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30日 星期一

白玉蘿蔔

早上去菜園,梳了白玉蘿蔔的苗。
怕他ㄌㄧㄢ掉,午餐之前趕忙著將倩影留下。




2013年12月29日 星期日

稻穗印象




寶寶與媽媽

蘿蔔剛被拔出來時
是寶寶
被拔出來又種回去準備開花結果的
馬上就變成媽媽了

這個時候是寶寶
下個時候就變成媽媽了

蘿蔔這樣
人也是這樣

2013年12月28日 星期六

【自然醒】20131228.蘿蔔寶寶與蘿蔔媽媽

12月18日那天,老斌跟我的小菜園,梅花矸仔第一次「正式」採收。說「正式」是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秤重,裝箱,寄送給台北跟我們訂蘿蔔的朋友。

10月1日種下的梅花矸仔,過了60天,已經漸漸長成白白圓圓胖胖的蘿蔔了。其實從12月9日開始,我們就開始陸續採收蘿蔔,分送給鹿野的朋友。

從前在臺北,我只看過那種長長白白,一根少說都超過20公分的白蘿蔔。後來才知道那樣的蘿蔔品種叫做梅花,生長期約120天。我們種的梅花矸仔,生長期約60天,身形較短、圓胖。

其實1218並不是採收的好天氣,也是飄雨,但連日的雨已經讓蘿蔔快要爆開了,再不採收爆開的情況可能會更嚴重。果然,大概有二分之一的蘿蔔表面都裂開了,有些輕微,有些嚴重。

但為什麼下雨會讓蘿蔔容易裂開呢?我上網查了一下,查到了這樣的解釋:

當種蘿蔔的土壤比較乾的時候,塊根長得比較慢,組織也比較老;如果突然澆了水或是下了場大雨,塊根就會很迅速膨大。這個時候,由於塊根外層的細胞,分裂速度比裡面細胞的分裂速度慢,所以就會裂開來。

所以土壤不要一下子很乾,一下子很濕,澆水時要澆得均勻。在收穫前二十天,就應該停止澆水,因為這時候的蘿蔔塊根已經逐漸停止生長了,澆了水反而容易脹裂 。

http://mysuper.com.tw/read.php?tid=20504

我把這堆字串丟給種菜達人曉萍姐姐求證。曉萍姐說,沒錯,就是這樣。

所以說,裂開的蘿蔔不是不好的蘿蔔喔,就只是小孩子突然長太快把衣服給撐破了。

雖然蘿蔔表皮裂開也不會影響蘿蔔的好吃程度,但老實說,賣相好不好還是會影響市場購買的意願。還好我們的朋友都明白我們正在做的事,也明白裂不裂開一樣好吃。

不過,蘿蔔長在土裡,怎麼知道她長得夠大了沒?

我們輕輕撥開蘿蔔的葉子,找著冒出土壤的白白的頭。頭如果呈現圓鈍狀,就代表底下的蘿蔔應該長得差不多了;如果是尖頭狀,就代表蘿蔔可能還可以長──這是我們採收時誤判了幾次之後的心得。(我們採收的是梅花矸,如果是白玉蘿蔔,判斷就另當別論。)

我們的蘿蔔生長速度不太一致,有的可以採收了,有的還在長。但我想這應該是「自然」現象吧!就像同年紀的小孩,也不會每個個頭都一般高,體重一般重,健康狀況都一樣好。嗯,不曉得噴藥灑肥的蘿蔔,是不是生長期會比較一致?

蘿蔔一顆一顆見到天光後(我用「顆」而不是「根」,因為她們一個個圓胖而不瘦長)。我們用小彎刀一一將她們的頭髮(葉子)削下歸泥,解氮歸田。

採了約兩籃的蘿蔔,清洗後秤稱約四十台斤多一些。一台斤賣三十元,總共是一千兩百元。

我們開玩笑說,把長了六十天的蘿蔔寶寶們賣出去,才賺得一千兩百元,嗯……這樣有辦法以農為生嗎?嗯,這其實是事情的表象。

8月1日搬到鹿野,才一個月,我們就找到了地。老實說,雖然老斌種過田,但以自然農法耕作還是頭一次,而我則是一竅不通。所以我老早就預設了前半年,嗯,應該是說第一年,都屬於學習準備期。土壤啦天候啦季節啦作物屬性什麼的,全都先好好認識一回,這一年就算是用時間繳學費給老天爺,要是從這塊土地上有什麼樣的收穫,都算是我們賺到的。

這樣想,就只有賺沒有賠。

喔不過當然,既然短時間無法以農為主要收入,自己就得有其他賺錢的方式,或者一點存款。畢竟從農這件事不是天性浪漫就可以活,要繳水電時還是得花錢。

今天去菜園,探望我們那天拔起來準備日後留種的蘿蔔媽媽們,嗯,不錯不錯,八位蘿蔔媽媽都沒有爛掉,看來有可能順利開花結果。

發現一顆露出頭的蘿蔔,我撥開土,嗯,非常飽滿,拔的時候還花了一點力氣。哇,果然是一顆漂亮的蘿蔔寶寶,沉甸甸的,香香的。

有些鹿角萵苣都已經抽苔開花了。我們種的第二多的是鹿角萵苣,不過還沒有多到可以賣的程度,但自己吃怎麼也吃不完。吃不完,放著一直讓她開花也不是辦法,所以我直接摘了幾顆,給朋友幫忙吃。

芝麻菜也不少,而且都長得好大了。芝麻菜是一種非常神奇的菜,與芝麻無關,直接生吃卻有芝麻的香氣。這種菜很適合切碎拌麵。像這種有味道有香氣的形容,文字與照片無法表達,就請大家自己想像了。

採菜的時候,我有一種被她們照顧的感覺。那些菜好像在說趕快來吃我吧,要不然我就要開花結果回到土裡面去了;我們可是吃了陽光和雨水長大的,你無法直接吃陽光和雨水,但你可以吃我。



這就是與芝麻無關的芝麻菜。直接生吃有芝麻的味道。



每次看鹿角萵苣都覺得她很漂亮。




12月18日採收的兩籃蘿蔔。



那天拔起來準備留種的七顆蘿蔔媽媽。(外加一顆前幾天先切開陰乾的,共八顆)



