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22日 星期二

《沒用的東西》後記

在真正開始寫詩之後,我本來沒想過要出詩集。

因為,寫詩不為了出詩集呀。寫詩不為了集詩而寫,就像活著不為了累積生命經驗而活著。一旦活著,生命必然累積經驗;一旦開始寫了,不斷地寫,它們也就一首一首地存在了。

寫作就像說話,當然渴望被讀見。這些詩在集成詩集之前,它們有些以底片詩的樣子被讀見,有些在《衛生紙+》被讀見,更多時候在我的FB被讀見。被讀見也就夠了,一開始我並沒有把它們集結起來的想法。

但當鴻鴻跟我提起出詩集的事,我才開始思考──出詩集的意義與寫詩的意義一樣嗎?哪裡一樣哪裡又不一樣呢?

一樣在它們都有想被看見的東西。不一樣在一個一個的「它」想要被看見的,與一個一個的它被集結起來成為「它們」之後被看見的,不太相同。而我,也是將它們集結之後,我才知道這些年來我想要說的,到底是什麼。

寫詩有用嗎?這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

本來,這世界上本來就不是非得有用才能做,沒有用就不值得做;而什麼又是有用什麼又是沒有用呢?但有些時候,我還是覺得寫詩很沒有用。

老斌在菜園,種出各種姿態的蘿蔔;老斌在廚房,瞬間就生出好好吃的晚餐。詩不能喝不能吃,肚子痛也不能止痛,一點用也沒有。

我們上街,站在警察前面,你要對他讀詩嗎?(但好像真的有人這麼做過……)
喵喵腸子流出來的那天晚上,詩一點用也沒有(拜託給我獸醫呀!)

漫畫《二十世紀少年》裡,賢知抱著吉他站在警察面前唱答答烏拉拉,答答烏拉拉;蝶野覺得好厲害,原來唱歌就可以躲開子彈。

「傻瓜,那怎麼可能呀?剛剛不就被開了一槍嗎?就算唱歌,會中槍的時候還是會中槍呀!」賢知說。

林蔚昀說,打開雨傘,不是為了讓雨不落下來。

寫了這首那首詩,世界不會因此改變。
那幹嘛還寫詩呢?

但是本來,寫詩本來就不為了改變世界。
以為寫詩就可以改變些什麼,那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
(我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

多半的時候,寫詩對這個世界一點用也沒有,可能只對自己有用。
它陪著我檢視自己與世界的關係,我用什麼樣的方式活著(或我想以什麼樣的方式活著)。

詩集收錄20102015的文字作品,多半是詩,有些像寓言,有些則是生活手記。老實說我不太喜歡分類,所以按時間排序,全部混在一起。按時間排序可以讓我回憶起那些文字發生的時空環境,或新聞事件;比如在士林王家、華光、立法院前,或鹿野的小菜園,或切鳳梨的時候。

詩集中的照片,每一張都是所經歷的生活;它們也是詩,只是以影像的樣子被記錄下來。

它們,是生活給我的詩,而我又給了什麼給生活呢?


──瞇,20150222初稿於三餘書店,20150226補記於鹿野。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