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31日 星期一

本性

這幾天老鼠進來家裡作亂,睡不好覺。
 
看我現在這樣輕描淡寫,有些人可能會誤以為我不怕老鼠。不,我本來超怕,住在前一個住處的時候,第一次半夜發現有老鼠,我是用尖叫的。
 
但隨著幾次跟老鼠過招,我開始想,我到底在怕什麼。
 
搬了新居,新居的牆壁是我們自己(老斌和朋友)封的,大概是某些地方沒有封好,四天前,半夜開始有老鼠進來。老鼠夜間進來,清晨出去。
 
第一天窸窸窣窣的時候,去到客廳打開燈一看,有黑影晃動。老鼠一驚往牆邊的C型鋼架上跑,從客廳衝進書房(嗯,我們家每個空間都是連通的)。
 
牠衝進來,我衝出去。
老鼠衝進來,我背著牠衝出去。
 
衝出去後我才想,我幹嘛要衝出去?我應該拿棍子檔牠抓牠。但沒辦法,我當下的身體反應就是背著老鼠衝出去,而且衝出去的時候我感覺背脊毛毛的。
 
不過,經過了一天兩天三天(中間空一天老鼠好像沒來作亂),然後第四天,我已經可以拿著木棍頂在C型鋼架上,阻礙老鼠的前進,把牠趕回原先的路徑;也就是可以跟他正面對決的意思(不再背對牠)。
 
但說到正面對決,老斌跟牠才是正面對決。老鼠死不進我們擺置的捕鼠籠(牠根本把捕鼠籠當裝置藝術,或把我們當白癡)。老斌只好棒打老鼠。老斌看準老鼠行經的路徑,在牠打算鑽回原本的出入口時,一棒打暈。
 
一棒打暈,再補一棒。用長夾子夾出去。
我看著老鼠死掉,長夾子夾住牠軟軟的身體,並沒有很怕。
 
其實在第二天,晚上十點多的時候,我們在客廳還沒睡,老鼠就在躲藏處探出頭來,看我們。我看著牠圓圓的耳朵,圓圓的眼睛。牠頭露出來,看到我們也在看牠,就把頭縮回去,只露出一雙眼睛偷看我們。
 
當下我覺得牠好聰明,還有點可愛。
 
那天我開玩笑說,如果我們抓得到牠,把牠養起來好了,這樣牠就不會作亂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並不想弄死牠。說抓到要養是玩笑話,應該會放生)。
 
不過我們抓不到牠,也就無法放生。加上後來我們發現不只一隻,牠們會呼朋引伴,而且非常囂張,連硬質保鮮盒的蓋子都可以咬破(裡面有裝米)。
 
所以在第三天,牠們又在那邊猖獗,我從床上跳起來幾乎是生氣的拿著木棍去到客廳敲敲打打,「抓不到你們,我也要吵死你!」完全忘記害怕老鼠這件事。
 
我想起剛要搬來鹿野時,我媽說,「你這麼怕髒的人怎麼可能去住鄉下?你小時候我連帶你走進傳統市場你都不肯……」老實說我沒有印象了。
 
我怕老鼠,但也可以不怕牠。我是不喜歡髒,但不代表我不可以髒。
到底什麼是本性呢?
 
PS.我們已經很努力把知道的洞封起來的。但到底哪裡還有不知道的洞?而且老鼠好柔軟喔!

2017年7月26日 星期三

太早讓鳳梨進冰箱

讓它冷冷的舒服舒服
它就不會熟了
不好不好


  

不要給它太多太早

太早採收了
太早殺來吃了
它還沒準備好
太早
 
好像養份太好了
好像水分太多了
太多又太早
對這種鳳梨來說
不好不好
 
長得比別人都大
看起來頭好壯壯
可是另一種比較小顆的鳳梨
比較好吃
 
 
今年我們家第一次採收2號土鳳梨,一開始看它頭好壯壯,令人期待它的表現。後來發現它的味道不如3號土鳳梨濃郁,初步判斷「對它來說」可能太早採收了。跟3號比起來,2號好像是屬於……那句話怎麼說……大器晚成的那種。
 
後來想想,大器晚成這個比喻好像也不太對,它就算再晚採也沒有3號好吃。吃了朋友家的2號比較比較,人家好像沒有這種問題。
 
老斌說,也可能是目前這塊土壤太肥了,2號就只長個頭不長內涵。我說那3號呢?人家3號很好吃耶,還不是都在同一個家長大的?難不成3號把養份都拿去長內涵不長個頭?
 
