有可能「聽懂」貓跟狗想要表達的意思,但前提是「我想要去懂」。
 
「想要去懂」的前提並不是「理性」,而是「我想要接近」,這是一種狀態。不然不管對方再怎麼說,說再怎麼多,你可能都覺得是「在亂叫」或是「不理性溝通」。「我想要去懂」,不見得我「想要」就一定能懂,但至少「那個想要」可以把自己擺在接近對方的位置,然後或許就有機會,聽懂(理解)那些自己原來不懂的話。
 
說了那麼多,我直接還原一下唐鳳當時的說話──
 
唐鳳:
 
我與七隻貓與兩隻狗的相處心得,
大部分的交流溝通,其實不是靠理性思考的。
不管看再多書,練了再多講法,這些狗跟貓都不會理我。
絕大部份的溝通,「並不是發生在理性思考的層面」
它是發生在non-verbal,
它是發生在不是講出來、不是寫出來的層面。
溝通是,你願意稍微把自己傾斜,
「讓自己進入一個願意被對方影響的狀態」。
這個狀態的目的是要讓自己能夠稍微感覺到,對方的感覺,
有了相同的感覺後,你才能找出一個字眼來說,
你覺得是不是這樣子,然後對方可能會說我覺得是,或不是之類的。
如果不是建立在一開始有相同的感覺上,
再多的理性思考,其實也只是我講我的感覺,你講你的感覺。
 
如果對方無法進入理性思考的情況,
最好的方法就是「聽」。
如果對方願意講,你也有辦法聽,
總之就是處在一個
「願意被對方影響」、「但心裡又有一塊空白的地方」,
看著被他影響的自己,然後留一點點餘裕,
去把自己所感受到的給一個名字,去把它描述出來。
 
為什麼要做這件事?
因為如果你不做這件事的話,
就等於被他攫走了,擄去了,
就會變成是完全受到他的影響。
那就只是同情心,而不是同理心,
同理心是在理解之後,又可以很快地回到自己的狀態,
「試著去把它講出來或寫出來」。
 
這件事情說起來非常容易,
但當我在說在心理留一個空間的時候,
通常指的是「在時間上,或是實際的空間上,留有一個空間」。
 
所謂的拒絕溝通,其實是拒絕「聽」。
他還是在溝通,他一直在表達,
只是他的心理沒有那個「空白的空間」去放你的東西。
 
(PS.上述的「引號」是我自己引的,是我在聽唐鳳演講時,我連結到自己經驗的部分。唐鳳能將複雜的事物說得簡單易懂,真的是很厲害。)
 

 
最後──願意去聽,但同時自己在心裡又留有空白,不至於被對方吃掉;在接近對方的時候,同時留意自己的感覺。對話確實需要努力,但如果你感覺到自己還沒有很願意的時候,也不要太勉強自己。


2020年8月1日 星期六

什麼是家

回老家,就有很多事可寫。細細瑣瑣,不寫會忘,但不寫也沒什麼關係的事。很小的事,很大的感覺,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什麼是家?是有家人的地方?還是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今天我突然想到《班,無處安放》。我當然不至於無處安放,但我竟然無法待在老家。回老家,我跟家人說話,我也很想跟他們說話,但我幾乎無法長時間待在這個名為家的空間。家是什麼?是人,也是空間。是什麼讓一個空間,變成「現在這個空間」的樣子?「現在這個空間」是什麼意思?人在裡面活動的樣子,人在裡面可以發出的聲音,不可以發出的聲音,人在裡面進行的活動,裡面的人與裡面的人的關係。住在裡面的人形成了這個空間的樣子,換人來住這個空間就會變成另一個樣子。
 
所以當我說,我無法在老家待著,意味著我無法在這個空間待著?還是我無法跟我的家人相處?我不是無法跟我的家人相處,我喜歡跟他們相處、說話,但我可以跟他們一起「生活」嗎?我與他們的生活方式已經那樣不同。
 
「你要出門囉?」「嗯。」「也是,家裡這樣,你在家什麼也不能做。」
 
什麼是家,是血緣的家人?還是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如果是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那麼離家不遠的那一間間小咖啡店,那一個個座位可以讓我好好寫字的地方,就是我幾個小時的家?什麼是家?能夠一起生活的人?可以好好的一起生活的人?什麼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