1218種下的蘿蔔媽媽,1228拍照,看起來都沒有爛掉。



曉萍姐之fb小學堂:關於白蘿蔔留種

因為蘿蔔是吃它的地下莖,所以想採到優秀的下一代,就要拔起來看它的地下部長得如何?有的地上部葉子長得很茂盛很漂亮,但地下部的蘿蔔卻瘦瘦小小的,或者看到露出土表的蘿蔔長很大,但拔出來卻是短短的。

想要有優秀的白蘿蔔和紅蘿蔔的種子,1.要確定植株是健康強壯的2.蘿蔔的性狀(也就是外形)是同一批長的最好,或最平均,或是你最喜歡的(圓的胖的長的短的...)3.要好吃的是你喜歡的味道。

所以同一批的蘿蔔採收時就要開始選種,依照上面的原則先挑選健康強壯性狀好的,好不好吃就一定要吃吃看才知道,可以切掉1/3來吃吃看,如果好吃就可以確定這是你要的性狀和味道,就可以把你挑選出來要留種的蘿蔔集中種在一起(有切口的要陰乾才種),只要地下部沒有爛掉,它很快就會再長出根(不是蘿蔔哦),然後就會開始抽苔開花結果。

當然蘿蔔切開再種回去,如果沒處理好可能會有發霉爛掉的風險,也可以不要切,只要健康強壯是你喜歡的外形,再種回去也可以,因為同一批蘿蔔味道應該差不多,吃其他不留種的蘿蔔,味道應該就是這樣了。

我能不能是一塊好砧板?

一塊好的砧板
拿來切菜切肉切麵包
被切的東西不會壞
切東西的也不會壞
砧板自己也不會壞

我能不能是一塊好砧板?

2013年12月27日 星期五

鹿野的星期五

今天是星期五
如果我住在臺北,星期五應該是工作天

今天
八點起床
早餐是老斌自製麵包
搭配老斌自製鳳梨果醬
佐黑糖紅茶
翻讀《觀看的方式》
突然想到想寫的東西
打開電腦就開始寫

十點鐘
我把自己包得緊緊的
騎機車出門
先去菜園
看蘿蔔媽媽們
嗯,八位蘿蔔媽媽都長得很好
拔了兩顆露出頭的蘿蔔
到謝佬家

今天只有十度
大家在鹿野區役場
一起做陶土
我們在做一種叫做「碍子」的東西
不懂的可以去查
這是從前用來固定電線的
漂亮的玩意兒
大家一共做了168個
要給正在修復中的老房子用

中午謝佬燒了一鍋滷肉
一鍋熱騰騰的泡菜高麗菜金針菇蘿蔔雞湯
胚芽米飯
把大家餵得好飽
她好像我在鹿野的媽媽

傍晚去泡溫泉
今天只有十度
非常適合浸泡在39度的水裡
有時候想
就算不是溫泉
大家這樣一起泡在39度的熱水裡
好像就很足夠

晚上吃飯
圍了兩桌吃飯
十三個人吃一桌
份量剛好
不多也不少

大家這樣聚在一起一整天
平常也不都是這樣
其實今天的重頭戲是公視九點的「誰來晚餐」
當接電腦的電視接收器連上訊號
投影布出現畫面
大家都驚喜地歡呼

從來不覺得看電視有這樣期待過
十幾個二十個人擠在鹿野區役場的榻榻米
就為了看上電視的文麗與輝哥
突然有一種時光倒退的感覺
倒退到家裡沒有電視的年代
大家為了收看
擠在電視機前
在開播前倒數

大家一邊看誰來晚餐
一邊笑
喝酒的喝酒
喝茶的喝茶
看著平常熟悉的人事物出現在電視上
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看著電視呢

今天只有十度
看完電視以後
我得騎著機車
從龍田村回到永安村

我媽一定覺得很奇怪
你們的家裡都沒有電視嗎?

今天是星期五
我喝了薑酒
身體變得很暖
就不怕冷了
我騎著機車
走黑黑的路回家
想著我為什麼在鹿野
星期五不用上班
整天都在玩

嬰兒與動物

嬰兒有眼睛、耳朵、鼻子、嘴巴
嬰兒會看、會聽、會呼吸、會把食物吞進肚子裡去

嬰兒不會說話

嬰兒跟動物一樣
會看、會聽、會呼吸、會把食物吞進肚子裡去
嬰兒跟動物一樣
不會說話

2013年12月26日 星期四

【自然醒】20131226 . 收割

這篇文章12月22日就寫了。很神奇吧,過了這麼多天今天才把它寫完,這就是鹿野的生活。或許也不能這樣說,很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人家種楊桃的大哥事情那樣多那樣繁忙,還不是每天細細地將許多事情記錄下來。

12月20日那天,雨終於停了,L的稻子終於收割了。

收割的那一天也還是陰天,但雨總算是停了;前些日子,鹿野下了連綿好幾天的雨。稻子終於收割,但L的臉色跟天色一樣陰。

老斌走進田裡看稻子。他搖搖頭說狀況不太好,不少稻子生病了,空包彈的情況也不少。「L說他就像知道自己考試考不好的學生要領考卷一樣,心情很差。」

我走進田裡,摸摸稻子。真是辛苦你們了,你們跟L都很努力了。

L說,這一期大概只有10袋米。

「10袋米?那上一期有幾袋?」我問。
「上一期至少也有20袋。」L說。

老實說,我聽到數字以後頓時不太敢再多問什麼。10袋?那麼不就只有上一期產量的一半?稻子不是短期作物,從插秧到收割大概需要120天。花了這麼多時間,結果收割幾十分鐘的時間,幾個月來的辛苦,就定生死了。

當然,是沒有「生」「死」那麼嚴重,但站在L的田裡,看著收割機來來回回地走著,來到鹿野四個多月,我第一次感受到從農的嚴峻。

「捲毛你明天要回台北吧?我東西收一收跟你一起回台北好了。」L望著田說。

唉唉,不是這麼灰心吧。

L才剛說完那句話,接著就轉頭跟站在身旁的阿吉說:「阿吉,你明天可以來幫我打田嗎?接下來我要準備育苗了。」

「你下一期還是要種高雄139嗎?」阿吉問。
「對呀,我這個人沒有別的優點,就是專情。」L說。

其實,這次收成不佳L早已有心理準備,只是他沒想到表現比自己預期的還差。才剛插秧天兔颱風就來攪局,水圳沒水稻田無法淹水,雜草便開心地這邊長那邊長,除都除不完。後來稻子要抽穗時遇到下雨,L說這是抽穗最怕遇到的狀況,下雨會影響授粉,很可能長成空包彈,穀子也容易生病。

