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31日 星期五

原來血漿的顏色是黃色的


術後第三天,我在紙上寫下,手術第一天跨第二天的時間:​

「時間太多,時間太多了​
你什麼也無法做的時候,​
甚至連『時間太多』這四字也無法寫」​

住院第一天,輸血。輸了四袋,四個小時半。開始是四點二十分,結束時已經晚上九點了。輸血的時間百無聊賴,但那時的時間還不多,還不算多。因為我還能看書、滑手機、還能動手動腳,移動身體,只是不能下床。​

手術的第一天,手術很順利,一個小時三十四分,接近中午就完成了。而醒來後,才是時間太多的開始。意外的是,傷口沒有預期的痛,還好我沒有自費止痛,只打了一劑健保止痛。但更意外的是,原來全麻後的退麻,會引發暈眩,這個暈很麻煩,因為傷口在腹部,所以我該乖乖躺著,但我一躺就頭暈,暈了就想吐。於是我坐起來,而且因為已經躺太久了所以腰酸背痛我乾脆跪起來,我跪在床上,半身直立。護士小姐剛好進來巡房,看到我跪起來緊張的要我躺下:「你怎麼坐起來了?手術剛結束要躺著啊!」我說我躺著頭暈,而且腰酸背痛。​

「你不會痛嗎?」護士小姐這一問,我才發覺似乎真的不是很痛。當然撐起身子時因為腰腹要用力,會痛,但在忍受範圍,不是起不來的那種。護士要我躺下,她說才剛手術完,還是躺著比較好,「而且你尿管還在,你站起來是要去哪裡?」我心想我只是跪在床上,不是站起來。​

離題了,重點不是在我跪起來,我是要說時間太多。​

接下來是時間太多的開始。因為得躺著,只能躺著,但我左躺不是右躺不是正躺也不是,我怎麼躺都暈。而且嚴格來說我無法側躺,我只能正躺微微偏右,或偏左,試著抓一個不讓自己太過暈眩的角度。但是無法,暈到某個程度我就起身吐了。吐了就好,可以換來一段時間的不暈,但還是得躺著。躺著的時候我真心希望我的腰不是我的腰,我的背也不是我的背,我真心希望它們都可以切掉拿去丟掉,怎麼可能可以這麼這麼痠……痛……啊?我非常懷疑能夠在病床上躺超過一天的人,他們的身體怎麼可能有辦法?他們不是太偉大,就是太可憐,必須毫無選擇的躺在病床上。​

不能不躺,躺了卻又暈又吐。又吐了第二次,換了短暫的不暈。又躺,又暈,又吐了第三次。護士後來給我吸氧氣,吸了氧氣有用,原來吸氧可以降緩暈眩。但暈眩實在太強大了,氧氣不持久,沒過多久我又覺得我快吐了。在我覺得我快要吐第四次的時候,我按了鈴請護十來,我說剛剛有提到能止暈的針,我可以打嗎?因為我不想再吐了,我每吐一次肚子就要用力一次,但傷口在肚子,一用力就會痛。而且吐一次不是只嘔一次,吐一次至少要嘔兩、三次;所以吐三次就等於嘔六七八九次,肚子要用力那樣多次,多痛那樣多次。我說我想打止暈針,我不想再吐了。​

止暈針有用,雖然我差點吐第四次,但還好攔下來了。不那麼暈之後,是無止境的痠痛,是不下床活動就無法解除的痠痛,是只要還躺在床上就會存在的痠痛。但是什麼時候能下床?護士說,要等明天醫生查房後檢查傷口,若傷口狀況好就可以拔尿管,拔尿管後你就可以下床囉。喔喔,只要等到明天,但明天怎麼那麼遠?​

半夜十二點,距離明天八點還有八個小時。半夜一點,距離明天八點還有七個小時。但夜兩點,距離明天八點還有六個小時。睡著就好了啊,問題是睡不著,痠痛到睡不著。還好最後的最後,我終於睡著了,睡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睡著的時間幫我殺了好多時間。​

早上八點終於來了。醫生還沒來。八點半,醫生終於來了。醫生問:「傷口會痛嗎?」護士說不會痛,「她昨天就站起來了。」我說傷口還可以,是會暈眩,還有腰酸背痛。醫生說,那復原得不錯,等一下就可以拔尿管囉!我心裡暗喊Yes!雖然還沒有拔但我覺得已經拔了。​

拔了尿管後我下床,我覺得我整個人都活起來了。然後我突然想到「好活」──好活,「你這個人好活!」​

尿管拔掉後接著是點滴。兩條原本不在我身上的線都消失後,時間又回到我的身上。時間不再多到令人生厭,令人厭世。時間又活過來了,我又活過來了。這是術後第二天。​

◆​

PS.極少歲末感恩,但今年年底真的要好好恩一下:​

1. 雖然平常不太過節,日期對我來說也沒有太大意義,但能在今年年底以前出院回家,真心覺得很感恩。(其中一個原因是,住院真的是能少一天就少一天)。​

2. 一些術前擔心的事,事到臨頭時發現都沒那麼可怕。大概跟我都會先跟對方說:「我會緊張」可能有關。我都會先說:「我比較容易緊張,能不能請你先說明……」然後遇到的醫生、護士、照服員都很好,他們都很細心的說明,解除了我不少擔心。後來事情真的來的時候,都是,「喔……原來是這樣啊……」然後就過了。所以先說明自己會緊張是有用的,不是自己在心裡緊張,而是要說出來,說出來後大家都會幫你。

3. 感謝術前許多女性友人分享了許多婦科經驗,讓我在術前做了很多功課,比如該做什麼準備,以及得以判斷自身的狀況是否該接受醫生建議的自費項目等等。然後,不曉得是這位醫生的手術太成功?還是我對疼痛的忍受度有提高?真心覺得這個腹腔鏡手術術後的疼痛算是低的,大概就是前三天會痛,第一天最有感,然後逐天降低,第四天出院時幾乎可以正常步行,只是走得比較慢(總之我太感恩了。)​

4. 還有,現在的醫學技術真是令我太驚訝了,竟然在肚子上弄那麼小的幾個小洞,就可以把肚子裡的肌瘤切割取出。術後我看自己的傷口,覺得幾乎看不到,真的是非常神奇。​

5. 但我還是很感謝每個在術前跟我說,每個人的疼痛都是獨一無二的朋友。你們讓我感覺自己的害怕與擔心是被看重的。這個真的非常重要。​

6. 運氣很好──這次我住健保房,但是一人獨享四人健保房,所以什麼太吵啦太冷啦的問題全部沒有(因為可以自己調空調)。住院整整四天等於都是單人房。後來我發現,可能是因為少子化,加上防疫需求,所以在住院需求剛好不高的情況下,醫院儘量讓每個病患都有獨立的病房(也就是說,若多一位病患住院,假設還有空的健保房,醫院就多開一間,而不是讓兩位病患住同一間)。這樣的安排真的讓人覺得很感心,醫院在自己可以安排的情況下,讓病患獲得極佳的休養品質。衷心感謝。​

7. 最後,當然是感謝我爸媽。特別是我爸。關於爸爸的事有太多要說,這個,就另外再寫了。​

最後的最後,原來血漿的顏色是黃色的。​

 

2021年12月27日 星期一

痛的厲害​

痛的厲害​
不痛的也厲害​

痛不痛​
女人都好厲害​

(近日聽了好多女人故事......)​

 

2021年12月26日 星期日

​太陽

今天沒有太陽​
沒有熱熱的​

可是沒有太陽​
天怎麼會亮亮的​

就算下雨​
太陽也還在那裡​

等一下就出來了​
不然明天​





拜託肌瘤不要喜歡

子宮肌瘤
喜歡吃炸蝦嗎?

子宮肌瘤
喜歡吃炸雞排豬排嗎?

子宮肌瘤
喜歡滋滋酥酥嗎?

子宮肌瘤
喜歡鰻魚飯嗎?

子宮肌瘤
喜歡生魚片嗎?

子宮肌瘤
吃冰淇淋嗎?

子宮肌瘤
吃蛋糕嗎?

子宮肌瘤
喝酒嗎?

子宮肌瘤
喜歡咖啡嗎?

這些我都很喜歡耶
子宮肌瘤拜託你不要喜歡
好嗎?




​那強大的不是話

它像什麼一樣爬上來​
發現時​
已被佔領​

你對我說話​
讓它們退下​
你的話​
比它們強大​

還好昨天​
你還沒睡著​



​那看不見的

咬下去​
先是金棗香氣 ​
然後棗泥​
中段有紅豆​
整顆看得見的​
噢​
還有花生​

這是看得見的​
而有的看不見​



2021年12月24日 星期五

術前準備

【住院行李】

漱口杯、酒精
臉盆、牙刷、牙膏、毛巾、洗面乳
衛生紙、衛生棉、棉花棒
水美眉、精華液
拖鞋、茶包、腰果、牙線
餐具、保溫杯
口罩、塑膠袋
衣物、內褲、襪子、外套、圍巾
手機、手機充電器、書
小筆記本、小黃卡、證件、現金


【手術前要問的問題】

1.電漿刀(減少出血、開刀的時間可以縮短)
2.術後防沾黏的耗材
3.自費的術後止痛


【查詢術前、術後食物】

避免含糖飲料、甜點、油炸、燒烤、動物內臟、卵、羊肉、蝦、鰻魚
雞蛋適量(一天一顆),咖啡限量
瘦肉、魚肉等,取代肥肉的攝取
多吃蔬菜、水果早上

2021年12月22日 星期三

樸實無華。

 


收到包裹,打開。看了幾秒鐘後,竟然哭了。不是什麼意外,我本來就知道會有麵包、燒餅,我請Y幫我準備的衣物、拖鞋,底下有我準備要看的書。但看到麵包滿滿,燒餅滿滿,全都整整齊齊放好,還有鳳梨、果醬。東西很雜,吃的穿的看的,不容易一起打包。麵包跟燒餅應該是昨天剛做好,這樣就不需冷凍宅配,因為若要冷凍就無法跟書一起寄。​

Y拿錯了一件衣服,但拿錯的那件剛好更適合。昨天問了有住院經驗的朋友,才知道住院都穿病人服,不須準備換穿衣物,若怕冷可添上外搭外套。原本我請Y準備的是一般的長袖,Y給我帶的可以披著穿的針織外套。​

小黃卡夾在書裡。耳機用泡泡紙包好跟衣物一袋。​
所需全都擺得好好,滿滿的。​


2021年12月21日 星期二

​第一次經歷手術到底會有什麼感覺?

前天月經流量異常,已經是第五天,突然又來,一波波,而且含血塊,量多到大概半小時一小時就要去廁所的那種。但因為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狀況,心裡有底,想著觀察一下狀況,然後向朋友打聽高雄的婦產科。​

順利問到,而且很幸運,朋友推薦的婦產科就在住家附近。掛了號,我說明大概狀況,以及多年前就有檢查出子宮肌瘤。醫生說先照超音波。嗯,肌瘤好像長大了,大概有七公分。​

七公分,就算醫生沒建議,自己也有了該做手術的打算。之前一直放著,是期待她不要長大,一直到我更年期後自動變小 XD ​ 看來好像沒辦法等那麼久了。​

決定在下次經期來之前就處理掉。很臨時,原訂的工作安排必須重新計畫。還好我沒有排太滿,太滿的話,要聯絡的就更多。說是這樣說,我本來還想著有沒有可能在手術前,就近在高雄再約一兩個訪談,但今天又來了,都是突然的。想到如果跟人訪談到一半突然說,不好意思我要去廁所,而且又去很久……嗯,好像不理想。索性把行程表都改成空白。​

剛剛查腹腔鏡手術術後的復原時間,感覺因人而異,但似乎至少要兩週?昨天簽手術同意書時,想著這應該是小手術,雖然住院要四、五天,但應該術後的第二天就可以整理稿子跟看書了吧?但今天跟同樣做過婦科手術的朋友聊,朋友說,前三天幾乎都在睡覺,後兩天也不太有力氣,總之在醫院什麼事都不太能做,只能看電視或看手機。​

呵呵,那我好像想得太美了,我還想說住院期間可以訪談我爸。反正我爸陪病應該也無聊。​

昨天看診前,先量血壓。96跟60。志工說你血壓怎麼那麼低。後來我上網查了一下,96跟60好像真的很低。血壓低的人心跳容易快,難怪我的心跳都八十幾,因為跳快一點才能將血送出去。​

看診時,醫生問你有貧血嗎?我說應該還好吧。「我們量一下血色素好了。」檢測結果是6.2。我問6.2是什麼意思?​

「一般女生正常是12以上,12以下就算是貧血了。你只有6.2,是12的一半。你不會頭暈嗎?」​

我說,偶爾,很少,有一點。​

「你可能長期貧血習慣了。」​

「血色素那麼低,到時候手術需要先輸血,報到當天要早一點來。」​

喔喔。好喔,突然就要準備手術了。好像有點緊張,顆顆。但應該還好吧,應該是小手術吧。應該比生孩子容易多了?​

第一次經歷手術到底會有什麼感覺?嗯,到時候就知道了。​


2021年12月19日 星期日

克韋在黑白斑斑的上方,加了極淡極淡極淡極接近白色的藍雲,上方有著像是風的兩條線。​

 

昨天去三餘取書,順便逛了一下。書架上看到《沒用的東西》。很高興,因為一陣子沒在書店架上看到了。取下書來看,是三刷的版本。但現在我忘了三刷是哪一年刷的,好像是2018?​

