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月21日 星期四

最後家族

 「很安靜呢。」

似乎擔心著早起的秀樹。繭居之後,日夜顛倒的生活從沒改變過。雖然去打工過一次,做大樓清潔的工作,但工作傍晚才開始,不用早起。那個工作,做不到三天。

「會不會又睡著了。也沒有搖滾樂的聲音。」
「醒著喔,是他自己把鬧鐘撥到七點的。」
「是怎麼回事?這個早起。他有說嗎?」
「沒有。只說七點叫他。寫了張字條。」
「那張字條我昨晚也有看到,還想說是什麼?媽媽沒問他為什麼早起嗎?」
「沒有。」
「為什麼?」
「想說的話,他自己會說不是嗎?我是這麼想的。」

哦──這樣啊。知美發出佩服似的聲音。

「這方面,媽媽好像改變了。」

是因為變得會說出自己的想法吧。「不,想聽的是內山女士自己的想法。您現在說的只是世俗一般的想法,不是內山女士自己的想法不是嗎?」這一年來,竹村一直用這種方式告訴自己這樣的事。如此,變得對秀樹和秀吉都能說出自己的想法。要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這樣的我,會對秀吉說,請離開家裡。相識二十二年,這種事連想都想像不到。連這樣的我都會對別人說出自己的想法,別人也一定會說吧。不說的話,是因為有什麼理由。或許是很自然地變成會想跟別人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這樣的事,在遇見竹村、家長會的諮商人員之前,並不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不只是因為無法對別人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而是不知道對別人說出自己的想法這件事是什麼。



「內山先生被誰救過是嗎?」田崎的口氣改變。浮現淡淡微笑。
為什麼會問這個?

「自認為沒被救過的人,不像您是誠實的。那種人一定會否認、會說謊。內山先生,您有被誰救過的想法不是嗎?」
「有。」秀樹說。
「是我媽媽。」

媽媽定期到精神醫師和諮商人員那裡,為什麼那樣,並不瞭解,但她說過,心情變輕鬆了。

「您的母親是嗎?」
「對。」
「您母親有跟誰說想救您,或是說要拯救您,然後硬要把您帶到哪裡嗎?」
「沒有,沒這麼做。相反地,變得不再干涉我。」
「您母親是怎麼做,而救了你的呢?」
「不知道。」
「您母親為了您,在和許多人商談後,自己變成能獨立自主了不是嗎?親人的自立,拯救了身邊的人,變得能自立,一個人生存得下去,只是這樣,結果拯救了身邊的人。」

 ──村上龍,《最後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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