後來L說,最大的問題應該是時節不對。

鹿野這裡屬於二期稻作。L的稻子第一期育苗失敗,育苗失敗重新再來,於是插秧的時間就往後延了;插秧時間往後延,收割時間自然後延。第一期稻作收割時間後延,便連帶拖延了第二期育苗與插秧的時間。

L說,第二期稻作最好在立秋以前完成插秧,否則接下來日照時間縮短,溫度變低,便會影響稻子的生長。

而L今年稻作的「進度」整個都往後延了。由於第一期育苗失敗,倒致第二期收成不佳,這真有點像連鎖效應。

不佳已成事實,收成都收成了,好像也沒有時間難過。這幾天穀子曬完後,L已經著手準備明年第一期稻作的育苗,準備篩土、選種。他說,這一期絕對要趕上時節。

現在就希望L接下來的育苗順順利利,過個好年。





不管收成好壞,鳥都開心。


2013年12月25日 星期三

【自然醒】今天畫T恤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今天畫T恤的時候突然想到一件事──

小時候不都有「我的志願」這種作文題目嗎?就算沒寫過這種題目,也多少會被大人問「你長大以後想做什麼?」。老實說,我究竟寫了什麼,回答了什麼,已經想不太起來了,大概可能是「老師」一類的,順應大人心裡希望的這種回答。但我心裡想的是,我有沒有可能成為畫家?我有沒有可能成為作家呢?

那個時候的我,單純地以為喜歡畫畫就該成為畫家,而喜歡寫作就該成為作家。也是,才國小的年紀,根本還不曉得其實喜歡做一件事,你跟那件事的關係可以有很多種,不一定要成為什麼家,也不一定非得要以它為生不可。

那個時候的我其實也還不明白,寫作是怎麼回事,畫畫是怎麼回事。一直到就讀大學時,甚至到了大學畢業以後,我好像才漸漸明白這兩件事。

而在我越來越明白的過程中,我好像也一點一點地以她們為業了。

不是畫家,也不是作家。而是寫著自己想寫的東西,畫著自己想畫的,然後足以為生。這樣想想突然覺得自己真是他媽的太幸福了。我應該享受這件事,而不是感到焦慮才是。

不過關於焦慮,這與個性有關,仔細分析起來也有點複雜。但簡單來說應該是自己太貪心了,或者說不夠果斷。

寫和畫都需要完整且安靜的時間。一天是很難早上拔蘿蔔下午修繕新家晚上大家一起吃飯然後回到家以後,還能有畫和寫的時間與狀態。我不是天才我做不來。而一旦安排出時間來畫和寫又總是太貪心,我總是一篇文章寫得比預期得久,畫T恤也是。

這樣嘮嘮叨叨地究竟在唸些什麼給自己聽呢?其實就是不要急,沒有照著自己的安排走也就算了,又沒人催你。

前兩天畫的怪手、稻子、鳳梨;今天的楊桃。










2013年12月21日 星期六

【自然醒】20131221 . 十八歲的我,與十八歲的他

前陣子鹿野來了個年輕人,我們叫他捲毛。捲毛十八歲,正值讀大學的年紀;但他離開學校,來到鹿野,在各農家打工換宿。

我想起十八歲的我也想離開學校,卻不知道要到哪裡去。

我知道我無法在那裡繼續下去,卻不曉得除了學校以外的世界。於是我在第一間大學待了三年,又去了第二間大學。現在的我看著捲毛,想著如果那個時候的我跟捲毛一樣,有除了「待在學校」之外的其他選項,那麼那個時候的我或許不會感到那樣空乏,那樣飄浮?

當然現實世界沒有如果,而我覺得這樣也很好。我們的人生其實沒有「選擇」,或者該這麼說──所謂的「選擇」只出現在「選擇」之前。在岔路面前,你可以選擇要右轉或是左轉;但你不可能同時右轉又左轉。

捲毛的年紀是我的一半;他來到鹿野的時間也是我的一半。有回跟捲毛聊天,我說我來鹿野才四個月,卻覺得好像已經在這裡住了好久好久。

捲毛說他也這麼覺得。接著他說,「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呀!」

明明就是正在經歷的生活,但捲毛一說我才意識到:是啊,這短短的四個月發生了多少我從前不曾經歷的事,難怪有一種活了半輩子的感覺。

那麼對捲毛來說呢?他所經歷的絕對不亞於我,尤其他是在一個人都不認識的狀態下來到這裡。

我回想第一次見到捲毛,是共玩班在種馬鈴薯。那天天氣熱,大家喝著啤酒,喝著喝著,發現有個年輕人倒在旁邊的稻草堆上。大家笑說他到底是喝了多少,「好像只喝了半罐……」忘記是誰這樣回答。

「他看起來好小,是大學生嗎?」
「大學生這個時候不用上課嗎?」
「不知道耶。他是義隆大哥家的志工。」

大家一起工作吃飯的場合中,捲毛的話很少。剛開始我也跟他說不到話,因為不熟,也不曉得要講什麼。那時候我想,大家這樣七嘴八舌地聊天,他會不會覺得無聊?會不會覺得我們這些「大人們」總是在吃飯喝酒聊天?他沒有年齡相近的朋友,會不會覺得沒有人可以說話?

後來在某一次聊天中,我發現捲毛跟我讀過同一間學校,就是我沒有畢業的那間學校。

於是話就打開了。

我從前讀工業設計,他讀的是建築。那間學校究竟如何如何,設計學院究竟如何如何就不多說了。重點是我們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一言堂的方式不太對,不能問為什麼的方式不太對,不夠時間好好創作的狀態不太對。

我們都選擇從學校出走。他來到了鹿野鄉下,而我去到另一間學校。

當然我不後悔去到另一間學校。因為對當時的我來說,在我面前並沒有其他的選項。我曾經想過休學後去工作,但那個時候的我並不曉得自己要做什麼。捲毛說其實他也不曉得離開學校的自己要去哪裡,他是在父母的建議下來到這裡。到這裡以前他也沒有想像過自己會經歷什麼。

還沒有去到那個地方以前,我們不會曉得到了那個地方的自己,會遇見什麼。

我問捲毛離開這裡以後會想回學校讀書嗎?他說會,但不會回那間學校,也不是現在。

有時候我想,捲毛十八歲的同學和朋友們,正在做什麼?十八歲的大學生活,是可以想像的(雖說大學生活也有各式各樣)。大學生活也沒有不好,但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想要的大學生活,就只是一頂遮風避雨的傘。