2018,距離2021也過了三年。書況極佳,我覺得很美(也很不容易)。說自己的書美不會不好意思,因為不是我做的。就像說自家的果醬好吃也不會不好意思,因為不是我做的。​

第一次跟克韋討論封面時,其實我不是很懂這封面設計的用意。這封面,不是一看就懂的。還沒看到封面時,我給了克韋一些照片作為素材,其中一張是斑斑過世時,Y拍的照片。那張照片對我來說意義特別,構圖也美。而當我看到封面時,克韋將那張彩色斑斑,變成了黑白的斑斑,整張照片給人的感覺都變了。克韋在黑白斑斑的上方,加了極淡極淡極淡極接近白色的藍雲,上方有著像是風的兩條線。​

昨天,我將書從書架取出,透過光我看著封面上的黑白斑斑,有著銀銀亮亮的底,非常細緻,非常安靜。紙的質感溫潤。斑斑看起來不像兔子。蘋果看起來也不是蘋果。極淡的藍雲要很專心才能看見。我看著封面看了很久,我覺得好安靜。手機拍不出來,要現場看。​

《沒用的東西》在書架上,字很小,不易被發現。但我真的很喜歡克韋幫我做的這本書。在多年後的現在,還是很喜歡。剛開始我不太知道《沒用的東西》這本書的氣質該是什麼樣子,現在也還不是很知道。但我好像越來越喜歡這本書的樣子。​

謝謝克韋。​

至於為何寫詩。對我來說寫詩與寫其他東西一樣,都是在想。只是樣子不同而已。​


〈你又在寫了〉​

你又在寫了​
你不要寫了​

你去看書​
你不要寫了​
你去運動​
你不要寫了​
你去洗澡​
你不要寫了​
趕快去洗​
你不要寫了​

你又要寫了​
你不要寫了​

你又要寫了​
你又在煩了​
你又在想了​
你又在寫了​

──2011.05.11​

2021年12月17日 星期五

我很久很久,沒有進電影院看戲了

 


我很久很久,沒有進電影院看戲了。一方面是因為現在住鹿野,更大的原因是,我越來越少主動去人多的地方。去人多的地方多半是因為工作需要,或什麼什麼原因必須。而看電影更是,近年來我都是在家看電影,窩在小小的房間,看電影時可以隨自己的狀況情緒起伏,不需顧慮身旁的陌生人。

所以,今年去到金馬影展看《美國女孩》是機緣,但除了機緣還要有那麼一點「想要」。在收到《美國女孩》劇本書的編輯邀約看戲時,當時我想,我人又不在台北,實在很難特地北上看電影,而且就算想看,之後有機會在家看就好了。而後又過了一段時間,我因為工作需要北上,發現電影上映時間就在工作的前兩天,「要答應嗎?要答應嗎?」這個巧合讓我思考答應的可能性。雖然覺得時間似乎可以安排,但我好像有點怕去戲院看這部電影,因為它是導演阮鳳儀的親身故事,它在講家人之間複雜的情感;一方面我怕它講得太深刻令我在戲院情緒失控,另方面又怕萬一我沒有被擊中而無法寫序,那不是很失禮?

觀影後的結果是前者。傷腦筋,那眼淚真的是再多一點鼻涕就會出來,就必須換口罩的地步。電影結束後在跑片尾字幕時,我根本沒辦法看。我把眼鏡拿下來,哭那種沒有聲音,卻一直流出來的眼淚。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眼淚,我也在想。我的問題就是會忍不住一直想,一直想要用腦袋想,但為什麼我不能好好的哭就好了呢?我突然想到我哭成那樣很有可能是,我弟過世時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大哭。我一直沒有大哭,所以現在眼淚分散從別的時候跑出來。
電影快結束時,有一幕是女兒躺在媽媽的腿上,媽媽幫女兒掏耳朵。媽媽對女兒說:「媽媽好愛妳,妳知道嗎?好愛好愛。」

我想到我弟將離開世界而我們卻不知道的那天早上,我媽說她抱著弟弟。我想著弟弟已經多久沒有讓人碰到他了,我想著媽媽已經多久沒能抱自己的小孩了。那樣相似的姿勢,孩子的頭枕在媽媽的腿上。媽說弟弟一直不願意去醫院,但最後靜靜的躺在她的腿上,讓她抱著。

我想起我跟爸爸在家裡的房間,等醫院的電話。因為新冠肺炎的緣故,就算進加護病房後家屬也不能在醫院陪病。那天凌晨四點多,我接到爸爸打來的電話說弟弟入院,原本以為只是要進院治療,而第二通電話變成進了加護病房,「可能一週,也可能這幾天,」爸在電話中這樣跟我說。我買了車票趕緊從台東回高雄,卻只能在家裡等候。晚上八點,醫院來了電話發病危通知,要我們隨時有心理準備,可能就是今晚。電話掛掉後,爸爸靜靜地說完醫院交代的話後回到房間,過了一會我聽到像是笑聲的聲音,後來才發現那是爸爸在哭。

我好像沒有聽過爸爸哭。印象中爸爸沒有在我面前哭過。爸爸可能太久沒有哭了,他哭的聲音像是在笑。

所以當我看到演爸爸的莊凱勛,在獲知小女兒只是一般肺炎而不是感染SARS後,那因為壓力放下之後在樓梯間的大哭,我的眼淚就直直地掉下來。我忍不住想到我爸。現在回想竟然那樣巧合,戲中的小女兒因為SARS疫情必須被隔離,而我的家人也因為新冠肺炎疫情的緣故無法陪在弟弟身邊—那種處在害怕與擔心,卻又必須與家人分開的處境,這種相似讓我幾乎無法停止自己的眼淚。

我好像寫太多自己的事了。這是《美國女孩》劇本書的推薦序,我卻寫了那麼多自己的事。但之所以推薦就是因為共感,共感就是彼此經驗與感受的連結。《美國女孩》的故事很簡單,它想說的是家庭裡的「每一個人」之間那複雜微妙的感情。不只是女孩芳儀,還有媽媽,還有爸爸,還有自己的手足。我看到媽媽林嘉欣做化療時,那個必須忍受身體不適和心理不安的表情,就想起自己的媽媽在忍受暈眩時的表情。我想起弟弟與媽媽之間的爭執,弟弟生氣媽媽為什麼不能對自己再好一點?我看著媽媽林嘉欣打果汁,就想起我媽媽切水果;媽媽會把家裡的水果都切好放進小盒子裡,讓我回老家時早上起床吃早餐時就有得吃。我看著媽媽林嘉欣因為身體不舒服而鬧脾氣,「你們都不要做,我來……」就想起我媽也會鬧脾氣,而作為女兒的我和作為她伴侶的我爸卻無法體諒的說:「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講嗎?」

好多好多的細節,好多好多的連結點,包括,「我希望你好,你為什麼不能聽我的呢?」在戲的後段,我看到了馬的隱喻。但這就不說破,留待讀者與觀眾自己去看。

電影結束後,我與編輯見了面。我說我能寫序,跟她要了劇本書檔案。劇本書與電影不同在,讀者必須去揣摩對白,也能藉此感受演員從文字劇本到演出所做的努力。書中還有編劇阮鳳儀與李冰分享劇本如何成形的過程,也讓我藉此思考紀實故事改編為電影,那中間的距離與變化。而無論那中間的距離與變化如何,《美國女孩》之所以能打動我,是因為那裡面真實的情感,以及演員感受到那真實情感後,替角色所注入的靈魂。

──《美國女孩:電影劇本與幕後創作全書》推薦序

2021年12月15日 星期三

真的假的?與小熊討論攝影。與觀看「敘事中的風景」

 


11月上台北時看了「敘事中的風景」,原本是去看李旭彬的展,但意外認識了其他人的作品。印象最深的楊順發的《海洋劇場》跟《台灣土狗──Taiwan to go》,因為當下我看不懂,我看不懂那照片是怎麼拍出來的。​

我看著那群黑狗在海邊,構圖非常劇場感。我在想,這是怎麼拍出來的?我跟同行的朋友討論,是連拍好多張,然後取一張最有戲劇感的嗎?但是,怎麼會同時有這麼多隻黑狗?數一數有超過二十隻以上的黑狗。​

我們說話的時候,顧展場的大姊大概是聽到了,她走來跟我們說,之前作者來的時候,說這組照片裡的黑狗是同樣幾隻黑狗,他拍了很多張再做後製,變成一大群黑狗。我說是吼,難怪那麼劇場感。這似乎我我第一次看到以拼貼的方式做出「故事性」的照片。​

在台北是住朋友家。晚上跟朋友的小孩聊天時,我說,我看展覽看到一張很特別的照片。我拿出手機秀給他看,他一看就說:「好假的照片。」​

「好假?為什麼好假?」我問。​
「怎麼可能會有這種照片?」小熊說。​



這種照片是什麼意思?我又問。「就是看起來是做出來的。」小熊說。我說喔喔,那你猜對了,「這照片確實是做出來的,」我把作者怎麼做出這張照片的方式跟小熊說。說完後我又問:「但為什麼做出來的照片,就是假的?」​

小熊說,因為跟原本的不一樣。​
你的意思照片要跟原本一模一樣才是真的嗎?我問。​
小熊說對。​

「那你用手機拍照片,拍完後調了一下亮度,或調對比,那這樣也是假的嗎?」​

小熊說,假的。​

我說喔喔,那要怎樣才是真的?「跟真的一模一樣。」小熊說。​

那我跟你說喔,以前拍照的時候不是用手機,也不是用數位相機,是用一種叫做底片的東西。然後底片這種東西有不同的廠牌,洗出來的顏色會有點不太一樣,「如果有四隻不同的底片,洗出來的顏色都有差,那你怎麼知道哪一張是真的?」我問。​

「最像真的那張是真的。」小熊說。「你說最像真的的意思是──跟你看到的最像是嗎?」小熊說對。​

那這樣,根本就不會有「真的照片」啊,因為每張照片一定都跟真實差一點點啊。我說。​

「它只是很逼真。」小熊說。​

喔喔,逼真,對,好厲害的形容。但接著我又問,「那你會不會說一張畫是假的?」​

「蝦?」​

「比如有一張風景畫,你會不會因為那張畫不夠像真的,就說它是假的?」我問。​

「畫都是假的。」小熊說。​

小熊這樣說的時候,我真的很訝異,所以他是一個對真實非常執著的人?我本來是想說,我們在看畫的時候,不會在意它的真假,不會拿它跟「真的」來比較,我們看的是這張畫給我們的「感覺」。我們看畫的時候,不會去在意「真假」,但為何看攝影作品時就會在意真假?是因為人們認為攝影應該紀實?​

但我沒往這個方向繼續跟小熊討論。針對「真實」,我又問了小熊一個問題──我看往地上小熊的玩具車,「那你那些玩具車是真的嗎?」​

小熊說,當然是假的。我說,可是它是「真的玩具車」,「它模仿汽車的樣子,但它是真的玩具車不是嗎?」​

小熊看著我,過了一會後說,「……我不管了啦。」​

後來我把手機的照片整理到筆電裡,小熊看我的筆電裡的照片,說:「我最喜歡把彩度調到最高。」我說蝦?我問為什麼?​

「因為這樣比較漂亮。」​
「可是你不是說這樣就是假的了嗎?」​

(其實過程中朋友M也加入了討論,我們跟小熊討論到色盲。朋友說色盲看到的世界跟所謂正常人看到的世界不一樣,但你可以說他看到的是假的嗎?或是,如果十個人裡面有九個人是色盲,只有一個人能看到比其他九個人更多的顏色,那這樣哪個人看到的世界才是真的?但這個討論又太多了。先寫到這裡。)​

◆​

跟小熊討論完後,我上網查「敘事中的風景」,找到一段展覽簡介的影片。策展者李旭彬說,「我們將攝影視為一個創作的媒材,而不只是一個功能性的東西,其實攝影還有很多可能性。」​

不曉得何時有機會再跟小熊討論,攝影不只有「真假」,它還有其他的意義。其實那天忘了問小熊,先不要管真假,你看到那些狗在海邊奔跑跟游泳,你想到什麼?​

「敘事中的風景」這檔展覽有五個作者,他們從不同的角度去看我們現在這塊土地的樣子。說真的,照片這東西,大部分的人真的很容易很快地就看過去;有時候想,對創作者來說,攝影過程本身的意義很可能大於結果,不管是拍玉山、拍濁水溪、拍討海人、拍『鬼』故事、拍鴿子……​

「因為你去到了『現場』,你才有辦法理解,那個過程是如何難以理解……」李旭彬。​

--敘事中的風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8Xq5q_uJ-w​

◆​

另外再記一件事,這次展覽的攝影作品,呈現方式幾乎都是「藝術微噴」,都不是透過藥水沖洗。這在現在想來是當然,現在所有的大圖都是雷射或噴墨,但看到「攝影照片」也都是用「輸出」(詳細的輸出機型與方式我不清楚,希望有機會可以了解),有一種覺得好厲害的感覺,因為輸出跟沖洗的原理截然不同,而現在輸出的影像竟然可以做到如此細緻,令我非常驚訝。​


圖片說明:

1.楊順發《台灣土狗-Taiwan to go -012》
2.楊順發《台灣土狗-Taiwan to go -012》,局部
3.楊順發《海洋劇場》01
4.楊順發《海洋劇場》01,局部

(以上展於「敘事中的風景」,國家攝影文化中心)


2021年12月14日 星期二

《先養狗,然後……養了貓》與小克的十二格小漫畫

 