嗯,所以說……同一個家還是會養出不同的小孩……
 
(PS.認真說,2號鳳梨的狀況我們還在了解。現在保險起見,大顆2號都拿去做加工為多。)



2017年7月25日 星期二

有人的失敗像一首詩,有人的失敗像一坨屎

有人的失敗像一首詩
有人的失敗像一坨屎
 
詩可以成為養分
屎也可以
 
為什麼別人的詩和人生那麼詩意
我卻這麼屎意
 

2017年7月23日 星期日

農作是科學的事?

K:

現在覺得農作其實是很科學的事,經驗並非絕對。所有的現象都可以被科學解釋、理解、克服。
 
瞇:

所有的現象都可以被科學解釋,但問題是科學處理不了人性。農作很大一部分跟「人性」有關。應該這麼說,務農者是人,所以農作也是人為。

農作最難的部分或許就是務農者本身了,每個人的背景家庭環境價值觀什麼的都不相同,這些或許才是影響一個農夫為什麼選擇了某種耕作方式,與行銷方式。相較之下,農作物或許相對單純 。

「農作物」可以是很科學的事,但「農業」是很人性的事。或許其他的事也是這樣。

 

真實  

寫出去的東西,別人很可能誤以為是真實,特別是報導。我這麼說,倒不是說報導都不真實,而是報導只能呈現某部份的真實,特別是採訪對象想給你看的真實。採訪對象想給你看的,到底是不是真實的,採訪者不一定能夠確定。當然,採訪者可以多加求證,來確認是否真實。
  
可以求證的真實還是容易的。困難的是那無法求證的真實,那沒有說出來的,你也無法問出來的真實。真實有許多面向,不只有攤開出來給你看的那些。一個作者,如果發現自己能寫的只有那些攤開出來給人看的,那麼或許該慎重思考寫出來的東西的價值。
  
因為,寫出去的東西,別人很可能誤以為是真實。讀者可能不曉得還有其他層面的東西,以為看到的就是全部了。一個寫作的人,應該要盡力避免這樣的誤會。 
 
但是,我這樣講,豈不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寫了呢?寫作者不是全知者,怎麼可能有辦法寫出事情的全部?
  
所以,我想說的倒不是要寫出事情的全部,而是,只有表象的故事極為危險,作者是否有能力給出立體與思考的空間?如果作者發現想寫的東西,混沌未明大於已知,複雜難解的東西一時無法看清,就不要輕易結論。



2017年7月21日 星期五

大便的重量

大便前秤一次體重
大便完秤一次體重
兩次體重相減
就得出大便的重量
 
寫文章前秤一次體重
寫完後再秤一次體重
我總是說寫文章像是大便
但為什麼秤第二次體重多了五百克?

2017年7月18日 星期二

關於結黨

我想要再對「結黨」一事多做點說明。對我而言(其他人如何我不清楚)最痛苦的是一群人一味地面對一件很白痴的事卻不願說破,反而還得大大稱頌,這樣的義務是種負擔。所謂的「結黨」,從第三者的角度來看,就是一群人以所謂的「友情」彼此相連。我這樣一竿子打翻一條船實在不好,但他們那樣看上去像是啦啦隊般口徑或步調一致地開心拍手,但其實內心最痛恨的就是同樣居於一團之中的人。
 
──〈關於結黨〉,太宰治。《太宰治的人生筆記》

2017年7月17日 星期一

「一盘转基因土豆放在你的面前,你敢吃吗?」

下午收到朋友傳來的,一個中國詩人想要了解台灣詩人對基改食物的看法。為什麼想要了解寫詩的人的看法?這跟寫詩有什麼關係?不過我還是回答了,順便整理了自己對基改食物的想法。
 

 
轉基因,在台灣習慣說基改。基改食物牽涉兩個面向:一個是「作為食物,對人體是否安全」,另一個是「在栽種的過程中,對自然界的影響」。
 
針對第一點,老實說,目前沒有研究報告顯示有明確的影響(當然,這不代表就沒有影響)。不過,就算有影響,那也不是吃一次兩次就看得出來。所以如果問題是「一盘转基因土豆放在你的面前,你敢吃吗?」對我來說,不是敢不敢的問題,是想不想的問題。
 