時間往前走,我們只能過一種人生。我們無法知道過另一種人生的自己。我無法知道不休學的我的人生會是什麼樣子,當然,如果我選擇繼續就讀,那麼我也不會曉得休學之後的我是什麼樣子。

人只能活一次,所以沒有哪一種人生比較好或比較不好的問題。只能做一次的事,無從比較。

2013年12月20日 星期五

【觀看的方式】每個影像都具現了一種觀看的方式。

影像是一種再造或複製的景象。它是一種表象(appearance)或一組表象,已經從它最初出現和存在的時空抽離開來──不論它曾經存在幾秒鐘或幾個世紀。每個影像都具現了一種觀看的方式。

──約翰‧柏格(John Berger),《觀看的方式》Ways of Seeing



攝影:楊老斌。2013年11月20日

2013年12月18日 星期三

【觀看的方式】我們只看見我們注視的東西

觀看先於語言。孩童先學會觀看和辨識,接著才會說話。



我們每天看到的世界與我們知道的世界,兩者間的關係從未確定。每天傍晚,我們看見太陽落下。我們知道地球正遠離太陽。



我們只看見我們注視的東西。

我們注視的從來不只是事物本身;我們注視的永遠是事物與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的視線不斷搜尋、不斷移動,不斷在它的周圍抓住些什麼,不斷建構出當下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

──約翰‧柏格(John Berger),《觀看的方式》Ways of Seeing

2013年12月17日 星期二

【自然醒】20131217.當人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雨,昨天突然出了太陽。種稻子的朋友原本開心今天應該可以割稻了,沒想到昨晚入睡前又響起了滴滴答答的雨聲。

突然又下雨了,對準備收割的朋友來說不是好事,可對昨天才剛埋設化糞管的我們來說是件好事;本來需要人工注水讓土堆更密實讓化糞池更穩固的,現在不用了,老天爺幫我們做了這件事。

雖說下雨對我們穩固化糞池來說是好的,但原本我們預定今天早上去採收蘿蔔。下雨了,蘿蔔就不能採收了。

下雨不下雨,是老天爺的意思。

我想起前陣子讀到的一則科技農業新聞。什麼是科技農業呢?就是「不要把農業當農業看,而是把農業當工業來看」。在植物工廠裡,太陽的角色被LED燈取代,雨水被自動灌溉取代;在工廠裡當然也就不用怕蟲,也不用怕雉雞;當然,一隻蝸牛也不會有。

在那樣的世界裡,每顆菜大概都會長得跟軍隊一樣整齊,只差不會答右。
在那樣的世界裡,人們對下不下雨這件事,將毫無好惡。

你不可能要求化糞池上方下雨,而蘿蔔上方不要下雨;斑斑樹和喵喵樹的上方下雨,而預備收割的稻田上方不要下雨。

這就是人生。

九月底十月初種下的第二批蘿蔔種子,現在已經可以收成了。回想當初剝蘿蔔種子準備播種時,看著那一顆一顆那麼小的種子,實在很難想像他們被放到土裡面後,過六十天就能變成結實飽滿的蘿蔔,怎麼想都覺得像是變魔術一樣。

這些蘿蔔可都是經歷蝸牛、蝴蝶幼蟲、雉雞的「關照」,所存留下來的呀!

嗯嗯,看我這樣寫,搞不好會有人誤以為我們什麼也沒做,就只有一開始播種而已。嗯嗯,自然農法沒那麼簡單(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我直接引用老斌的話,稍稍說明我們的菜是怎麼種出來的好了:

自然農法大抵就是以無農藥無肥料,讓作物盡自己能力存活與長大。農夫也是要除草,田間管理,用物理方式防蟲 (像是拉網、水淹、天敵克制之類的),像我們的蘿蔔就要常抓蟲。另外田附近也會有像雉雞、竹雞、鳥類等來啄種子或幼苗。

其實以前我聽到的自然農法的狀況是:播種後放任其生長,最後等待採集生存下來的果實,那時候我還真的相信有這種事。事實當然不是這樣,或許有些少數作物真的可以如此,但大部分放任不管的後果,就是沒有東西可採,草跟蟲早早就會佔據地盤。

另外,大家會懷疑連有機肥都不施的話作物會長得好嗎?以前我們也是會存疑,現在也還是繼續在等待與努力,因為附近阿嬤種的菜都又大長得也快,相形之下我們種的葉菜都慢慢長也長得不是特別大,我們唯一能稱得上肥料的來源,就是田間割下來的雜草繼續回歸土地當肥料。

嗯,大概就是這樣,我們那小小菜園大概就是這樣長出來的。

我記得剛到鹿野的那個禮拜,裝著書的紙箱還沒開封,我很想讀點東西,於是跟大膽借了《複眼人》來看。書其實老早就讀完了,但我一直擱著沒還。

我一直在想書裡頭寫的一個東西:

掌地師喃喃地說:「我真希望知道卡邦的理由,我真希望知道卡邦的理由。」

「你也知道,卡邦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的。即使瓦憂瓦憂島只是安靜地活在世界的角落。」掌海師說。

沒有讀過《複眼人》的人,可以先將卡邦當作「神」的代名詞。就像老天爺是神的代名詞一樣。有些人相信神的存在,有些人不相信;有些人會向神祈禱,有些人不祈禱。

我很少祈禱,但偶爾會,在我無能為力的時候。
我所說的祈禱並不是跟對方要。不是跟對方要,那麼為什麼祈禱呢?

阿麗思問:「祈禱有用嗎?」

「你永遠不知道它會拿走什麼,會突然給你什麼,這就是我們必須祈禱的原因。」阿特烈說。

阿特烈並不回答「有用」。他並沒有說祈禱有用。他並沒有說希望海嘯不要來而祈禱之後海嘯將真的不來。

人只有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而去向一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存在祈禱。祈禱並不是向對方要。不向對方要,那麼是祈禱什麼呢?