上次上課,跟小克介紹了《先養狗,然後……養了貓》。今天上課,小克又跟我要書來看。其實上次她就看完了,今天又看一次。​

我說,我看第一篇的時候就哭了。小克說,「這本就是讀了要讓人哭的書,每一篇讀了都很傷心。」「你幫我跟作者說。」​

我說,作者是日本人耶,而且過世了,「但我應該可以幫你跟編輯講。」​

好,那你幫我跟編輯講。小克說。​

「不過,你剛剛說,每一篇讀了都很傷心。那貓咪那一篇呢?」​
「貓咪那篇也很傷心啊。」​
「很傷心……是因為貓咪懷孕又被人棄養嗎?」​
「吼,不是,是……」​

小克原本一邊畫畫一邊跟我講話,講到這裡的時候,放掉手中的筆看著我說:​

「假設你生了很多個孩子,​
假設你生了八個,​
有兩個被送去給人家養。​
剩下幾個你想想看,​
剩下六個嘛。​
那如果有五個小孩又被送走,​
你就剩下一個了。​
你這麼辛苦生的小孩都被拿走,​
當一個媽媽已經很偉大了,​
你的孩子被拿走你不會很傷心嗎?」​

小克以上講的話真的就是那樣,她一邊講我一邊打字。​

瞇:「那如果你家很窮,貓咪生那麼多,你養不起怎麼辦?」​

「如果她生了,​
我負擔不起,​
我就會幫她結紮。​
養就是要從頭到尾,​
如果你養不到的話,​
你當初就不要養。​
如果你把牠丟掉,​
假如,我是說假如,​
你在苗栗或集集養貓咪,​
然後把牠丟掉,​
我告訴你,​
牠就會去搶石虎的食物。」​

以上也是幾乎全句保留,包括「如果你養不到的話」,很妙的句型。​

其實,小克說「你養不到」的時候,我在想,要跟她說是養不了或養不起嗎?但聽的時候,又覺得「養不到」有一種特別的意思──養不到,養不到那裡去。​

然後小克最後竟然又提到石虎,她真的是很愛石虎。她上個禮拜自己在家畫的漫畫,裡面也有石虎。​

 





2021年12月12日 星期日

到底為什麼要讓自己進入會害怕的處境?




 

 

 

 

 

 

 

 

 

 

 

已經是三天前了,但那站在樹幹上,雙手用力抓著繩子,努力讓自己穩定不要晃動,彷彿一晃動就會因為恐懼而失衡的感覺,在我回想的瞬間馬上回到身上。幹!到底為什麼我要把自己放在這種處境?進退兩難,真─的─是─進退兩難。已經上了繩索站在樹幹上的我,前進只能靠自己,後退也只能靠自己,完全沒有其他人可以幫你。​

「你站起來,把腳打直站,這樣比較好前進。」J說。我也想要站起來,但我就是怕。但同時也明白如果我不採取立姿,可能真的無法前進。我吸一口氣,試著站起來。我的腿撐起身體的時候,腳滑了一下。雨鞋太滑,無法穩當的踩在樹幹上。我低下身子,將雨鞋脫掉,襪子脫掉。我將雨鞋和襪子丟往鄰近的樹幹凹洞,然後轉過身,吸一口氣。我又吸一口氣,拉著繩子站起來。​

我站起來了,站起來的那刻是開心,接下來變成害怕。我的眼角瞥到兩旁水平距離往下的高度,「幹!好高!」我整個人撐在那裡,我感到身體有點晃動。「繩子會拉住你,你要相信繩子。」C在下方說。我也知道要相信繩子,但知道跟相信是兩回事。我拉住繩子站在樹幹上時,我感覺到自己快要因為心理的緊張而撐不住身體。我也知道我不用拉那麼用力,但我就是怕。榕樹的枝幹有點像錐形,我感覺我的腳無法平踩在樹幹上。​

「你把身體轉過來,像J的方向那樣。」C在下面說。我也想轉,但此時此刻的我根本不敢亂動。「你先深呼吸,慢慢深呼吸……」C和J都要我先深呼吸。​

「深呼吸,身體試著向後躺,去感覺繩子拉住你的感覺……」​
「你現在很安全,就算放手也不會掉下去,繩子會拉住你……」​
「試著先放開一隻手,感覺看看。再換另一隻手……」​

我照著做,先深呼吸。然後身體向後躺。好,我感覺到繩子的拉力了。我先放開左手,用右手拉繩。再換放開右手,用左手拉繩。我好像慢慢不那麼害怕了,但身體還是很緊張。​

開始可以穩當的站在樹幹上後,我試著前進。「你左邊那條繩子要收緊,右邊那條繩子放掉,」「左邊收一點,右邊就放一點,」我跟著J的指示做,但本來就怕高,加上對於一手收繩一手放繩還不熟練,我整個人緊張地僵在原處。感覺花了好久才前進一點點。我感覺自己想要趕快前進到前方兩公尺那個看起來安全的凹穴,我無法在這種不腳踏實地的狀態下感受高空風景;但同時我又知道自己想快也沒有用,我太急反而快不起來。我抓著繩子問J,其實我現在可以坐下來吧,我想先坐下來休息,等適應了在空中的感覺,再往上爬。​

J說,當然可以。​

我蹲下來,跨坐在枝幹上。身體有重心的感覺真是太好了,雖然我還是不太敢往兩邊看,但跟剛才的狀況比,真是太好了。坐在樹幹上的我,身體和心理終於比較有餘裕往兩邊看,雖然還不到享受的狀態。坐在樹幹的我想著,人類這種生物真是很奇怪,明明知道那是自己害怕的事,為什麼還要去做呢?​

「為什麼要把自己放在會害怕的狀態?除了人類,還有其他生物會故意讓自己去面對害怕的事物嗎?」我問J。​

J說會呀,有一種雁鴨會把蛋生在懸崖邊,「雛鳥一出生就要往懸崖下跳,不然就沒有食物吃,會餓死。」我說是喔,那種雁鴨的爸媽不會像其他鳥類一樣育雛喔?J說對,因為懸崖附近沒有足夠的食物,如果鳥爸鳥媽要來回奔波餵飽雛鳥,自己可能會先掛掉。​

「至於為什麼鳥爸鳥媽要把蛋生在懸崖邊,據說是要躲避天敵,」J說,地面有很多動物會吃蛋,所以鳥媽只好把蛋生在懸崖邊。雛鳥一生出就要面對令自己害怕的處境,但是沒辦法,牠們沒得選,「牠們的行為被內建在基因裡了。」J說,有好幾種雁鴨都是這樣。​

聽的時候我想,牠們是沒得選,那麼人類呢?我明明怕高,為什麼又讓自己來到這裡?​

我就那樣跨坐在枝幹上,跟掛在繩子上的J閒聊。這時的我已經沒有剛剛那樣緊張。我問J,你一開始就能享受在空中的感覺嗎?​

「一開始也是會怕啊。」J說,每個人對高度的恐懼不一,一般人會心生恐懼的第一階高度是五公尺,再來是九公尺,「但也是有那種之前沒有攀樹經驗,第一次攀樹就什麼也不怕,在枝幹上走來走去,還一直往枝幹的末端走。」​

「這種不怕高的人,我們反而會比較怕。他不怕,我們反而怕他因為沒注意到危險而發生意外。」J說,「也是有那種上升兩公尺就說要下去的人啊。都有。每個人可以接受高度程度不同。」​

我一邊聽J說話,一邊看著兩側風景。因為高度的關係,我無法放鬆欣賞,但至少我的頭可以左轉右轉了,眼睛可以左看右看了。我們攀的是榕樹,枝幹向四周伸展得非常開闊。從我的位置向下看,底下還有其他我叫不出名字的灌木。還好有那些灌木,那些綠綠的葉子橫在我與地面之間,懸空的感覺不至於那麼高。​

我問J,我們現在的高度大概是幾公尺啊?​

「大概六、七公尺吧。」J說。「那Y他們那邊呢?」我問。J往Y和S那邊看去,「他們那裡喔,大概超過九公尺吧。十公尺以上應該有。」​

呼,還好我不是攀那條路線,要是上到那麼高的地方,旁邊的遮蔽又少,我大概一上去就想著要下來了。當然更有可能的是,我根本上不去。​

跨坐閒聊一陣後,我覺得,我可以再繼續往上了。我說,我要往上了。我拉著繩子站起來,調整好呼吸,沒有剛剛那麼怕了。我左手收繩右邊放繩,慢慢地往距離我約兩公尺的樹幹凹穴前進。站立在樹幹上的感覺不能說是享受,但當時的我只專心前進,兩旁的高度漸漸忽略。終於我前進到那個能夠令我安身的凹穴。我轉過身來,面對剛剛前進的路徑,我坐下來往下看。呼,我來到這裡了。​

我來到這裡,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但我很高興自己來了。我好像又更認識了自己的害怕,以及知道如何面對自己的害怕。雖然我還是覺得,人類讓自己進入令自己害怕的狀態,而且是主動不是被動,這種行為很奇怪,但我還是這麼做了。​

(照片:C)​​

語言與顯示

早餐,Y讀《天才的責任》,其中一段提到了「語言與顯示」──能用語言說出(被思考)的東西,以及不能用語言說出而只能顯示的東西。​

我說對,所以以後我又很奇怪的時候,你不要問我怎麼了,「我從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在一個很奇怪的狀態,我自己都覺得奇怪。當然我可以用說的,講一個大概的描述,但那真正奇怪的,我自己可能也說不出來。」​

我這樣想的時候,我想,我真的說不出來嗎?維根斯坦說,能夠被思考的,就是可以被說出來,不能被說出來的,只能顯示。我在想,我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的狀態,哪些是可以說出來的?哪些無法?哪些是越說就越遠的?​

Y說,你說不出來,但你顯示出來了,「但是你的顯示我不明白,只有你自己知道。」​

我說,對。​

今天早上我很想要整理自己那團混亂,又不想整理,想要擺著爛。整理是因為想要用文字語言把混亂整理妥當,梳理整齊;是因為不喜歡那混亂的感覺,然後自以為能夠透過整理的方式,那混亂就能被撫平。但真的嗎?整理完之後就真的被收納好了嗎?還是自以為收納好了呢?現在的我沒有去整理,卻覺得「好了」,覺得不用整理了。

 

2021年12月7日 星期二

今天​

今天早起,寫採訪札記,卻有點進不去。邊寫邊想著到底是要寫到多細?還是寫一個大概,能夠讓自己回憶起採訪的當下就好?不知為何心浮氣躁,還拉字數看自己寫了幾字。又看太陽,想著是不是該先把衣服拿去泡。想著想著那先查一下天氣預報好了,結果就上網了,上網就糟了。今天沒進入自己預期的寫作狀態,心情不好。​

吃早餐。太久沒沖茶枝,倒的時候才想起茶渣太細,沒再過一層濾網結果整個滴滴答答卡在濾杯中下不去。拿了濾網再過一次,濾網直接擺濾杯上,一不小心重心不穩,灑翻。​

吃完早餐後開機,筆電外接螢幕不亮。早餐前明明還好好的。是我的筆電插槽有問題還是轉接頭有問題?拿了Y的筆電來測試,發現是轉接頭的問題。這就好辦,再買一個轉接頭就好。上PChome買,結帳時沒注意寄送地址是高雄老家。從沒犯過這種錯誤。退訂,再來一次。​

感到不順,都已經11點了沒啥進度。都沒進度沒進度,心情不好到某個程度反而放自己過。中午吃飯時看Gillo,看《手足》,二次世界大戰時五兄弟的故事。算是回憶錄,五兄弟都老了,說起話來口氣平平淡淡,但這種小時候因為戰爭而被迫分離然後被不同國家的人收養其中一個還被弄錯被弄錯的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被弄錯的故事,在現在當然離奇。但是在當時呢?在戰爭時期這樣的故事。​

下午風大,本來不想去整理草莓了,但掛念著昨天新分株移植的草莓苗,我覺得覆蓋的草鋪得不好。我真的覺得自己有病。我現在講有病,都會忍不住想到這樣會不會指涉到真的生病的人?但我真的又覺得自己在某方面有輕微的強迫症。昨天我要鋪草,但畦太窄,草太長,我一直想要怎麼鋪才好。又覺得自己想太多,很好笑。我在那邊猶猶豫豫,又怕自己慢,結果越想越慢。Y來看我鋪草,說你在幹嘛?然後抓起一把草對折說這樣不就好了?「或是把它割斷。」我說我也知道,但我就是怕我弄得很慢。​

結果今天,我看昨天鋪的草,不是很滿意,我又重鋪,把它弄成自己覺得好的樣子。真是時間太多,真的務農維生的人才不會這樣搞。​

重鋪完成,巡草莓。發現一顆神奇的草莓,頭尾兩邊都有葉子,好奇怪。一邊是蒂頭,蒂頭那邊有葉子是正常,但是草莓尾端竟然也長了葉子,仔細看還結了一顆很像果實的小小東西?所以是草莓果要長草莓果?沒帶相機,回家拿相機,拍完照後把這顆神奇的草莓藏在葉子下面,希望她不會被鳥發現。​




2021年12月5日 星期日

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寫

昨天跟Y睡前聊到民主政治。Y說,民主政治不見得會比較好。我說,民主是人民作主,人民作主的結果有可能好,也可能壞。​

「假設某個國家的現況是大部分的民眾會被買票,但這投票結果仍舊是『民主政治』的展現。」民主政治是中性的,它不保證實行民主的國家就一定進步、會有好的結果。民主政治也有可能被有心人士操控,如果民眾不夠珍惜自己的權利,民主政治就只是某些人用來達成自己目標的手段。​