為什麼說不是敢不敢的問題,而是想不想的問題?因為老實說,雖然我現在的飲食跟以前比起來相對單純,但偶爾也是會想吃炸雞排,偶爾也是會買垃圾零食。如果敢吃炸雞排但不敢吃基改花生、基改豆漿或基改豆腐,我覺得那就不是健康與否的問題,而是政治是否正確的問題。
 
炸雞排或基改食物,除非是天天吃,不然要吃到身體有問題,可能有點困難。
 
所以我不會說我「不敢」吃基改作物,但我「選擇不吃」,也就是「不想吃」。不想吃的原因是,選擇吃某種食物不僅僅是吃食物本身,更是吃這個食物的過程。如果我不認同基改作物的生產方式,那麼我就會「選擇不吃」這種食物。
 
你可能會有疑問:「如果市面上充斥著基改食品,那你如何選擇不吃呢?」嗯嗯,因為我們自己還有我很多朋友都是農夫,大家都不是種基改作物的,我們多出許多選擇。
 
至於基改作物的生產方式對自然界的影響,還有對農業生態的影響,這個寫來會很長,建議自己去找資料。
 
另外,我既然說「選擇吃某種食物不僅僅是吃食物本身,更是吃這個食物的過程。」那為什麼我還會吃炸雞排呢?因為我偶爾也是會墮落,偶爾也是會想吃墮落的食物,然後墮落的說服自己,久久墮落一次沒有關係。 

 

2017年7月14日 星期五

衛生棉要不要用紙袋包起來?(二)

臉要不要用布圍起來?
頭髮要不要用頭巾遮起來?
乳頭
要不要用胸罩藏起來?
眼睛要不要閉起來?
那個那個是不是不能
說出來?
嘴巴要不要
縫起來?

衛生棉要不要用紙袋包起來?

又不是麵包
幹嘛用紙袋包起來?
衛生棉已經包了一層
又一層
還要用什麼再包起來?

這個我們小時候假裝成蘋果麵包的東西
到現在還在假裝
怕人家知道你買衛生棉
你在流血

衛生紙要不要用紙袋包起來?

2017年7月12日 星期三

最好的時候

這顆鳳梨太熟了
過了他最好吃的時候
切開的時候
太晚了

其實以他的條件
在他最好的時候
那個好不是現在的你可以想像的
可是那個時候
他沒有被發現

現在都晚了

現在都晚了
但那是對我們來說
他的好是那樣可惜了
但是
對他來說呢


2017年7月9日 星期日

為什麼

人是那麼需要自由
卻總是不斷製造牢籠
叫別人還有自己
往牢籠裡走 




2017年7月8日 星期六

愛台灣的病

愛台灣的病
有兩種

一種是愛台灣的病
另一種是愛台灣的病
還有第三種
也是愛台灣的病


2017年7月6日 星期四

2017年7月5日 星期三

學歷

「請附上學歷證明」
 
他拿出一尊木雕
他擺出一張畫
他拿起筆解題
他就地生火
 
他直直的站在那裡說
「看我」
 
他開始跳舞


 

便利世界

這些商品被生產出來
是為了便利人類的生活
 
這些人被生產出來
是為了便利人類的生活


2017年7月3日 星期一

我選擇了一個突然想做什麼事就能去做的生活,這就是我人生的優先順序



早餐是我的閱讀時間。老實說,每天吃早餐時我都會想,等等來做一下書摘,或寫個什麼想法記錄,因為每天都會讀到一些有趣的東西呀。可是想歸想,吃完早餐經常就開始做別的事了。

但今天我一定要來寫一下,《押井守的角色學》這本。

這本是在三省堂遇到的。不是我遇到的,是老斌遇到的。可能有不少人不知道三省堂,來講一下。

三省堂是台東的老字號書店,多老其實我不清楚,因為跟老闆沒有很熟,也還沒有特別去查資料(雖然這種事估一下就知道)。三省堂很有趣,一半書店一半文具,還兼賣海鮮,老闆會放古典樂。平常沒人的時候會放很大聲(因為我們一進門的時候超大聲)。我們進來後,老闆去後面把音樂轉小,然後說,「剛剛音樂太大聲吼?」

雖然書店書不多,但三張平台上有一張擺的都是文學書,其中約三分之一是詩集。有假牙,也有徐佩芬。我問老闆你也看徐佩芬喔,老闆說沒有,就想說年輕詩人應該多給一點機會。老實說,我很好奇三省堂一個月到底賣出幾本書?因為每次去,店內幾乎都只有我跟老斌,但老闆還是維持她選書的風格。

我不是要講《押井守的角色學》嗎?為什麼一直在講三省堂?原因是我要從老闆維持選書的風格開始講。有些人會想說書已經在難賣了,在台東更難賣;文學書難賣,詩集更難賣,那老闆開書店進這些書是進心酸的嗎?