雖然人們在祈禱時確實也是在要,但那個「要」其實是表現了人的渺小,以及對自己無從可知之事的敬畏。許多宗教儀式、巫術、祭典,大抵也都是向天表現這樣的東西。只是有些人明白,有些人不明白;有些人真的在「要」,因為他不明白天永遠不可能「為他」下雨。

對我來說,祈禱這件事本身代表了人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而當人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或許才能明白生命的意義。



白蘿蔔種子。(銷為停的照片。)




九月底十月初種下的白蘿蔔,是一種叫做梅花矸仔的品種。



嘿嘿,以前看到這樣的蘿蔔都覺得是假的吧!沒想到我們採收時也採到了這樣的蘿蔔。



紋白蝶幼蟲。



葉子上也有。



我們唯一的的「肥料」就是採收後割下的蘿蔔葉子。其實也不能算是肥料,應該叫還力於地吧!



小菜園裡也種了綠蘿蔓(左方)、鹿角萵苣和紅蘿蔔。



陽光下的紅蘿蔔。頭還沒冒出來。



好漂亮的鹿角萵苣。


我不是故意亂大便

我不是故意亂大便
我只是肛門壞掉
真的
所以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
不小心大得一蹋糊塗
我保證我會聘請人員來處理我的大便
這樣還可以增加就業機會
提升國家GDP
真的請相信我
我不是故意亂大便

新聞:〈日月光排汙 張虔生鞠躬不認錯〉
http://udn.com/NEWS/NATIONAL/NATS2/8365425.shtml

2013年12月14日 星期六

喵喵


2013年12月5日晚上十點,到2013年12月6日上午七點半,那個晚上,時間走得好慢好慢。

我一直不太知道該怎麼寫這件事。因為喵喵太痛苦了。平常我可以寫自己的事,不管開心的難過的自己心裡想的,都可以寫。也可以寫斑斑,斑斑走了雖然很捨不得,但後來想想斑斑離開的方式正是我自己最希望的方式──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死。我的人生願望就是平平安安地活到老死,而斑斑正是這樣離開的。斑斑實現了我的願望。

但是喵喵呢,喵喵才八個月。12月5日那天的早上,我們採了白蘿蔔回來,喵喵還蹲在放滿白蘿蔔的紙箱旁邊喵喵叫,好像在說:「這是我的紙箱耶,為什麼裡面有白白的奇怪的東西呢?」12月5日的晚上,我和老斌正在收拾隔天一早要出遠門的行李,大概快十點鐘的時候,我們聽到喵喵叫。我說,喔,喵喵出去玩回來了。然後老斌出去看喵喵。我聽見老斌說,喵喵,你怎麼濕濕的……喵喵,你的肚子下面怎麼好像有蟲?過了大概三分鐘,我聽見老斌大叫:廖小瞇,喵喵受重傷!她的肚子破了一個大洞,腸子流出來了!

我聽到時有點不敢相信。肚子破了一個大洞是什麼意思?腸子流出來是什麼意思?我從房間衝出去。衝出去時,喵喵正從廚房的方向朝我走過來。喵喵一步一步走過來,喵喵叫「喵……」,喵喵……肚子下方真的有一包東西……「X!那包紅紅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這樣到底要怎麼辦?」

喵喵一邊走,一邊喵喵叫,「喵嗚……喵嗚……」沒有叫得特別大聲,也沒有特別小聲。這個時候的喵喵,沒有流什麼血,我們還以為她沒有流血,隔天早上送到醫院之後,醫生要抽血做檢查時一開始怎麼樣也抽不到血,我們才知道,原來喵喵在她走回家以前,早已大量失血。

老斌一邊連絡柏宏、大貓、文群、信廷,詢問有沒有動物醫院有夜間急診,一邊準備開車出發趕往台東的動物醫院。我打給小四,請他幫忙在網路上搜尋台東動物醫院夜間急診的相關資訊。

我將喵喵抱進斑斑以前窩著的藍色籃子裡。抱喵喵上車時,喵喵大概因為緊張而亂動起來,我一邊說著乖乖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一路上,老斌一邊連絡一邊開車,我則是一邊安撫喵喵一邊講電話。老實說,這樣開車真的很危險。柏宏和小四說,怎麼樣都找不到台東有夜間急診的動物醫院。當下的我們曾經一度想要一間一間醫院去敲門,但後來理智地想這樣可能徒勞無功,因為醫生應該不會住在動物醫院裡。我們只好折返,等待隔天動物醫院開門再帶喵喵去就醫。我們實在沒有什麼信心,喵喵有辦法等這麼久嗎?但實在沒有其他的辦法。

小四要我們去他家,他們家有一些紗布等醫療用品。我們打電話給曾經當過獸醫的陳藝堂,他要我們先準備食鹽水和無菌紗布。

「可以把喵喵的內臟塞回去嗎?」我問陳藝堂。

「不建議,因為腹腔內有壓力,你塞回去內臟可能還是會流出來。先用食鹽水將紗布弄濕,然後覆蓋在內臟上。不然內臟缺水會壞死。」

柏宏給我們他一個獸醫朋友的電話,她也是這樣建議。

到了小四家,我們請小四先準備乾淨的布。「我來抱喵喵,你把手洗乾淨,等一下將紗布用食鹽水弄濕,敷在喵喵的內臟上。」

我們將喵喵側倒在籃子裡,喵喵的腸子外露在外,小四和老斌用食鹽水將紗布塊淋濕,敷在喵喵的腸子上。不曉得是因為食鹽水的刺激還是什麼原因,喵喵突然很用力地扭動,她整個身體弓起來,嘴巴用力像是要吐的樣子,我不曉得喵喵為什麼突然會這樣。「她痙攣了!」老斌和小四說。

喵喵這一用力,內臟又更多跑出來了。柏宏的獸醫朋友說,要將食鹽水先隔水加熱,不要讓食鹽水太過冰涼,再用食鹽水噴濕紗布。

陳藝堂要我們注意幫喵喵保暖。一邊要幫喵喵的臟器保濕,一邊又要幫喵喵保暖,這樣要怎麼做?老斌說,我們把喵喵抱起來,肚子朝上,先用食鹽水紗布幫她的內臟保濕,然後再用紗布條稍微環繞喵喵的肚子,幫她固定內臟不要外露。

於是我和老斌抱著喵喵,小四用紗布將喵喵的肚子包起來。這個時候,喵喵大概處在一個比較舒服的狀態,比較乖,沒有亂動。我們決定不要把喵喵放在籃子裡,改用抱的,這樣可以注意喵喵的狀況,可以防止她突然亂動亂咬。

小四和阿春找出保暖衣物,給喵喵保暖。

大概是因為內臟暫時被包起來了,喵喵看起來比較安穩一些的樣子,那時我想著,如果喵喵就這樣不要亂動,平安地撐到明天早上去動物醫院,應該有希望吧!這個時候,大概是晚上十二點多一點,我請小四上網查看動物醫院幾點開門。十二點多一點,一直到隔天早上,還有七、八個小時要過。