會想這些,會寫這些,是因為隱約對公投擔憂。不是擔心結果跟我想的不一樣,而是擔心大家對投票疲乏了,不想去投;或是覺得對公共議題表達意見已經沒有用了,不想再說些什麼。第二句話其實是對我自己說,因為我就是那個覺得好像沒用的人。​

更精準地來說,這個「沒用」指的不是結果跟我想的不同,或是我無法說服別人。這個「沒用」指的是,我覺得在臉書上與人對話已經失去空間,對話不再是一來一往,很容易被貼上標籤。這不需我贅述,長期使用臉書的人應該都感覺得到。​

那麼,現在為什麼我又想說?​

前幾天看了《三島由紀夫與東大全共鬥》的紀錄片,片中他們的對話,讓我對「對話」重起了一點信心。三島由紀夫與東大全共鬥辯論,他在開場的時候說:「我今天之所以來到這裡,是想要測試一下,語言這東西是否還有用?或是已經沒用了?我帶著測試的想法而來。」​

也就是說,三島好奇自己的言論是否能傳達給立場相反的人。對此我也感到非常好奇。而整場看下來,這大概是我第一次看到儘管兩邊是截然不同的立場,言語也直接尖銳,提問毫不客氣,但他們對彼此保有敬意。這個敬意是儘管不同意對方,但是不詆毀對方人格。兩邊都令我驚豔,這種不同意對方但也不恨對方,可以坦然無懼的說出自己想說的,真是要有強壯的心智才能夠做到。​

當然,在三島來到全共鬥之前,那些學生也曾畫過海報來揶揄三島,諷刺三島的話也不能說是沒有。但當三島抱著想跟他們對話的敬意來到現場,在場的學生也能真實的感受到三島這個人。在三島還沒有來到900教室現場,學生對三島的認識可能來自於他的著作,或是媒體對他的報導。反之也是如此,三島對全共鬥的認識也只能透過媒體。媒體所傳達的訊息不能說是不真實,但受限於時間空間,僅能片段。​

但如果有機會一來一往的對話,就有機會更真實的認識一個人,或那人對某事的看法。不過,前提是雙方對彼此保有敬意,且願意「對話」。對話不容易,必須雙方都「願意」,且要有足夠的時間與空間。​

◆​

回來談這次公投。​

除了前面提到,我覺得在臉書上發表對公共議題的看法,很難真的做到對話之外;這次的公投題目也讓我領教到「政策的困難度」與「政治的複雜度」。​

在政策的困難度這個層面,我發現跟從前比較起來,我第一次有「我所說都是正確的嗎?」「我還有那麼多不懂的,真的可以說嗎?」這樣的心情。因為,這次的題目不是「你是否同意同性婚姻」這種價值判斷,這次的四個題目除了公投是否綁大選之外,都牽涉到專業知識的了解,而且它們看起來是單選題,但其實是申論題,是需要連在一起想之後,才能針對各個題目給出決定。​

但我也感覺到,越不敢說,那就是讓出越多給那些非常敢說而且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人。先說,我並不認為與自己抱持相反立場的人都是胡說,但當中確實有這樣的人。這次的公投辯論與三島由紀夫和全共鬥的辯論不同在,後者是為了自己的信念而行動,他們並不打算透過投機取巧的方式來說服他人;而前者,也就是這次的公投,不得不說這當中確實有人,是透過所謂的話術企圖混淆視聽影響判斷。​

另外是,現在公投門檻變低,只要「有效同意票超過不同意票,且有效同意票達投票權人總數1/4以上」就可過關。我不會去說這樣的門檻是好還是不好,這是現有規則,而發起公投者會努力動員是必然。但反過來,如果你的意見與之相反,不要放棄你表達意見的權利,否則就算你有想法與意見,也無法影響結果。​

◆​

所以,雖然怕被貼標籤,也覺得臉書上能夠對話的空間極小,但我還是來說一下自己對這次公投題目的看法(礙於媒介,在此能做的僅有單方面的簡略表述)。​

【首先說公投綁大選】​

這題對我來說較無爭議與猶豫。我認為既然要請人民做出選擇,就要給出足夠的機會做選擇。公投綁大選很容易流於大拜拜,題目太多,很難針對每個議題做了解。有人可能會說,又不是要投票者在投票當天做決定,功課這種東西本來就是要事前先做。我是覺得這說法太理想化了,這次四題有兩題我覺得超難的,有一題都快要選不出來了,更不要說一堆公投題目跟大選綁在一起的結果,很有可能只是提升民眾亂蓋章的機率。當然也不是不行,但這就是我最前面提到的,這雖然也是民主政治的結果,卻可能淪為操作者的工具。​


【再來是重啟核四】​

這題對我來說也是相對簡單,就是不同意。​

關於這題的論述我覺得可以讀讀「敏迪選讀」:
https://reurl.cc/ARZdZp​

敏迪是以重啟核四是否會帶來風險?風險是否能夠承受?來做同意與否的判斷。如果你還未做決定,可以參考他的論述(雖然文章有部分資訊我不是很確定,但我看的是整體的判斷。)​


【萊豬是否該開放】​

這題看起來是健康問題,其實是政治問題。這真的有點煩,我也不喜歡政府都決定好了才想要跟人民溝通,但要說萊豬會對人民的健康造成實質上的影響,就目前所得資料與民眾的食用習慣,可能是甚微。現在的食品都有產地標示,不想買美豬就買台豬。有人擔心加工品無法明確標示來源,這確實,但我們對豬肉加工品的攝取相對少,要吃到影響健康很難。這樣聽起來好像是在幫政府說話,倒也不是,而是現在我開始思考面對選擇時的「政治因素」。​

政治因素直接講就是「中國因素」,我從前不太喜歡什麼都要從中國因素去判斷,因為這樣不就不用判斷?但近年我確實感受到來自「中國因素」的壓力,而解方可能是想辦法增進我們的國際關係。那這樣是拿人民的健康換外交嗎?若能完全不開放萊劑當然最好,但政府也提出了安全容許量,這就看你是否相信這個數據,若是無法相信,那麼政府就算提出再多安全的保證都沒有用。​

那麼萊豬究竟是否安全,可參考這篇:
https://reurl.cc/52n1gn​

但我是覺得重點在食用習慣,因為食用習慣的緣故,我個人倒是不擔心。​

然後老實說,我剛開始也對政府開放萊豬反感,反感的原因是先斬後奏。那麼,如果政府在開放前先跟民眾好好溝通呢?我不確定其他人是否能因此接受,但我或許可以。有許多事本來就是由政府決定,但好的溝通可減低政策施行的阻力。​


【三接VS.藻礁】​

這題是大魔王,幾乎要撕裂環團的大魔王,但也因此看出這題的困難度。這題的困難度在,不只是要考慮藻礁的生態,也要考慮台灣的用電需求、中南部減煤時程、以及老舊煤電廠除役的影響。老實說,藻礁公投連署我有簽署,當時也鼓勵認同的人簽署,原因是認為政府當時在處理三接時急著推動過關,不去思考其他折衷方案的可能。而連署通過後,政府因為公投的壓力提出了外推方案,這個外推方案,說真的目前仍舊有兩方看法,而這題在資訊理解的困難度更大於核四與萊豬。​

所以我的最終判斷,其實是參考地球公民基金會所給的建議:
https://reurl.cc/yeV6lq​

這題,我應該會投下不同意。但我還是認為政府未來在重大開發案上應謹守程序正義,不然付出的成本真的很高。還有坦白說,此案公投後來被有心政黨操弄,真是讓我學到一課。​

◆​

寫下這些,其實是給自己一個交代,因為我想理清自己對這次公投的看法究竟為何?還有態度究竟為何?因為我發現自己的害怕,自己的不敢說。但為什麼我會害怕對公共議題表達意見呢?​

前陣子跟朋友吃飯聊天,朋友提到「玻璃心世代」,指在社群中的批鬥與獵巫文化,使公共事務討論難以進行。聽他說的時候,我有種既視感,我確實因為臉書上的批鬥、獵巫、肉搜、斷章取義感到害怕。你可以在臉書上說自己的心情,自己的小貓小狗,生活上的小事,但發表對公共議題的看法就很危險。​

這危險在於要不就讚,要不就怒,它失去一來一往的可能,失去公共議題被討論的空間。既然如此,我既然認為臉書經失去對話的可能性,我為何又要在上面說話?​

雖然我感受到臉書的缺點,但我也不想因此讓單一言論在此佔領版面。因此,儘管我覺得自己也只能單方面陳述,且無法全面並非常正確,但我還是試著去說,期待他人也因此思考自己為何決定,如何決定。​

那麼,「好好對話」真的無法發生嗎?當然還是可能,但這需要雙方彼此有敬意,並且有適合的時機。​


2021年12月4日 星期六

原來拖車師傅也有自由工作者

剛出師的那幾年,父親除了有策略地選擇工廠之外,他在各家工廠認識的同業,亦可提供情報,讓他知道哪家工廠接了新車型的訂單、哪家工廠的工作和薪水比較穩定。就這樣兜兜轉轉,父親前後受雇於四、五間工廠,在累積了一定的技術和人脈之後,才開始轉為不隸屬任何一家公司、流動的計件師傅。​

計件師傅的好處是不必受到單一工廠的限制,接案、工時的安排,工作內容都較為自由。父親為了賺錢,選擇做越快賺越多的路徑。​

沒有了公司老闆及業務接來的工作訂單,父親必須自己出去找工作,於是他過往累積下來的人脈,就在此時發揮功效。​

跟白領階級的勞動市場類似,新工作常常是過往累積下來的人脈所帶來的,而師傅的工作特性則讓人脈的影響更加顯著。隨著師傅在各個工廠的流通,對單一師傅的品格和技術評價也會流通開來,不只師傅之間,老闆、業務、車主、零件商都參與在這個網絡中,形成獨特的產業圈。關於工廠的、師傅的、零件材料品質的評價就在這產業圈中交換、流通。​

在訪談過程中,很常聽到一句話:「聽人家說」。「聽人家說那個老闆很會砍價」、「聽人家說那個工人很會拖」、「聽人家說哪家工廠專門在做這種車」、「聽人家說拖車產業正興」……各式各樣的情報往往在每一個「聽人家說」之中,快速流通。​

──謝嘉心,《我的黑手父親:港都拖車師傅的工作與生命》

2021年12月3日 星期五

About an abnormal person

打開時聽見像是車子經過的聲音,再來是像超音波咻咻咻但節奏有點快的聲音,這聲音到後段越來越快。但它到底是什麼的聲音,我不是做音效的無法判斷,我聽見的只有聽到它時聯想到的聲音。​

那像車子經過的聲音,很像我在滌房間會聽到的,或是我在爸爸的房間。我們家的窗戶面向大馬路,隨時都有或大或小的車子聲音流洩。說流洩是因為真的像河,幾乎不斷,幾乎到半夜。半夜的聲音變少,但還是有。​

那個像超音波咻咻咻的聲音,我想到心臟。我的心臟算是跳得快的,上次打疫苗前量心跳,一分八十二下。不曉得滌的心跳是幾下?他一直都待在房間的時候,心跳是幾下?​

那些自然流進房間裡的聲音,是滌不想聽到的聲音。滌用衛生紙、耳罩將那些聲音塞起來。所以雖然我說,這音檔很像滌房間會聽到的聲音,卻是我會聽到,滌聽不到的。但那很像是心臟在跳的聲音,卻是滌會聽到,我聽不到的。​

另外還有,按滑鼠的聲音。​

◆​

聲音檔案:〈About an abnormal person〉(2021) ​
聲音拼貼與電子音響:黃大旺​
展期:11/1-11/28​
地點:一坪書室​



2021年12月1日 星期三

美國女孩

 





 

 

 

 

 

 

 

 

 

 

 

因為機緣有了公關票,上週在台北金馬影展看了《美國女孩》。我對信義區超不熟,一時還找不到威秀在哪,終於在電影快開始前十分鐘找到戲院入口。傷腦筋,電影結束的時候,我的眼淚一直掉,不誇張,是屬於如果方便大聲哭,我很想哭出來的那種。這也是我不太喜歡進戲院看電影的原因,情緒波動太大,很麻煩。​

但我又慶幸有這個機緣與巧合,能提早先看到這部電影,也因此明白已經看過電影的朋友為什麼喜歡。《美國女孩》故事軸線很簡單,但演員深入角色,使得觀眾更能聚焦在角色的心理狀態與複雜情感。​

有一幕是家人吃晚餐時,女兒芳儀抱怨台灣的家房間太小,要跟妹妹擠在一起。媽媽說這裡又不是美國,怎麼可能一人一個房間。芳儀喃喃自語用英文說:「I never agreed to come back.」媽媽要芳儀講中文,芳儀大叫:「我又沒有要回來!」媽媽忍不住摔筷子大聲回:「難道我是故意生病嗎?」​

媽媽不是聽不懂英文,而是因為這裡是台灣,所以要女兒練習講中文,「回到台灣,就要講中文了,」「等一下看到爸爸,要講中文。」而女兒不是不知道媽媽生病,但才十幾歲的她有許多疑問:「為什麼生病了就要回台灣?那當初為什麼又要去美國?」​

短短的一個場景,幾句對話,裡頭就藏了好多訊息。​

還有很巧,片中他們的老家在新店,而我也在新店住過一段時間,忍不住有許多投射。甚至芳儀在家中因為一直無法連上網路而找了網咖上網時,我還想說會不會就是中華路的那一間(當然不一定XD)。還有漫畫店,中華路上也有一間漫畫店,從前我跟室友常去,我忍不住想著我和芳儀芳安去的是不是同一家漫畫店?​

