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30日 星期一

自然筆記(四)海浪一直都在,但我們不是一直聽見

分享完自己對於筆記的想法,我們就下去走了。我說,看要一起走,還是自己走自己的,都可以。「一個小時後我們回來,我們再來分享彼此的筆記。」

我走下去,第一句聽進耳朵的話是:

「出不了海關啦,會被罰錢。」
「石頭不能撿,帶不走的。」

那天陸客很多。

我接著走,加路蘭有許多有洞的石頭。我在筆記上寫了「有些石頭特別容易有洞」。寫完這句話我心裡想到的另一句是「有些人的腦子特別容易有洞」。

然後呀,加路蘭的海邊的石頭,遠遠地看都是石頭,但當你近近的靜靜地看著自己腳下的那一小區塊,還真是有各式各樣的石頭。這很有趣,當我不曉得它們的名字,我當然叫不出它們,但不知道它們名字的我,還是可以分辨它們的不同。

我不一定知道它的名字,但我可以看出它的樣子。

不過有一件事情令我困惑,就是那種想要把什麼帶走的心情。不是想要把石頭帶走,而是想要把進入眼睛裡面的畫面帶走。人類最常用的方式就是拍照,而當我沒有相機的時候,我聽到自己的心在唉唉唉唉。

但其實我是刻意不帶相機的。也因為我沒有相機,那個當我看到某個我好想帶走的畫面的時候,我更深刻地聽到自己。如果我手邊有相機,我可以輕易地把那個畫面帶走,我就聽不到了。但究竟為什麼我們那麼希望把某個畫面帶走呢?

我實在太想帶走了,所以用畫的。畫也只是畫下一個大概的樣子,一個可以跟人訴說的樣子。

當我看到那像是只存於人類世界中的數學,存在於自然世界,那平行線與弧線像是原本就存在石頭裡的線條,只是等雨跟風去雕它出來;我就忍不住覺得好感動,這個好浮濫的形容詞,然後在我感動的時候,我都不曉得自己為什麼。

不過就是自然的景象罷了。

然後我看到一塊像石桌的大石,它的紋理像木頭;它表面的雕痕像是正在進行式,與其他石頭幾近完美的弧線比較起來,它的線條與洞都是碎裂的。我呆著看它很久,然後動手畫下來;我的記性太差了,我得用畫來幫自己想起它。

畫的時候,我聽見荒野的夥伴有人叫著看到螃蟹。是什麼蟹我也不曉得,牠的腳黑白相間,像珠串,看起來很軟。

遇到這幾件事的時間好像很長,又很短。等一下就要往回走了。我聽著海浪的聲音。海浪是這樣的,它一直都在,但我們不是一直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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