我們要小四阿春先去睡,我和老斌輪流來照顧喵喵就好。現在回想,那個時候的喵喵狀況還沒有很糟,我和老斌還以為我們可以搭上原訂七點多的火車回高雄,如果喵喵可以撐到五點半,那麼接下來就請小四和阿春送喵喵就醫就可以了。

沒想到,接下來的那七到八個小時,才是喵喵最痛苦的時候。

因為要長期抗戰,我抱著喵喵,坐到沙發椅上,背部和頭部靠著椅子。我儘量讓自己在舒服的狀態,因為這樣才能一直抱著喵喵。抱著抱著,一度我還閉上眼睛小憩,小四和阿春也去睡了,但喵喵突然又動了起來。

喵喵的手腳向外伸展,看起來很不舒服,原本包著的紗布有點鬆脫。老斌說,紗布好像有點太緊了,我們來重包好嗎?我說好。結果,當我們將紗布解開的時候,喵喵突然大力地扭動,她整個背弓起來,頭向前傾,小小的嘴巴用力地張著。「她又痙攣了!」為了不讓喵喵抓咬到自己的內臟,我跟老斌不得不用力地抓住喵喵的四肢。這次,喵喵痙攣的時間更久,她一用力,肚子不斷收縮,更多的東西跑出來,彷彿要把肚子裡的東西全部擠出來一樣。糟了糟了,這樣下去全部的臟器都要被吐出來了。老斌叫小四小四,我們把小四叫起來。

這個時候的喵喵,內臟幾乎全部都露在外面了,小四看了,直說很不妙,很不妙。我想我們當時三個人心裡都想著,這樣的狀況,喵喵真的能撐到天亮嗎?

喵喵痙攣一陣,大概是因為太痛了,喵喵會昏睡過去,會稍微安靜一下。但也很可能是沒有力氣。喵喵虛弱地叫「喵……」我說「喵喵痛,痛;我知道。喵喵痛……」「喵喵乖……喵喵加油……」

喵喵會不會想,「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為什麼我這麼痛呢?為什麼我的腳被抓住了呢?」喵喵會不會覺得很冷?

我的左手托住喵喵的頭,右手抓住喵喵的前腳,喵喵的後腳則是老斌抓著。小四把電腦打開。喵喵的狀況很不妙,他在網路上繼續找著夜間急診的電話。

阿春也起床了。阿春打電話給CC。那時候大概是半夜兩點多吧,還是三點?我搞不清楚。我們實在是無計可施,只要能試試看的辦法我們都去試。我們請CC騎車到一間據說以前有做過夜間急診的動物醫院,去按按門鈴,去看看鐵門上會不會剛好留有醫生的手機電話。

當然最後是沒有。

阿春找到寶佳動物醫院醫師的手機(寶佳從前曾做過夜間急診)。我們抱著希望打了電話,電話無人接聽。

喵喵又動了一次。喵喵每動一次,就離危險更近一步。喵喵昏睡過去,又醒來,醒來以後會痛,因為痛又開始動。整個夜晚就這樣反覆,到後來喵喵似乎也快要沒有力氣動了,喵喵的尾巴無力地甩著,無奈地甩著。

只要能夠連絡到任何一個獸醫,就有可能可以減輕喵喵的痛苦。可是我們一個也找不到,而我們什麼都無法替喵喵做。我們只能幫喵喵的內臟敷食鹽水紗布,我們只能抱著喵喵,只能跟喵喵講話。

喵喵痛,很痛。我們什麼都不能替她做。我好希望喵喵除了痛以外,也能稍稍感受到我們對她的愛。這樣喵喵會不會比較好過一點?

喵喵軟軟地躺在我們的懷裡,尾巴無力地甩著。

早上五點半,小四幫我和老斌去換火車票。喵喵的狀況是不可能讓小四和阿春單獨送去醫院了。喵喵的內臟外露太多,得一個人抱著喵喵,一個人托著她的身體和內臟,還有一個人要開車,至少要三個人才能送喵喵去醫院。早上七點,小四記好三間動物醫院的電話和地址;七點半,我們出發前往台東的動物醫院。

那天的陽光很好,如果不是因為喵喵受傷了,那麼應該是一個適合出遊的好天氣吧!喵喵,這麼好的太陽,你應該也很想出去玩吧!喵喵輕輕地叫「喵!」喵喵在車上的時候,體溫已經漸漸下降了。

我們先到聯合動物醫院。聯合十點才開。我們改到懷恩動物醫院,那時候是八點半,已經有個實習醫生在門口等著,但醫院要九點才開門。

八點五十分,醫院的門開了。我們趕緊抱著喵喵進手術房,醫生已經在手術臺前。阿春在櫃台填寫資料病歷,我和老斌則向醫生說明喵喵的狀況。

由於助理還在準備,醫生要我幫忙先安撫和固定喵喵。為了防止喵喵亂動抓傷或咬傷自己,喵喵的四隻腳被綁起來固定在手術臺上。

醫生要幫喵喵麻醉,得先抽血。醫生抽了喵喵右前腳的血,抽不到血;拔出針頭又抽一次,還是抽不到血,只好再換左前腳抽血。這時候,助理到齊了,我被請出手術房。

那時候大概是九點半。

那個時候,坐在手術房外面的我們,想著,喵喵好不容易撐到天亮了,但是喵喵到底會不會活下來呢?我們實在沒有把握。我看著動物醫院裡貼的手術案例,我說,那種腸子被釘子刺穿的狗狗都救活了,那麼我們的喵喵應該也能活下來吧;喵喵的內臟沒有受傷,只要沒有壞死,縫合回去,應該可以活下來吧!