這是生活中的連結,有更多是心理上的連結。美國女孩中有好幾幕,都令我忍不住聯想到自己與家人的關係,我想這可能是我淚灑電影院的原因。​

照片是飾演女兒芳儀的方郁婷,我真的覺得她很厲害,與媽媽的對手戲不說,在學校因為考試不及格被叫起來,她的惶恐與不解,以及自尊受傷的表情。我不會講,從她被叫起來走到台前,我覺得那幾步路走了好久好久。我想起小時候被體罰的經驗,我覺得打在手心的痛與被羞辱的痛,後者的傷害還要更深。​

美國女孩,12/3上映。



一聽反應就知道住哪裡

上週在台北跑了好多地方,做了訪談,看了想看的展,拍了好多照片做了好多記錄,每天排滿。回到朋友家時想著回到鹿野就要整理什麼什麼,結果回到鹿野,人就鬆了。還有很多資料要整理耶,可是天氣變冷了,好想懶惰。​

禮拜六從圓山出站時好驚訝,啊,圓山怎麼那麼多人!後來才想起花博疫苗接種站就在這裡。真是驚人。我真的覺得好驚人。​

北上也會順便跟朋友約吃飯聊天,講到房價。聽說現在連安坑一坪也要四十萬,而且還不是買了房就能入住,還要裝潢,裝個潢至少也要兩百萬。媽媽,媽媽,媽媽。我回想Y跟我,我們自己加上朋友幫忙,把老房子的屋頂拆掉架高重弄,把屋子弄到至少可住,好像花大概二十萬左右,可以住五年。講到這個,就要感謝朋友。​

人活著到底要花多少錢呢?活在哪裡還有怎麼活,花的錢好不一樣喔。​

去朋友的店,聽說房租四萬。四萬!我說四萬!?朋友說一聽反應就知道住哪裡,不住台北的說:「居然要四萬!」住台北的說:「四萬喔!差不多差不多。」​

我現在應該要整理資料了,但先打一些廢文。先多打一些有的沒的,可能等一下,或是明天,就會想要整理資料了。​

 

 

2021年11月28日 星期日

金馬58(二)雖然我們已經看見,但視為理所當然

金馬,很容易聚焦在最佳男女主角、最佳編導、最佳新人、最佳劇情片。這些當然都是目光的焦點。但最近突然深深感受到,「技術」這東西,是想法之所以能化為可見的推手,沒有美術、沒有燈光特效、沒有動作指導、沒有剪輯,沒有攝影,那些我們想要讓人看見的好故事,就無法化為可見。​

金馬58的終生成就獎,頒給攝影師林贊庭。昨天太晚看直播沒能看到,今天補看。有時候覺得,這個獎是要讓大眾看見所謂的幕後,因為幕後就是幕後,我們確實只能看見幕前。技術人員本身的累積已經那樣厲害,就算沒有給獎肯定也是一樣厲害,但這個獎,能讓我們這些在台前不知道厲害的人,去看見、去感受他們的厲害。(雖然我們看電影時已經看見,但視為理所當然)。

 

2021年11月27日 星期六

金馬58(一)有這些笨蛋我們才有好電影看

在外面走了一天,腳沒濕的回到朋友家,安全下莊。晚上休息時看到朋友臉書,才發現今天是金馬獎頒獎。本來不太會特意看頒獎,但今年有自己喜歡的片子入圍,就打開筆電來看。今年看感觸特別多,不管是喜歡的電影拿獎了,或是聽頒獎者、得獎者的講話,讓我覺得拍電影似乎真的是一件很不賴又厲害的事。當然辛苦就不用說了,我根本覺得拍電影的人是自願辛苦的笨蛋。但就是有這些笨蛋我們才有好電影好故事看,真的很謝謝這些拍電影的人。

2021年11月26日 星期五

I am three years old

 小男孩看著我:「那個姐姐要回家了。」​

媽媽:「他只是站起來拿東西。」​

小男孩望著隔壁空空的桌子:「這四個人還沒有來。」​

媽媽:「他們已經走了。」​

小男孩:「為什麼他們走了?」​

媽媽:「他們剛剛來過,吃完了,店等一下要關門了,所以走了。」​

小男孩:「那我們等一下要怎麼出去?」​

媽媽:「ㄏㄚˊ?」​

小男孩:「關門了我們要怎麼出去?」​

媽媽:「它等一下才會關。會等你吃完才關。」​

小男孩:「你怎麼知道?」​

媽媽:「你趕快吃。」​

小男孩:「I am three years old.」​

──2021.11.25.台北‧早餐店​

 

2021年11月24日 星期三

衣服

今日北上,收行李的時候發現黑色外套的內裡,裂了一條小小的縫。時間不多不少,剛好還夠補。一條約五公分的縫,回針縫,補五分鐘。這件外套穿二十年了。補好之後很高興。​

收行李時,發現每次抓的衣服褲子就那幾件,但明明就一個五斗櫃的衣服。從前住台北時的保暖冬衣,現在幾乎沒機會穿到,有些衣服還很好,也只能躺衣櫃裡。一年、兩年、三年,有些衣服好多年沒穿了,整理掉覺得可惜,但某天應該還是會整理出去,畢竟有些衣服還很好。​

但前些日子又在二手衣店買了兩件看了就好喜歡的裙子,看了就覺得是自己的裙子,一件春秋可穿,一件冬天可穿。不過老實說,那兩件裙子大概也是上台北或回高雄才有機會穿到,平常在鹿野根本不會穿。​

也不是說住鹿野就亂穿。但真的好像也是。在家裡總是穿鬆鬆垮跨的衣服。今天吃午餐時,Y突然看著我:「你的衣服快要掉下去了。」我說它就這樣啊。又說好吧,它越來越鬆了。那件衣服可能也有十五年。舊衣總是越穿越舒服,所以不是亂穿。​但好像只有進市區的時候會穿得比較整齊。

在家裡穿鬆鬆垮垮的衣服,去田裡穿不怕髒的衣服。如果一直待在鹿野,好像真的不用買衣服。是說,早就真的不用買了,但偶爾偶爾偶爾還是會看到一兩件覺得是自己的衣服,結果又買了。​



2021年11月23日 星期二

簡記今日晚餐聊天名詞:


▸乙烯乙炔
▸鴨舌癀舅
▸刺副黛緣椿
▸龍貢
▸馬凡氏症
▸ 五角號碼字典 


鼠族

《鼠族》,去年買的漫畫,今年才看。看的時候也看很慢。看完後想介紹,又覺得議題很大,好難講。那就講最有感覺的部分。​

最有感覺的是部分是,這部漫畫在作者的父親過世後出版,出版後大受好評,狂銷熱賣。一部作品能熱賣當然開心,能成為討論的焦點當然開心,但是,當這個內容是猶太倖存者的回憶,是自己家族的悲慘故事,身為作者的感覺就會相當複雜。​

漫畫的第二部,有一段記者與作者的對話──​

「請告訴觀眾,你藉這本書想傳達什麼訊息?」​

「訊息?我說不上來……」「我沒想過整本書能濃縮成一個訊息。我意思是,這本書沒有針對特定讀者群的訴求,我原本的用意是……」​

「你的書快出德文版了……」「猶太人屠殺的故事層出不窮,很多德國年輕人都受夠了。這些事發生時,他們根本還沒出生……為什麼要他們扛罪?」​

「我算哪根蔥?……能說什麼?」​

「亞第,老弟,看看這個授權合作案,你能分紅百分之五十,我們能賺一百萬。你爸在世會覺得好光榮!」​

「呃?」​

「不然你想怎樣──多分一點紅嗎?嘿,我們可以商量看看。」​



這些問題都非常難回答。亞特只是想要記錄這一切,但大部分的報導都只要作者給他們一兩句話──你想要傳達什麼?你想要訴說什麼?要是可以那麼簡單的一兩句話就講完,亞特就不用花那麼多年的時間去訪問他的爸爸。當然我知道媒體篇幅有限,所以這也是每個作者出書後必須面臨的「不得不」,你總是需要去面對那些問題,需要去回答那些問題。​

我很喜歡這頁漫畫的處理方式,坐在椅子上的亞特越來越小,越來越小,不只體型變小年紀也跟著變小,小到最後大哭叫媽媽──「你們不要再問了,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出書之後要面對的問題,不只是內容被詮釋的問題,還有內容被如何拿來用的問題。詮釋無可避免,而消費是門學問。可以消費猶太被迫害的議題嗎?不可以消費猶太被迫害的議題嗎?做成背心T恤等相關產品就一定是消費嗎?但是授權金就是明明白白在那裡,可是悲慘的歷史也在那裡。活著寫下故事的人賺取到龐大利益,因為那些被屠殺而死掉的人的故事。​

所以我可以感受到作者的矛盾,而我覺得這也是《鼠族》最令我有感的部分──作者想要書寫真實,用漫畫的方式記錄下一切,不只是他父親說的故事,作者也很想知道他父親無法說的部份──比如母親的故事。但亞特的媽媽已經死了,所以他很希望能找到媽媽的日記本。但是爸爸說沒有,都處理掉了。亞特一直對爸爸口說的部份抱持部分保留的態度,「要是有媽媽的日記本可以佐證就好了,」「要是可以聽到媽媽的說法就好了……」​

這大概是紀實故事吸引我的原因──我們只能得到部分真實,所以如果真的想要做到真實這件事──就必須承認自己無法做到全部真實。​

亞特寫下爸爸口中的自己,以及亞特自己感覺到的爸爸。其中有個部份是,亞特跟妻子載著爸爸開車上街,遇到一個黑人想搭便車,爸爸大叫:是黑人耶不要讓他上車。亞特和妻子感到很不可思議:你不是應該最能感受被歧視的痛苦嗎?現在你怎麼這樣歧視黑人?​

爸爸身為猶太人而被迫害的悲慘與痛苦,以及倖存之後身上那些難以相處的脾氣與生活方式,這些亞特都畫進故事裡。亞特也不避諱將自己對爸爸的態度畫進去,他覺得爸爸很難相處,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與爸爸生活在一起,但同時又感到愧疚:​

「我知道這很扯,不過我莫名其妙但願自己曾和父母一起被關進集中營,切身體驗他們的經歷也好!……我猜,這是因為我日子過得比他們輕鬆,所以我才有這種愧疚感。」​

2021年11月20日 星期六

時間

我們用機械
將時間切割為時間
這樣是一秒鐘、一分鐘、一小時
時針轉二十四圈是一天
我計算我活著的時間
四十四年又十七天

時間是生長
是敗壞
生長與敗壞是同一件事

時間是一秒一分一天一年
時間不是一秒一分一天一年
時間是生命
生長與敗壞都是生命

 

我用手指滑了一下時間軸,將夢境快轉至倒數五分鐘。​

在快要醒的時候,我想重看夢的畫面片段。我用手指滑了一下時間軸,將夢境快轉至倒數五分鐘。​

在夢裡的我,快轉自己的夢境。​




2021年11月19日 星期五

拿保麗龍磚,假裝成水泥磚

「為什麼說保麗龍磚是假的?」​
「我沒說它是假的。我是說它假裝。」​

就像一個腦袋很輕的人​
假裝腦袋很重​

 

 

成為

成為山​
成為水​
成為一隻狗​
成為一個人​

但山本就是山​
水本就是水​
狗,原本就是狗​
不用成為​

那麼人呢?​
人需不需要​
人需不需要成為一個人​
才是個人?​

 

 

他在家的時間​

他在家的時間​
很長​
長到感覺​
是不是會這樣一直繼續下去​

現在他不在了​
又感覺很短​
怎麼這麼短啊​
他在世的時間​


2021年11月17日 星期三

我的黑手父親

天早餐讀《我的黑手父親》,才讀一點點,就好想介紹這本書。但昨天吃完早餐後小孩就要來上課了,所以沒寫。今天又讀,又想到新的東西,但是今天有今天工作進度啊……好吧趕快寫一點點。​

一、 這種論文改編的書,真是又紮實又好看。同樣是游擊文化出的《靜寂工人──碼頭的日與夜》也是一樣,看完後的感覺是──花那麼多心思寫的論文真是值得。​

二、 作者寫自己的爸媽,把自己也放進去,放進去後發現,自己最剛開始想要書寫的角度,有了很大的轉變。我覺得這是書寫非常迷人的地方,它不是一開始訂定了目標就往前走,而是越走才會越清楚自己的目標(然後過程中幾乎一定會經歷困惑)。​

三、 作者在第一章寫到小港。小港,對我來說真是非常陌生的地方,但明明我就是高雄人?現在回想,一個人的生活方式真的是影響了他的生活空間。我住苓雅區,我們家沒有汽車,小時候爸爸帶我們去玩的地方,就是騎機車可以到的地方。高雄很大,但我們去過的地方極少,而像小港這樣的工業區,我爸媽幾乎沒有帶我們去玩的理由?我對小港的認識真的很少。​

然後,三年前有一次去到小港,竟然是去某鋼鐵公司去幫他們上寫作課。這真的是超奇妙的緣分,這緣分是怎麼來的之後有機會再說。我想說的是,那天因為是早上九點的課,所以我大概六點多就起床了,因為要搭捷運到小港,到了之後還要轉搭接駁,還要提前到先做準備。現在想來,還好還有捷運可以搭,換作是以前,從苓雅區要搭公車去小港恐怕要花上更久的時間。到了小港捷運站,我在公車候車亭等那位找我去上課的大姊,大姊說,他們公司會有接駁車。等了大概五分鐘,接駁車來了,整台車上都是他們公司的員工。我跟大姊上車後,大姊指著某個位子說,「這人今天請假沒來上班,你可以坐他的位子。」​

