齋戒,讓日子變得又長又慢,讓男人女人感到渾身浮躁不安。節慶前的那段期間,大家只能在天亮之前和天黑以後吃喝一點點東西。隨著時間的過去,體內的空洞似乎跟著擴大、燥熱,還使人耳鳴。然而,拉拉是喜歡齋戒的,因為當人們不吃不喝好幾個小時,或是好幾天後,就像是在體內進行大掃除。時間因此變得更長,卻也更充實了,因為人們開始注意到最細微的東西。兒童不必再去學校,婦女不用下田工作,男孩也不到城裡去了。大家都坐在棚屋前或樹下的蔭影裡,看著隨日照移動的樣子,偶爾聊上幾句話。
──《沙漠》,勒‧克萊喬
前幾天上廁所忘了帶書,隨手翻了Y正在讀的書。真的是隨手翻,沒有從頭讀,大概是因為我之前從頭讀的時候,有點讀不進去。但我的壞習慣是上廁所坐久一點的話,就覺得要讀點東西。於是我還是翻了勒‧克萊喬的沙漠,隨手翻,剛好就翻到他寫齋戒的那節。
不曉得為什麼,我對這節超有感。可能是我突然「好像」「明白」了這之前被我視為儀式的習俗,原來有著深遠的意義。想想,不吃不喝,只能在天黑與天亮前,吃一點點,僅僅能讓身體存活下去的程度。身體沒有力氣,只能少少的用力氣,也就不能工作。這個工作不只是我們平常說的那種「工作」,而是任何的動作,身體要儘量減少花費力氣。這樣一來,什麼都儘量不做,時間就會變得很多。時間變多,你就可能去注意到之前自己未曾注意過的細微之處,你就可能發現自己從前不認識的自己。
原來齋戒是一個讓自己從「日常生活」脫離出來,進到一個不得不去感覺時間的生活裡。我們的日常生活被許多東西填滿:現實的人事物、或是放進腦袋裡的資訊。我們被充滿,充滿充滿。
我前天預覽了一下自己未來兩周的工作行程,我覺得似乎滿到有點離譜,離譜到不緊張了,因為只能一關一關過。但當我讀到勒‧克萊喬寫的沙漠,我突然有一種回到空的感覺。我眼前手邊的這些事都會過去,都會一件一件的過去。
前天,我還緊張著如果草除不完,隔天我就沒空除了,然後草就會長到天荒地老,就會淹過草莓。那天我吃完早餐就去除那最後一小排、但是長得雜亂糾結的草,我除到中午11點、12點,除到Y說不要再除了小心昏倒(那天太陽大),我還說剩一點點剩一點點,讓我除完。
執念,人總是有很多執念。現在我意識到自己的執念。但這不代表我從此不再有執念。人仍舊會有執念,仍舊會被許多自認為重要的東西塞滿。我感覺著這樣的自己。我看著滿的自己,然後想著空。
有時候我可以很空。有時候我很滿。有時我在滿的時候很緊。有時我在滿的時候很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