正這麼想時,護士走出來說:「喵喵麻醉後沒有心跳,醫生正在急救。」

過了幾分鐘,醫生走出來說:「急救有效,喵喵恢復心跳和呼吸。現在要進行內臟的檢查清理與縫合。喵喵的狀況不太樂觀,手術可能要花一、兩個小時。」

老實說,當時我和老斌都鬆了一口氣。我們以為喵喵鬼門關前走一遭,喵喵很厲害地撐下來了。我們想著只要等縫合手術結束後,再住院個幾天,喵喵就可以跟以前一樣,在我們回家的時候對著我們喵喵叫,迎接我們回家。

我們以為沒事了,我們真的以為沒事了。於是我和老斌先回鹿野打包行李,預備坐下午一點多的火車。回家的時候我們還說著喵喵真是勇敢,等喵喵好了以後我們一定要對她更好。

結果十一點半的時候,我接到阿春電話。電話響的時候我覺得很不妙,這個時候電話不該響的。

阿春說:「喵喵走了。縫合手術結束放到保溫箱後,就沒有心跳跟呼吸了。」

喵喵的傷口很長,右腹部一道約十來公分的傷口,是銳利物所劃傷。

今天是12月14日。喵喵走的那天是12月6日,上午11點,不曉得幾分。斑斑離開的時候,大概也是上午11點。

寫這麼多,是不想忘記喵喵的痛苦。現在我只要看到像喵喵的貓,就會想到喵喵。可是他們都不是喵喵,因為喵喵認識我。當我看著喵喵的眼睛,我知道喵喵叫喵的時候,其實是在跟我說話。

寫這麼多,是要提醒自己。臺東是不是有可能成立一個貓狗夜間急診的網絡呢?這件事需要從長計議。先把喵喵的事寫下來,要自己不要忘記。

這裡的朋友們家幾乎都有貓狗。小四阿春有黑仔胖子,柏宏有咖逼,信廷家有咪寶、老大和皮卡,九叔公家有阿丹………

希望他們永遠都不會遭受到像喵喵這樣的痛苦。

我問仁傑要不要給喵喵種一棵樹。
我們將喵喵埋在斑斑樹旁邊。是一棵檸檬,是喵喵樹。



2013年12月12日 星期四

都是命

回家的那條小徑上
有半隻鳥
一半不見了
一半正在腐化

婚宴中有一隻豬
一隻有著一整張臉的豬
牠還有著眼睛、耳朵、鼻子
不過已經沒有內臟了
肚子被剖開
被串起來
在火上烤

餐桌上有一顆羊頭
沒有身體的一顆羊頭
這顆羊頭後來被埋在土裡
大家在等牠的頭的骨頭

小孩發現一隻蝸牛
說小心不要踩到牠
下一秒蝸牛馬上被踩扁了

我有過一隻兔子
我叫他斑斑
我認識一隻貓
我叫她喵喵
斑斑十二歲半
喵喵好像八個月大

沒有名字的會死
有名字的也會死

斑斑死的時候
我在一個窄窄長長的陽台大哭
眼睛張開哭
閉起來也哭
喵喵腸子流出來的那個晚上
分針與時針根本沒有在走
只有秒針在走
走一步像一個小時

小徑上的那半隻鳥
我每天都經過牠
被吊掛火烤的豬
大家都等著吃
那顆羊頭的頭骨
掛在牆上一定很酷
蝸牛被踩扁的時候
我只哇了一聲

有名字是命
沒有名字也是命

2013年12月5日 星期四

當我背著將近十公斤的裝備

走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步
我的腳跟我說
泥土地是軟的
水泥地是硬的


2013年12月4日 星期三

斑斑樹

斑斑好像只是睡著而已
看起來還是一樣可愛

斑斑很體貼
讓我和老斌一起去瓦拉米

斑斑很聰明
選在我們找到新家的時刻
替自己找了一個很好長眠的地方

種下一顆土芭樂
也是斑斑喜歡的

親愛的斑斑
你會越長越好




2013年11月30日 星期六

【自然醒】20131130.臺北與鹿野

「自然醒」寫的是我們搬到鹿野之後的生活。一開始寫朋友的田,後來我們有菜園後寫自己的田。幫朋友採收鳳梨製成果醬寫在自然醒;共玩班一起種馬鈴薯種紅豆也寫在自然醒,雜七雜八什麼都寫在自然醒。其實關於「自然醒」,沒寫進去的比寫進去的更多。

搬到鹿野四個月了。

我回頭看八月初寫的自然醒,裡頭有許多細微的東西:清晨起床聽見的鳥叫聲可以寫,半夜上廁所看到的蟑螂喇牙可以寫、電的聲音可以寫、踩在夏天的水田中溫暖的觸感更可以寫。那時候還是夏天,而昨天的溫度竟然瞬間降到12度。

才四個月我卻覺得住了很久很久,好像本來就住在這裡一樣。但上禮拜去臺北卻也不覺得離開台北有多久。臺北很像我另一個家,鹿野也是。

臺北和鹿野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地方,不管是住的房子、消費、工作方式與生活習慣都全然地不同。但這兩個全然不同的地方對我來說都很好,因為只要我裡面好好的,我所感受到的東西都會很好。

當然那個好指的不是事情都很美好的那種好。臺北當然有許多令人生氣的事情,台灣大概百分之九十令人生氣的事情都集中臺北吧!光是一個帝寶就讓台灣人的不幸指數上升到百分之五十,剩下的百分之四十不幸指數則由我們的政府包辦。

但臺北也住了一群非常有戰鬥力的人。有時會覺得他們(或我們)拉著布條吶喊根本就是螳螂檔車,可是這群螳螂似乎有越多越多的趨勢,雖然螳螂面前的戰車也越來越大。

有時候會想,那群黑心的有錢人和政客不要那樣亂搞,我們就不用那麼累了。但好吧或許這就是所謂的自由意志吧,每個人有不同的價值觀,對某些眼中只有錢的有錢人來說,在食品中添加不屬於食品的成份不叫做亂搞而是節省成本,我們無法逼他認錯;我們無法逼他認錯但也無法假裝瞎眼,只好繼續走上街頭。

在臺北總是深刻地感受到這些──在某個轉角處你又看到某幢鋼骨結構豪華大樓,而旁邊有個小小的人影站在那兒,手持著一塊他永遠會不懂那是什麼意思的牌子:「我家在永康生活圈,歡迎來玩喔!電話:XXXX-XXXX」

如果他家真的在永康生活圈,他就不需要在那兒舉著那樣的牌子。

臺北是一個將人和人切割的城市,卻也是個將人和人相連的城市。每回在工運場合、社運場合,你都可以看到這些人的身影。

有些人看著看著都熟眼了,但卻不曉得彼此的名字。四眼相對時彼此點了個頭,在下一個場合或許他們又會再度相見。

今天本來要寫我們家的白蘿蔔。我們家的菜園經過老斌的細心照顧,總算有菜園的樣子了,蘿蔔也長到看起來差不多可以收成的階段。當然這其中有許多故事好寫,不是我這樣寫個兩三行,蘿蔔就自己長好了。今天本來打算好好來寫菜園,但或許是因為今天剛好來到鹿野滿四個月,加上剛從台北回來,寫著寫著就寫到那裡去了。我們家菜園的菜,就留待下一篇再寫。

寫東西這件事,本來就不是為了交差。在生活面前,沒有什麼是非寫不可的;但也因為如此,非寫不可。



這樣應該比較有菜園的樣子了吧!



