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28日 星期六

為什麼寫作?(一封回給友人的信)

L:

在上封信我本來想這麼回信:我並不覺得自己對文章的要求太高。但讀了你這封信,我想某種程面上,或許是;但也或許不是。

我回想自己小學六年級寫的東西,大概也沒有什麼所謂「進去的東西」。我真的意識到「寫」這件事的意義,以及它與我的關係的時候,已經是大人了。我很少後悔,但我真的這麼想過:要是我更早一點認識寫作,我想我會更早開始認識自己;一些覺得空空的日子可能也會少一點。

回到那位同學的作品──

靠自己的實力完成,沒錯,這點非常重要。有些事情我們多少可以請人幫忙,但寫作這件事,或者說,自己說話這件事,任何人都幫不了自己。因為唯獨自己,才知道「我到底要說什麼、我到底要寫什麼」;別人只能聽我說,跟我對話。

所以,「靠自己的實力獨立完成」這件事,我當然非常肯定,但也覺得,那是最基本的。

你提到〈鋼琴〉裡的鋪陳與那些修辭,我都有注意到;除了一個小地方在邏輯上我覺得有一點點問題(這無關我之前提到的「裡面的東西」),他做得還不錯。但我覺得有點可惜,那還只是「作文」。

學習說話、學習造句、學習作文,那些學習能幫助我們表達自己。當我們知道怎麼用語言和文字表達自己的想法以後,重點應該就在「那麼我想說什麼?」「要怎麼說、用什麼方式說,可以讓別人懂得我想說的?」

你提到你是用「一般學生的創作」來看〈鋼琴〉。如果那些「一般學生創作」都是「作文」,那麼〈鋼琴〉是還不錯。但是,我認為寫作的真義不在「作文」──「作出一篇漂亮的文章」,就像畫畫的真義不在「作畫」──「作出一幅美麗的畫」。

為什麼學生作品中,只有作文?為什麼看不到他們的想法?他們不會想嗎?裡面沒有東西嗎?我不覺得。我認為只是沒有人告訴他們,其實他們可以「寫出自己的想法」。

他們早就可以開始寫了!如果他們想。我不希望他們跟我一樣,老了才開始。

本來只是回信,其實信寫成這樣有點可怕。可是,信寫著寫著,我發現這恰巧是我最近在思考的事情──關於寫作,以及毛毛蟲月刊對於小孩的創作,該抱持著怎麼樣的態度?所以,我花了點時間寫得更清楚一點。寫著寫著,原本不那麼清楚的,漸漸清楚了。

毛毛蟲既然是「兒童哲學月刊」,那麼,文章裡頭有沒有思考,自然是最重要的。那個「思考」,不一定得要是「很厲害的想法」,而是「想的東西」以及「怎麼想的」。所以,就像我第一封信說的「大人有大人進去的東西」、「小孩有小孩進去的東西」;小孩心裡會放著什麼樣的事情、會用什麼方式想,跟大人可能不一樣。

六年級,可能已經想過很多很多事情了。如果他知道,可以透過寫作,把自己的東西寫出來,而不僅僅只是作文,我相信,生出來的東西絕對跟現在的不一樣。

到底我們為什麼要寫作呢?寫作為了什麼呢?可能是為了溝通,就像現在一樣。

最後,我很高興因為回信而寫了這篇東西,很高興有朋友可以一起討論關於寫作的事,雖然,我可能話太多了。

PS.非常巧,這兩天也跟T聊到寫作。這兩天我光是寫信就花了好多時間,但覺得異常充實(T是我在德國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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