「判斷事情的輸贏不是用世間的成敗來判斷。」押井守這樣說(其實是我說的)。

這樣說好了,《押井守的角色學》這本書,從頭到尾都在講什麼是輸?什麼是贏?但這個輸贏的判斷又跟世間的成敗判斷很不一樣。人生是自己的,輸贏也是自己的,也有那種不太計較輸贏的人生,這些價值判斷對我來說並不新鮮,但由一個動畫電影導演說出來卻很新鮮(其實可能也不是很新鮮,只是我沒想到押井守會講這個)。

「我只知道世人所謂的『勝敗』皆為虛幻,而每個人勝利所需的條件也各有不同。原本我們就不可能找出一套方法,說什麼『只要跟著照做,任誰都可以獲得勝利』啊!根據職業類型、立場、性別等條件,每個人獲得勝利的條件也會有所不同。……因此我從來不會對別人說『如果你想要勝利,就要做這件事!』之類的話。」

──押井守

也就是說,押井守不會為了票房或資金去拍電影。但如果你理解成他覺得票房和資金都不重要,那他可就會傷腦筋了(他在書裡自己這樣說)。就像我總是說不要為了寫出好詩而去寫詩,但如果你理解成我覺得詩好不好一點也不重要,那我也會傷腦筋。

押井守在裡頭一直在講輸贏,但那個輸贏不是一般以為的那種輸贏,而是「對你來說,什麼是最重要的?」那個最重要的東西,會因為你的角色你的人生觀而有所不同;如果你依照著世界的輸贏價值去玩這個遊戲,那麼你表面上就算是贏了也可能是輸透透。

比如說大家都覺得宮崎駿是動畫的第一把交椅,但押井守可一點都不想當宮崎駿(這可不是酸葡萄心理)。那麼對押井守來說,到底什麼是最重要的?就請自己去看書吧。

寫到這裡我突然想到我媽。有回聊天時,我媽說「我一直覺得你應該可以更好」。當時的我聽了覺得有點難過,不過我很快就接受了。因為我所認為的好跟我媽所認為的好,就是不一樣;我沒辦法去改變我媽的想法,但我也不會因為我媽的想法就改變我的生活(那樣我就輸了)(其實輸贏只是一種說法,對我來說沒什麼輸贏)。

再講回三省堂。三省堂老闆自己有讀過《押井守的角色學》嗎?我猜是沒有。我會讀到這本書真的是運氣運氣,因為它用包膜封著,而且直擺在書架上,如果不是老斌看到,我根本沒有發現。把書從書架上拿下來,從《押井守的角色學》的書名來看,其實根本不曉得書裡面在講什麼,副標「從電影學來的工作生存法則」感覺也很模糊,所以說真的是衝著「押井守」這三個字買的。

買回去把開包膜,隨手翻了一下,不曉得是因為排版的緣故還是我剛好翻到的那一頁,我幾乎讀不下去。現在想來可能是我翻到的那篇提到的電影,我完全沒有頭緒吧,那時候直覺是那種冷門又艱澀的書。當時想剉賽了,買了一本可能讀不完的書,本來想說要拿回去問三省堂老闆可不可以換書(我好厚臉皮,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換徐佩芬)。但後來去朋友的店吃晚餐時,我在晚餐時間又給了它一次機會。

這次我沒有亂翻。我選了《魔球》那篇來讀(因為這部電影我有印象)。讀了三頁,我跟老斌說,好像比想像中好耶,我應該可以讀得下去。後來繼續讀,我不僅讀得下去,還非常喜歡,而且我發現我幾乎沒有讀過這種類型的書──在講所謂的人生,卻一點都不勵志。然後,他寫電影好會喔,看他寫的電影,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都沒把電影看懂?為什麼他寫的電影讀起來都那麼值得看?包括《搶救雷恩大兵》(我一直覺得這部電影很普通)。

最後,我竟然花了一個小時在寫這篇文章(我今天早上本來要……)。我選擇了一個突然想做什麼事就能去做什麼事的生活,這就是我人生的優先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