其實搭捷運到小港的路程中,就感覺到與平常高雄不同的樣子。越近小港,穿藍色制服的人越多。一出小港捷運,上班時間幾乎都是穿藍色制服的人。我跟大姊搭他們公司接駁車,一路經過的全是工廠,不然就是廠房。那時的感覺是,天啊我在高雄住那麼久,但我對同是高雄的小港真是很不熟悉。​

那天來上課的,幾乎是年紀比我大的長輩,只有少數是新進員工,年紀最小的據說是二十八歲。找我來的那位大姊,已經在這家鋼鐵公司待了超過三十五年,而當天來上課的學員年資大概在二十到四十年(我好意外)。那家公司有自己的刊物,大姊是編採組的,而來上課的學員是每個部門派一到兩位,負責要交稿子的。所以很有趣,當我們還是小學生時,有不得不交的作業,但當我們是大人時,也有不得不交的作業?XD ​ 所以那位大姊找我去的原因,就是被「不想寫可以不要寫」吸引,她想說試試看「不想寫可以不要寫」,說不定這些大人們會開始想寫?真是一位很有趣的大姊。​

好了,我的廢話也太多了。不是說只要寫一點點?為什麼寫那麼多?而且為什麼寫了一堆自己的事?​

以下是《我的黑手父親:港都拖車師傅的工作與生命》的節錄──​

◆​

某次田野觀察,我照例蹲在一台製作中的平板車台下方,斷斷續續地思考論文的構成與需要的素材,當時工廠有一對聾啞夫婦,兩人在工廠中主要是合力製作平板車台。這對夫婦的丈夫拿著兩個空著的線圈紙捲互相拍了拍,敲掉上面的灰塵,放在地上並友善地對我笑著,示意我可以坐在那上面。​

那一刻我簡直無地自容,越是受到受訪者友善的對待,就越是焦急掙扎,總是希望自己可以做出一個有意義的、不負這些師傅善意的研究。不過,這樣的想法越是強烈,就越容易在膠著時陷入低潮的迴圈。​

那之後好一陣子,我一想到要前往田野地,就忍不住產生抗拒心理,尤其是前一天晚上,我的情緒總是會鬱鬱沉沉、沒來由地想哭。​

訪談時得到的答案似乎不能帶給自己更多的收穫,日復一日的現場觀察也找不到新的發現、無法讓論文的問題意識有所突破。在這樣的狀況下,研究者很容易產生壓力與焦慮,尤其當自己在田野現場只是一味接受好意、完全沒有貢獻時,就越是焦慮。​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好一段時間,直到某天看著師傅說起自己孩子時那無奈又和藹的笑容,我突然領悟這些師傅以自己的生命鍛鍊出一身技術,並讓自己在工廠獲得一席之地,他們並不需要我透過論文來替他們發聲鳴不平。​

雖然他們的工作很辛苦、環境滿是髒污,雖然他們並不認為自己的工作是值得孩子繼承的好工作,但在談起自己的技術、工作經歷、工作狀況時,他們卻總是充滿驕傲與自豪。​

那以時間打磨的工作知識、手藝與皺紋,一同銘刻在他們的身體當中,成為這群師傅最傲人的無形財產。無論是他們的工作還是人生,都不是從未離開過學院、腦袋裡只裝了幾本理論的我,可以置喙的。​

對於這群只專注在眼前工作的師傅來說,我的論文完成與否根本無關緊要,認清這一點對我心態的調整至關重大,論文的方向也從原本設定尖銳的批判性變成人類學民族誌性質的觀察紀錄。我也轉而以「重新認識自己的出身背景」來看待這個研究。​

透過研究者的眼光、透過女兒的眼光,我認識了父親這數十年來用以養活一家子的唯一武器;也從師傅們的工作態度、生命態度中學習並自省。​

──謝嘉心,《我的黑手父親:港都拖車師傅的工作與生命》​



2021年11月14日 星期日

修片林小姐

今天又看到「修片林小姐」的貼文,突然想到,對耶,我想分享《修片林小姐》的紀錄片但是一直忘記。去年在臉書上看到「昨日照相館」的粉專就很好奇,這好像是個拍自家照相館故事的紀錄片?後來得知導演是記錄自己的媽媽,媽媽是個修片師。我一看到這個題材,就想,啊這個跟我想要寫的東西好像!我好想看這部片!好想認識這個導演!後來才知道原來這個導演是老斌的同學(其實我跟她早就見過面但好像沒講過話)。​

九月北上時找了林導出來,聊了好多,身為開照相館的後代的我們有很多類似的地方,就是──我們對自己爸媽的工作都不熟!哈哈,明明小時候的自己是爸媽工作養大的。​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想要記錄的初衷。不熟沒關係,想要去了解就是個開始。《修片林小姐》是個約半小時的短片,節奏輕快,林小姐好可愛!導演希望之後有機會可以發展成長片,我也好希望能再看到更多的故事。​

PS.「昨日照片館」粉專已更名為「修片林小姐」​

公視+可看:
https://reurl.cc/vg4yWL 

 

2021年11月12日 星期五

修補

剛剛補衣服。補好了,兩個小洞。覺得愉快,小小的高興。把補好的衣服摺好,收到衣櫃裡放好,覺得自己好像修補了什麼的感覺。



2021年11月10日 星期三

這顆按鈕​。台北抽搐

「這顆按鈕​
朝著​
中華電信​
按下去​
朝著中華郵政​
也按下去​
朝著臭頭廟​
也按下去​
朝著總統府也按下去​
行政院也按下去​
文化部也按下去​
監察院也按下去​
立法院也按下去​
台北市議會也按下去​
台北市政府也按下去​
國防部也按下去​

至於​
一顆開關​
對社會可以造成多大的影響?​
唯物主義的人​
會告訴你​
開關只是一個開關​
唯心主義的人會告訴你​
這顆開關​
要由你的心來定義​
新儒學主義的人​
會告訴你​
「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
社會主義的人會告訴你​
這一顆開關按下去​
社會就會改變​
本旺會告訴你​
這一顆按鈕​
不過就是一顆按鈕​
它沒有連接任何的電極​
可是​
我可以自由的​
朝著任何的地方​
按下去」​

──黃大旺​

今天看完《台北抽搐》。要打「抽搐」時,我打抽 ㄒㄩˋ,字出不來,後來才知道是抽ㄔㄨˋ。唸「抽 ㄒㄩˋ」好多年了,就像知道《台北抽搐》好多年了。我跟Y一直有看過的錯覺,後來才發現,ㄟ,沒有耶,那之前覺得看過的印象是為什麼?我們明明有他在柏林在唱那卡西的印象。​

黃大旺在片中講的最後那段話,根本就是詩。黃大旺根本就是詩人。只是說,詩人也只是個標籤,可以貼上去,也可以撕下來。貼上標籤代表,我覺得他是「」,但不代表他就只是「」。​

「這是一個關於在陸地上溺水的故事​
所有沒有解答的問題​
所有沒有出口的苦悶​
一切的一切​
你的未來​
未來你的未來​
你的未來你的未來你的未來​
我只能夠​
繼續在玩扮家家酒的遊戲​
有些殘缺的零件。」​

《台北抽搐》在講黃大旺。黃大旺,我覺得他根本天才。天才是什麼?天生具備某些才能的人。只是這樣的人,有的人看到的不是他的天才,而是他的「與眾不同」。天才不都與眾不同?但有的天才被看見的是天才,有的天才被看見的是異常。​

黃大旺的天才,被包裝在表演之下。被包裝在表演之下是特別,顯現在日常生活中是奇怪──對許多認為人就該活得正常的人來說。​

大旺在片中提到一本書,他遇到那書的作者。我剛剛去查,天啊,那本書的書封真的是非常令人感到不快,它的意思是有過動症、亞斯伯格症、自閉症的孩子出生都是悲劇。真是難以想像現在還有這樣觀念的人,但就是有。​

我忍不住想起《背離親緣》,葛蘭汀在書中說:「如果你消滅了所有自閉症的基因,也就消滅了科學家、音樂家,數學家,最後只剩枯燥乏味的公務員。我腦海中常出現一個畫面:一群原始人圍著火柴聊天,然後在一旁的角落,有個亞斯正忙著敲出第一個石茅……社交型的人製造不出科技。」​

什麼是「異常」?與正常不同,它不是「好」「壞」的描述,它是一個中性的描述。而影響與決定它的「好」「壞」,是人們對待它的態度。​

◆​

跑片尾感謝名單時,意外看到「樸食」。嗯,那時候我們有接片組的鐵盒便當嗎?還是片組有來樸食吃飯?不管怎樣,看到樸食兩字,覺得很驚喜也很懷念。​

◆​

《台北抽搐》,導演:林婉玉。Gillo上有。​



眼前的灰

我摘下眼鏡​
才發現鏡面上一層灰​

但是明明​
這層灰剛剛就在我的眼前​



2021年11月9日 星期二

如果渾沌不想被畫上那些東西呢?

今天讀繪本《渾沌》給小克和皮蛋聽。讀完後我問小克,你覺得渾沌為什麼被畫上眼睛鼻子之後,就爆炸了?​

小克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如果渾沌不想被畫上那些東西呢?」​

「說不定他本來就有眼睛,​
只是被白色的毛遮住。​
他有聽到,但不想回答。​

你們幹嘛這樣幫我畫?​
我明明聽得到你們說話,​
也看得到你們。​
是你們看不到我的眼睛、耳朵、鼻子。」小克說​。

 



不知道是小孩很會講還是小克很會講,我覺得剛剛那段話真是太會講了。​

我說,我還沒看《渾沌》之前,我在想松本大洋不曉得會把渾沌畫成什麼樣子?因為我覺得渾沌很難畫,「它又沒有形象。」​

「你可以把它畫成任何東西啊。​
你也可以把它畫成你自己,​
你也可以畫成一隻雞。​
也可以畫成一支毛筆。​
我想把渾沌畫成一個人。」小克說。​

我跟小克在討論渾沌的時候,皮蛋在一邊讀《暴龍遇到雞》。​

接著小克又說:​

「《貓劍客》裡面的渾沌,​
也是暫時獲得一具身體。​
跟我們玩的遊戲fate很像。」​

接著小克說了fate裡面一堆人物設定,又是伊絲塔又是什麼的,我完全不懂,只好認真聽她講。​

後來小克拿起筆開始畫畫。我問她在畫什麼?她邊畫邊說:​

「當你覺得它是一個故事的時候,​
它已經不是故事了。​
因為它不想當故事了,​
所以這個故事就寫不下去了。​

所有的故事不一定要有字,​
所有的故事不一定要有圖,​
所有的故事也可以只有一頁空白。​

因為這樣,​
你只要坐在那邊看這本書,​
它就會隨機播放。​

這種故事我很喜歡,​
因為這樣不用畫畫也不用寫字,​
只要有一頁空白就可以了。」​



以上這些話,小克並不是一口氣說出來的,而是她一邊畫,我一邊跟她聊天,然後一邊把她說的話打字打下來。我現在回頭讀,覺得,這段話根本就是「渾沌」的延伸嘛!​

然後,我要很廢話的補充說明,有些人可能會覺得小孩講的厲害話,會不會其實是大人講的?ㄟㄟ拜託!大人根本講不出這些話吧?我也講不出這些話。​


2021年11月7日 星期日

張家樂,到家了​

「​
張家樂​
到家了​
張家樂​
到家了​

張家樂​
家樂家樂​
你要不要加熱?​
」​

昨天搭火車時,聽見有個小孩自己在講話。沒看見小孩,只聽見聲音,聽起來像是六、七歲的小孩聲音。​

 

2021年11月6日 星期六

繪本《渾沌》

 

讀完繪本《渾沌》。​

還沒收到前,就對夢枕獏和松本大洋會怎麼詮釋「渾沌」感到好奇。松本大洋會怎麼畫渾沌?這個沒有具體形象的「東西」?而夢枕獏又會怎麼「說」這個故事?這個原文不到一百字的寓言?讀完之後,喔,這樣啊,這是一個令人感到明亮的渾沌。​

令人感到明亮,但它想說的是什麼?我讀完一次,又翻第二次。我跟Y說,渾沌這個寓言讀來簡單,想說的卻不簡單。​

我記得從前第一次讀到渾沌這個寓言時,我想著:──渾沌本來就沒有洞也不需要洞,結果被自以為是的鑿了洞然後死了。然後我又想到,〈創世紀〉中耶和華對亞當夏娃說:「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你不可吃,因為你吃的日子必定死。」但亞當夏娃後來還是吃了,可是吃了之後並沒有「死」。那麼,聖經中的死指的是什麼?是「肉體的死」嗎?​

那麼,渾沌的「死」又是什麼?​

寓言這東西實在很有意思,不論東西都討論了自然與人為,無為與有為。​

繪本《渾沌》中說:​

「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去聽、​
去嗅、​
用自己的嘴巴去說──​

這應該是​
非常非常​
非──常不得了的​
一件事吧?」​

嗯,什麼是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嘴巴呢?​

◆​

「渾沌」原文:​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與忽時相與遇於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莊子》,〈內篇‧應帝王第七〉​

 