冒出頭了,準備要拔了。



先拔了幾顆蘿蔔,準備明天帶上山。


【自然醒】20131113. 砍掉重練,挖掉重種──貢丸班 PART 2

必須先說,今天是11月30日,距離共玩班PART 2已經半個月了。11月13日是共玩班第二次出動,隔天我就上臺北去了十天,回來後緊接著改造修繕明年要入住的新居;老實說,要不是有義隆大哥跟小四這兩位快手的FB喚起我的記憶,我想我這PART2的記錄大概幾句話就可以準備結束了。

好了不廢話趕緊進入重點──共玩PART 2最重要的工作是補種和除草。我們10月22日那天種的馬鈴薯發芽率不好,紅豆的情況則是很兩極,一半很發一半沒啥發。紅豆的部分晚一點再說,先說馬鈴薯。

先給大家看一張照片:



這是啥?這是從土裡挖出來的爛掉的馬鈴薯,不僅爛掉還發霉。為什麼會這樣呢?嗯,我直接引用小四的FB來說明好了:

為什麼馬鈴薯會爛掉呢?簡單講我們一開始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就是切塊。一般馬鈴薯在種植前會先催芽,讓整顆馬鈴薯長滿尖芽,之後切成大約四到五塊放置在通風照明良好的地方,但要避免直接日曬,等薯塊的切口都完全乾燥了再種植。但是我們當初有一整箱種薯是現場才切的,還有擔心種薯不夠而把較大的薯塊又再分切,這都增加了薯種感染的機率……更慘的是我們種下的當晚就下起大雨......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的馬鈴薯發芽率不好的原因了(想要種植馬鈴薯的朋友們切記呀)!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嗯,只好砍掉重練、挖掉重種了!

班長大雄教我們怎麼補種:當初馬鈴薯種植時每株大概間隔三十公分,所以如果看過去一片平坦沒有發芽跡象的,就試著在可能的種植點附近挖挖看,挖到爛掉的馬鈴薯就丟到溝旁,在原本的洞旁邊重新挖一個新的洞。為什麼不能種在原本的洞裡呢?因為這樣才能避免重新種植的馬鈴薯被原本洞裡的細菌感染。

於是大家一邊除草,一邊翻挖爛掉的馬鈴薯。這工作看來簡單但做起來要細心,因為有些苗長得很大,有些才剛冒出頭,一不留神那剛冒出頭的小苗就很有可能死在我們一邊聊天一邊除草的彎刀下了。




接下來是紅豆。很奇怪,紅豆的發芽率很兩極,前半部的紅豆好像約好了一起睡覺一樣,只有幾株睡不著的把頭探出來;後半部的紅豆則是都不喜歡睡覺,每一株都精神奕奕向上抽長。

初步判斷,大家覺得可能是跟種下去的紅豆品質有關。

前半部約15畦的紅豆,用的是慣行農法(但無落葉劑)的高雄九號;後半部約6畦的紅豆也是高雄九號,但栽培的方式則是無農藥無肥料栽培的秀明自然農法。

當大家嚷著自然農法種出來的紅豆果然比較厲害的時候,但我們又發現另一個現象:前半部的紅豆發芽率不好,草也相對地少;後半部的紅豆發芽率好,但草的發芽率也跟紅豆一樣好!

如果照草的生長狀況來看,說不定紅豆發得好的原因是跟土壤有關,而不是紅豆的品質?當然,也有可能是紅豆品質與土壤狀態交叉相乘所導致的結果。


(左半邊的紅豆發得很好,右半邊零零落落。)


我們沒有做分析研究,無法得知確切的原因,只能就現有的狀況做推論。但我能確定的是──吼!紅豆發得好的田畦,草也長得太茂盛了吧!我的大腿和小腿真是快要掛了。除草不是用手把你看得見的草一一拔掉,而是用小彎刀把那片細細嫩嫩的綠色地毯整個ㄎㄠ過一遍。這個動作一定得蹲著做,然後慢慢移動步伐,天曉得蹲著移動步伐這件事這麼累人,人果然是站著走路的動物。

前面講了馬鈴薯、紅豆,別忘了我們還有草莓。10月22日種的草莓,有些植株11月13日已經結了果,不過顏色是淡粉白的。



最後我想講一下怎麼讓21個人吃飽。

共玩班part 2當天的午餐由義隆大哥掌廚。我得說,義隆大哥真的是一個很有計畫的人,不僅有計畫還樂於分享。當大家除草挖洞弄得累呼呼的時候,義隆大哥的午餐在11點50分準時上桌;午餐上桌後,義隆大哥馬上跟大家分享:一個人如何讓21個人吃飽。

「因為要簡單吃,又要吃得飽才有力氣,所以決定主菜就是大雜燴式的豬肉羅漢齋!像吃燴飯一樣把菜淋在我家的米飯上就好了!再加菜每人一個白煮蛋、一鍋肉燥、一磐蜂蜜芋頭點心、一鍋冬瓜清湯!」

「原以為2小時搞定,想不到羅漢齋用了很多料都要切碎,光切菜備料就 2.5小時,最後剛好趕上11點50分用餐。煮飯快四小時,我覺得比除草還累。」



(照片取自義隆大哥FB)

從義隆大哥的分享中,可以感覺到他覺得經驗傳承這件事很重要,「這樣下次準備午餐的人就不用從頭自己摸索了!」

我想共玩班的紀錄也是這樣吧!除了記錄吃喝玩樂之外,也傳承一些經驗:比如馬鈴薯該怎麼種才不會爛掉,除草要怎麼除才不會白費工夫。

昨天在王龍大哥家,大雄發現我們準備補種的馬鈴薯,芽點上的芽已經發得差不多了。「該把馬鈴薯切一切了。」於是大雄和小四搬來桌椅、沾板和切刀,按著芽點將馬鈴薯切成三到四塊,等待晾乾與不下雨的好天,準備補種。






最後,我想起1113當天有沙塵暴,但不曉得為什麼共玩班這群人笑得那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