2021年11月4日 星期四

剛剛在廚房煮麵

剛剛在廚房煮麵,媽媽進來切水果。本來想問她有沒有看到我留的字條,但她好像沒戴助聽器,就沒問。她看到我在廚房,也沒跟我說話的意思;當然,是因為沒戴助聽器。​

今天一整天好像都還沒跟媽媽說到話。​

之前滌還在的時候,我還會特別進她房間聊滌的事,她就會特別掛上助聽器。現在滌不在了,不再有需要擔心的事。她覺得生活小事不用戴助聽器,用寫的就好。​

傷腦筋。​

剛剛去問爸,媽媽做助聽器的那個店家他熟不熟?爸爸說熟啊。我說那下次我回高雄我跟你去,去把外掛式的詳細問一問。「不然她這樣一整天下來都沒跟人講話,也不是辦法。」

 

 

一路上的風景復返,複復返


 兩本巴掌大的小書,已經看完「復返」。超適合需要到處移動包包很重又想看書的時候。接下來要看「複復返」。​

◆​

「在處理完方慶綿所遺留下來,浪漫而脆弱的玻璃底片後,關於新高伯的後續研究因資料不足而難以繼續。2020年6月在一場會議中突然靈光一現,提議進行拍攝地點的探訪,遂有了復返之行的計畫。同行有隨隊記錄的學者、兩位藝術家、劇照師,及一位高山協作。創作者總是對於想像充滿熱情,對於現實及自身體能狀態也充滿了無畏的想像。規劃之初便在資料爬梳的層面上做足了準備,藉現代科技之賜得以在出發之前經由線上空照資料,以及3D地球景觀模擬,看盡了山徑上的風景。經過幾次的行前會議,對照影像視角及光線方向,選定了十幾處可能復返拍攝的時間及地點。​

在一般情形下紙上作業與實地執行的落差,是可以不斷回饋修正的。但如果是一群從來沒有爬過大山的中年男子,看著圖面想像稜線與等高線的意義,並對自身肉體能力自信過高的狀況下,這種落差的回饋修正,好容易就成了大叔人生最後的跑馬燈。」​

──李旭彬,《一路上的風景復返》​

(感覺復返一行真的是在非常慘的情況下下山……)​
(還沒看複復返,希望複復返有好一點哈哈)​

◆​

「一路上的風景復返」與「一路上的風景複復返」的攝影作品,現在分別在非畫廊與國家攝影中心展出。​

「復返」:https://reurl.cc/NZO3xQ​
非畫廊,#景,展至2021年11月20日​

「複復返」:https://reurl.cc/OkQx5A ​
國家攝影中心,敘事中的風景,展至2022年1月2日​

(又是復返又是複復返的頭都昏了)​

---

2021年11月3日 星期三

「以此維生」,「以此為生」──我突然明白了兩者的差異

 


​看完日劇版《火花》,又找了電影版來看。果然還是日劇版好,但這應該是因為時間長度吧,畢竟十年的故事要濃縮在兩個小時內,總是必須刪減,比如經紀公司的部分全刪掉了,搭檔山下、真樹小姐的戲份也少了很多。但好奇小說原著讀來又是如何呢?電影版與日劇版,幾個主要的重點與對話都一樣,不曉得是電影版參考日劇版?還是電影版的編劇參考原著小說後,摘出來改編的段落剛好跟日劇版一樣呢?不過,儘管重點對話一樣,電影版少了角色與角色建立關係的過程作為基底,便呈現不出對話與故事的厚度。​

比如經紀公司的緒方先生,剛開始一付「為什麼我們經紀公司要簽搞笑藝人啊?」「老闆簽這種看起來不會紅的傢伙,到底是在想什麼?」那個時候的他,大概連漫才是什麼都不太清楚吧?隨著一年、兩年、三年,十年過去,緒方先生陪著SPARKS,替他們爭取上廣播與電視的機會,也看到SPARKS在堅持自己的路線下被看見,走在路上也會被要簽名,甚至一度可能以此維生,後來卻因為不擅經營演藝圈的人際關係而失去演出的機會。當緒方先生知道SPARKS決定要解散的時候,他是真的非常非常惋惜​

「決定好新的搭檔人選了嗎?」​
「不,除了山下之外,我不打算跟其他人搭檔。」​

緒方先生看著遠方,深深吐了一口菸,頭也不回的走回辦公室。​

在漫才這條路上拼了十年,覺得就算再繼續下去,也不可能「以此維生」,山下因此選擇放棄。但神谷卻對德永說,只要你是漫才,就算你不做漫才,你還是一輩子的漫才。我突然明白了「以此維生」與「以此為生」的差異,前者是你是否能藉此「維生」,後者是──你是否願意以此「為生」?​

我想起上週日在文學營中,有學員說到自己希望可以靠創作「ㄨㄟˊ」生。用聽的雖然無法知道他說的是「維生」還是「為生」?但我想應該是「維生」吧?要是可以做自己喜歡又想做的事,又可以賴以維生,那就太好了。但在創作這件事上,有時是否能夠以此「維生」,似乎不是自己想要就一定可以做到。但如果你想以此「為生」,這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誰也管不了你。​

又有學員在陳夏民那場分享中,問到關於編輯與寫作的工作。夏民也是講得很直接──編輯就是一個工作,只要你想做也做得來,它就是一份能以此為業以此維生的工作。「但寫作就不一定,你不一定能以此維生。但你想要的話,你可以寫一輩子。」​

但寫作或任何創作,是否真的是自己想要就能做一輩子?這得看你與外界聲音的關係與距離。太在意外界聲音、不在意外界聲音,都可能影響你在這條路上的狀態。我覺得日劇版很真實的是,就連神谷,這個口說不能違背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模仿別人,甚至不能模仿自己的人,最後也學著德永染了一頭銀髮。看到神谷的一頭銀髮,我想德永那樣崇拜神谷,在他看到神谷模仿自己的時候,他的心情是如何?他是不是很幻滅?很失望?​

還有米色絨褲,這個在電影版只出現兩句對話的梗,在日劇版有細膩的鋪陳。「米色是膨脹色,米色絨褲的直條紋會因此全擠在一起,會穿米色絨褲的人根本就是搞不清楚狀況啊!」德永一整個晚上都在講米色絨褲的壞話,吃飯時講,打球時講,講到神谷說不要再講米色絨褲了,德永還繼續講。那天晚上,德永去到神谷家吃火鍋時,發現身旁的沙發就躺了一件米色絨褲。德永頓時說不出話來。​

神谷輕描淡寫的說,從前打工時候要穿黑色上衣米色長褲,這條米色絨褲只是其中一條而已。看著神谷的輕描淡寫,我緊張的反而是德永的反應──他崇拜的神谷竟然穿了他最討厭的米色絨褲,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大概是整部日劇我最喜歡的點──神谷很想在德永面前表現得很有想法很厲害很有餘裕,但他真的就是一個不完美的人,而德永後來也發現了。但不完美又怎麼樣呢?穿米色絨褲又怎麼樣?模仿別人染成銀髮又怎麼樣?為了想上電視隆乳成大ㄋㄟㄋㄟ又怎麼樣?​

我發現德永是真心喜歡神谷。他之所以敬佩神谷,不是因為神谷是一個成功的漫才,甚至神谷也不是自己口中的漫才,而是他是一個那樣真實的人。​

再說一點點「自我表達」與「有效溝通」。​

「能不能多想點平易近人的橋段啊?」山下對德永說。電視製作人也會說,「不要只光想著橋段,多表現一些個人特色,這樣群眾才會記住你們。」德永很猶豫,他希望維持自己橋段的風格,但他也想紅,「想紅,就一定要討好群眾嗎?」​

德永的橋段並不真的難懂,只是要花腦筋,要多繞幾個圈。但對電視製作人來說,花那麼多精神想出來的橋段,比不上別人只是耍笨搞笑的效果。​

文學營的學員也有類似的問題──創作者該著重在自我表達?還是讀者的感覺呢?​

我說,既然是創作者,「對我來說」,自我表達當然是放在前面,但這個自我表達是否能被他人讀懂,也是創作者需要在意的,「因為別人讀不懂你就傳達不出去,除非你只是寫給自己看,沒打算要發表。」但是,我覺得創作者也只需要處理到讓他人「讀懂」,至於他人是否認同或喜歡,這就不是創作者可以控制的;或者說,就算是想要努力控制,也不一定控制得了。​

也就是說,「有效溝通」的「有效」,只處理到是否能讓對方讀懂,至於喜歡與否就不在創作者可以決定的範圍。當然,以上是「對我來說」。​

但我覺得漫才比較尷尬的是,漫才就是要有人喜歡。或是youtuber,youtuber也是要有人喜歡。當然,也是可以當小眾的漫才,或是小眾的youtuber。但一旦走上這條路,總是希望自己的點子或想法或表現可以大紅特紅的心情,也是很能理解。​

不過,一定要大紅特紅,才是SPARKS嗎?​

簽下SPARKS的經紀公司老闆,在德永和山下要解散的時候,對他們說:​

「在業餘漫才大會,出現了高中生參賽者。那是很自嗨的橋段,客人完全笑不出來,但他們本人卻非常樂在其中。在我看來,真的很耀眼。」​

「如果能跟這些傢伙在一起,我肯定也能感染那愉快的心情。」老闆說:「所以,儘管他們表演得很爛,我還是簽了他們。」​

山下說,那些傢伙真幸運。​

「那就是十年前的你們啊!」老闆說。​

SPARKS,就是火花。​

最後,摘錄兩段在電影版沒有出現的,神谷與德永的對話。這兩段討論漫才的對話,也可視作討論「創作」的對話。​

◆​

神谷:「總是說著漫才師應該怎樣的人,是永遠無法成為漫才師的。都只是在訴說憧憬而已。」​

德永:「神谷先生這番說明,不也是在說漫才師嗎?」​

◆​

神谷:「不做到過火到被大人責罵,可是不行的。」​

德永:「必須過火到被大人責罵,這個表現法也是老舊到不行了。」​

神谷:「光靠平凡與否去下判斷,不就變成強調不凡的競賽了嗎?反之,劈頭就否定嶄新的的事物就變成強調技術的競賽了。如果只顧著將這兩項成功的混合,不就變成強調平衡感的競賽了嗎?只用一個基準去衡量事物,總是盲目的。」​


2021年11月2日 星期二

拔牙食記 ─ 2

可以吃冰淇淋後(廢話如果連冰淇淋都不能吃,那還能吃什麼),又吃了木瓜、蜜蕉。感覺傷口復原得很不錯,應該可以吃粥了。我跟媽說,冰箱剩下那半碗粥,我晚點吃。​

「那半碗不夠吧。」媽說:「早上我熱來吃,吃了超過一半,而且搭配餅乾,才覺得有飽。剩那半碗你哪夠?你看你什麼時候要吃,我再去幫你買一碗。」​

我說喔喔好喔。過了幾秒,我突然想到其實我可以自己買,又不是不能講話。我寫了字條給媽:「我可以自己去買。」寫字條不是因為我不能講話,是怕她聽不到。​

媽媽看了紙條後,說,喔喔,好啦,都可以啦。​


拔牙食記 ─ 1

昨天吃粥會痛,今天就想,不然吃更軟一點的食物。腦袋冒出布丁、冰淇淋、現打果汁。去到樓下愛國超市,沒看到想吃的布丁。冰淇淋本來想買haagen dazs,但也沒有,這是平價的賣場,很好。​

後來買了義美的冰淇淋,而且是珍珠奶茶口味。為什麼是珍珠奶茶?因為我只會吃這一次,我很想知道珍珠奶茶口味的冰淇淋吃起來到底是怎樣?就像我大學時候校內媒體實習選了廣播,因為我覺得我以後應該不會做廣播(好神奇的選擇方式?)但我也覺得自己不會想做電視啊,為什麼我沒選電視?​

這就是奇妙之處。​

冰淇淋買回來了,挖了三大口。吃第一口時,「啊,真的是珍珠奶茶口味……」就是珍珠奶茶直接變成冰淇淋的感覺,還真的吃得到珍珠。我想起麻油雞口味冰淇淋,就真的像麻油雞直接變成冰淇淋的味道,還吃得到肉屑。​

但是怎麼說,這種1:1直接味道轉換的口味,無法一次吃太多口。還好我只挖了三口。還好我家還有個喜歡吃冰淇淋的老爸。​

 

2021年11月1日 星期一

美國女孩,12/3上映

 

因為機緣有了公關票,上週在台北金馬影展看了《美國女孩》。我對信義區超不熟,一時還找不到威秀在哪,終於在電影快開始前十分鐘找到戲院入口。傷腦筋,電影結束的時候,我的眼淚一直掉,不誇張,是屬於如果方便大聲哭,我很想哭出來的那種。這也是我不太喜歡進戲院看電影的原因,情緒波動太大,很麻煩。​

但我又慶幸有這個機緣與巧合,能提早先看到這部電影,也因此明白已經看過電影的朋友為什麼喜歡。《美國女孩》故事軸線很簡單,但演員深入角色,使得觀眾更能聚焦在角色的心理狀態與複雜情感。​

有一幕是家人吃晚餐時,女兒芳儀抱怨台灣的家房間太小,要跟妹妹擠在一起。媽媽說這裡又不是美國,怎麼可能一人一個房間。芳儀喃喃自語用英文說:「I never agreed to come back.」媽媽要芳儀講中文,芳儀大叫:「我又沒有要回來!」媽媽忍不住摔筷子大聲回:「難道我是故意生病嗎?」​

媽媽不是聽不懂英文,而是因為這裡是台灣,所以要女兒練習講中文,「回到台灣,就要講中文了,」「等一下看到爸爸,要講中文。」而女兒不是不知道媽媽生病,但才十幾歲的她有許多疑問:「為什麼生病了就要回台灣?那當初為什麼又要去美國?」​

短短的一個場景,幾句對話,裡頭就藏了好多訊息。​

還有很巧,片中他們的老家在新店,而我也在新店住過一段時間,忍不住有許多投射。甚至芳儀在家中因為一直無法連上網路而找了網咖上網時,我還想說會不會就是中華路的那一間(當然不一定XD)。還有漫畫店,中華路上也有一間漫畫店,從前我跟室友常去,我忍不住想著我和芳儀芳安去的是不是同一家漫畫店?​

這是生活中的連結,有更多是心理上的連結。美國女孩中有好幾幕,都令我忍不住聯想到自己與家人的關係,我想這可能是我淚灑電影院的原因。​

照片是飾演女兒芳儀的方郁婷,我真的覺得她很厲害,與媽媽的對手戲不說,在學校因為考試不及格被叫起來,她的惶恐與不解,以及自尊受傷的表情。我不會講,從她被叫起來走到台前,我覺得那幾步路走了好久好久。我想起小時候被體罰的經驗,我覺得打在手心的痛與被羞辱的痛,後者的傷害還要更深。​

 

傳說中的銘樺牙醫

傳說中的銘樺牙醫,拔智齒真的咻咻咻超快,而且完全不痛,這個不痛不是形容詞,是真正意義上的完全不痛!​

下午三點到的時候,好多人在排隊,我想說不是預約制嗎為什麼那麼多人?三點一到門一開大家排隊給健保卡:「預約三點,拆線」、「預約三點,拆線」「預約三點,拔智齒」「預約三點,拔智齒」……是怎樣,全部都預約三點?護士小姐整理了一下健保卡後,請要拆線的拔智齒的全部先上二樓。二樓有三張診療椅子,一號先生坐第一張椅子,二號先生坐第二張椅子,醫生問還好嗎狀況怎麼樣?一號先生答很好,接著醫生就拆線,拆完後說好了謝謝你!過程不到……一分鐘?接著醫生滑去二號先生的位置,又是一樣的流程還好嗎狀況怎麼樣?還不錯!好了謝謝你!​

所以兩分鐘就解決了兩個?!​

接著輪到我,我坐一號診療椅。醫生問我要拔哪一顆?我說左下,馬上打了麻藥然後就請我起身了,換下一位入座診療。等待麻藥運作的同時護士幫我照X光,照完X光後我又回到診療椅,接著醫生說等一下你會聽到金屬的聲音跟噴水的聲音,「完全不會痛,不用緊張。」我心想真的嗎的時候護士幫我在嘴巴旁的皮膚塗優點消毒,然後蓋上滅菌布,然後就……開始了。開始了,我聽到金屬在鑽的聲音,我感覺我的智齒被破碎,被夾出來……幹!不是形容詞,過程真的完全不痛,打麻藥的那針還比較痛。​

大概五分鐘就完成了(我寫這篇的時間可能還超過)。​

「好了謝謝你!」醫生說。(嗯應該是我對你說謝謝吧可是我咬著棉花......)​

「這是你的牙齒。」護士給我看我被破碎的牙齒。​

「牙齒咬著棉花一小時不要吐掉,然後去一樓護士小姐會跟你說明術後照護。三天後就可以來拆線了。」​

我取回健保卡繳完費聽完術後說明,三點二十三分。​

這種像生產線的診療方式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是讚美)。但等麻藥退了之後還是會痛耶,本來以為可以吃粥但嘴巴一張合就痛,好吧剛好減重。​

 


做一本書的成本

(這篇是給小帳的,但順便紀錄一下)

我整理一下,一本書所需要的工作拆開來看,會是這樣──

1.    編輯費:統籌整本書的流程,掌握各環節的進度。工作內容包括:

(1)    把整本書的文字、邏輯與脈絡理好,包括標題、查證、錯漏字等。
(2)    包括封面、封底、書封折口、書腰(或判斷是否需要書腰),以及接下來上通路宣傳Banner的文字。
(3)    新書資料卡:這是給所有通路的簡介,包括基本的資訊(頁數、定價、試讀章節、簡介與文案等等)
(4)    推薦人邀請:既然要寫文案,其實得從一開始的概念與推薦人都得一併處理了。這也是現在的編輯得有的基本能力。
(5)    成本估算,並與設計師、印刷廠溝通

以上,(2)到(4),看你跟作者的討論結果,看要不要做,或做到甚麼程度。

2.    排版費:
(1)    彩頁圖文每頁300-350
(2)    黑白文字每頁100

3.    封面:10000-15000

所以,如果這三樣工作按「一般行情」,請三個人分別負責(你應該可以看出1跟2的工作內容是不同的吧?)可能的費用如下:

以一本兩百頁的文字書計算:

1.    執行編輯:20000(你可將此視為「執行編輯+行銷」的工作,就是統包)
2.    內頁排版費:20000(文編美編的稱呼不清不楚的,我就以具體內容稱呼)
3.    封面美編:10000

加起來就是五萬。

時間你就自己去抓,比如以上所有的工作你評估起來可能要花兩個月。那這樣換算成月薪大概兩萬五。


2021年10月31日 星期日

又感覺到老。

今天一早在屏東有課。真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在敏感什麼,明明平常也是六點多起床,但如果一早有課或有工作,前一天就容易難睡。昨天就是,加上好久不見的蚊子竟然在睡覺時吵我,結果一點、兩點,我好像兩點多才入睡,六點就起床了。​

其實八點才要搭火車,不用那麼早起,但我喜歡慢慢吃早餐,看書,所以六點就起床了。雖然覺得有點睡不夠,但早起慢慢來的感覺還是好的。八點半到屏東縣立圖書館。噢,好漂亮的圖書館。​

九點十分的課,十點五十分結束。結束後有同學來問問題,討論。聊著聊著就快十一點半,進去聽下一場夏民講編輯。夏民講得很好啊,所以雖然有點想睡覺還是聽到十二點四十結束。結束後剛好有認識的學員要開車回高雄,在車上聊得很愉快,回到高雄時才覺得有點快虛脫,因為已經下午兩點但還沒吃飯,但剛剛因為一直在講話所以很亢奮都忘記累,一直到下車才覺得又想睡又想吃又很累。​

趕快吃了個便當讓自己不餓,然後就去睡覺,睡到快五點才起來。​

所以我是好命人的體質嗎?稍微少睡一點晚吃一些就喊累?還是因為老了哈哈。​

 

2021年10月29日 星期五

你媽媽喔

 吃完晚餐,散步回家。爸爸走到我旁邊。​

「你媽媽喔,那個內耳型的助聽器都聽不清楚了,也不換。跟她說試試看外掛型的,要是可以聽得清楚就換啊,不要省那幾萬塊。我跟他說我買給她啊,她說不要。我陪她去做檢查,我想說問問看外掛式的,她不給我問耶,叫我不要亂問。」​

等紅綠燈,媽媽看著爸爸跟我說話,一臉你們在講什麼的表情。​

「在說我壞話喔?」媽媽說。​

「對。」我點頭。​
「好敏感喔這個人。」爸指著媽媽笑。​


2021年10月27日 星期三

視而不見

早上,看到爸在房間,站在桌前不知道在翻什麼。​

「你在幹嘛?」​
「查字典。」​

老爸一邊說一邊翻,「奇怪,找不到捏。」​

「你在找什麼字?」​

老把用手指在桌上寫,「左邊這樣這樣這樣……,右邊這樣這樣這樣」​

「這樣啊……」我說,「你左邊寫的這個,雖然寫起來是四畫,但它其實是『示』部,示是五畫,所以要往五畫去找……」​

「有,找到了,」爸爸說,「然後右邊是見,見是七畫……啊怎麼沒有?」​

我把字典拿過來,真的沒有。​

「啊你認得這個字嗎?」爸問。​

我的腦袋跑著爸爸剛剛用手指頭在桌上畫的字。​

「好像有點陌生。我等一下開筆電幫你查,我先吃早餐。」​

吃完早餐,我打開筆電,開了教育部辭典,一樣從「示」部開始查,然後「見」是七畫……嗯,沒有。好奇怪。後來我想我可以用倉頡先把那個字打出來。我再次回想爸爸剛剛畫的字,然後左邊拆「戈火」,右邊拆「月山竹山」,一按白鍵──「視」跑出來。​

我一看,這不是「視」嗎?我被這個字和自己嚇到!為什麼爸爸畫字的時候我沒想到?我鬼遮眼還是鬼遮心?我一邊驚訝自己的同時一邊驚訝爸爸。我拿了紙筆給爸,「爸,你剛剛問的字寫出來我看。」​

爸爸寫了,在紙上寫了個大大的「視」。我說,這就電視的視啊,你怎麼會不認得?(這句話其實我是想問我自己。)​

「喔,電視的視喔,好笨,怎麼不認得?」爸爸說。​

我突然回想起爸爸畫字給我時,我對那字的奇異感,像是看著某個明明認識卻因為看太久而覺得它長得很奇怪的字。一開始爸爸畫字給我時,我對那字的感覺就是那樣。明明是一個我認得的字,我卻覺得我不認得他。​

謎底揭曉,原來是「視」。但我又想到,為什麼字典查不到?​

這次用注音回查部首。喔喔喔,原來「視」是「見」部啊!​

(一大早鬼遮眼然後因此發現「視」是「見」部的奇異早晨)​

 

2021年10月21日 星期四

最近中午吃飯都配Gillo


最近中午吃飯都配Gillo。剛剛看的是《我們的青春在台灣》。這部片約兩小時,我們吃飯吃不到兩小時,所以今天是看半小時。看到陳為廷跟蔡博藝去中國,蔡博藝開新書分享會,當天現場的觀眾比我想像的不「中國」,我還以為像那樣的分享會在中國根本開不成,但原來可以?現實與想像有著一些差距。​

當然,記錄下來的是「被記錄」下來,也是剪輯過的。但這就是「記錄」的本質。「記錄」不可能「全部」。全部就不是記錄,也不可能記錄。​



我第一部看的安妮‧華達是《艾格妮撿風景》。天啊,我一看就愛上她。幽默、聰慧、具藝術感又兼具議題性。許多議題性的紀錄片容易拍得很硬,但安妮華達的這部「撿垃圾」很輕,她輕輕鬆鬆觸碰的垃圾問題。她從《拾穗》開始,從藝術作品開始講,拉到現實,再接合自己,拼貼自己。安妮‧華達真的是拼貼大師,不論是畫面的拼貼,想法的拼貼。​

《千面珍寶金》也超級讚。影片中的珍寶金也很讚,雖然我不知道她本人有沒有那麼讚。​

最近我沒事就跟C說安妮‧華達的電影有多厲害,說到我自己都有點煩。​



李滄東的《綠洲》,看完後我安安靜靜。幹,後座力好強。​


同意。

最近我在感覺「同意」這個詞。​

當有人「同意」某人的某個看法,我感覺到的是──「那人說出來的可能跟他想的一樣」。「我覺得你說得很對」,似乎也等於自己很對,彷彿對方替自己蓋了章──「這是他說的,而我想的跟他一樣。」​

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跟自己想的一樣,所以同意。但一定是這樣嗎?有沒有那種跟我想的不一樣,但「我也同意」的時候?應該是有。但多半時候,「同意」經常等於「跟你一樣」、「跟我一樣」。​

臉書上的同意經常有加乘效果,「同意」會隨著讚與留言累積聲量,而「不同意」容易消失,但會出現在持相反意見另外一邊。兩邊的聲音都是同意,隨著讚與留言,兩邊都會覺得自己是「對的」。​

當然也有大混戰的時候。但大混戰能理清對錯嗎?既然會變成混戰,多半很難一刀切。沒有出聲的人在心裡可能有同意與不同意,兩邊都是。​


2021年10月18日 星期一

「前途茫茫」,與「感覺前途茫茫」,確實是兩回事。​

感覺前途茫茫,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沒有力氣,沒有自信;只敢做最低限度的移動。而前途茫茫,儘管前途茫茫,自己卻很安定,相信自己有能力與力氣,就不會害怕移動。​

「那你『現在』為什麼不覺得『前途茫茫』了?​

我想是因為覺得自己有力氣了。​
那麼力氣從何而來?​
這才是真正的問題。​

力氣從何而來?能確定的是它不會從天而降。​
每個人的力氣來源不同,但我想其中一個一定是自己。​
自己過往的不安、害怕;漂浮的感覺、不確定的感覺,​
都可能成為現在的力氣。​

但不安需要時間沉澱與轉換,​
它不會突然就變成力氣。​

不安需要好好被善待。​
我沒有對我的不安置之不理,​
我好好的讓自己不安,​
讓自己沒力。​
有一天當我的力氣又漸漸回來了,​
那代表是我自己長回來了。​

嗯,怎麼感覺好雞湯。​


有沒有感到前途茫茫的時候?

有啊,第一次感到前途茫茫就是準備要辦退學卻還沒辦的時候。幹真的要嗎?當然要不然無法前進。困在某處無法前進的感覺真是前途茫茫。而辦好退學後,有了「前進」的動力就只能猛拚,那麼猛拚其實是不得不,努力準備重考只為讓自己再進到另一個「位子」,卻不是非常確定的位子──因為「前途茫茫的感覺實在太令人不安了」。困在原地活不下去,為了活下去,必須離開;而離開之後又必須找個理由把自己放在某個位子上,因為,「前途茫茫的感覺實在太令人不安了」。​

第二次就是大學畢業,很幸運地找到自己想做的工作,卻做不到半年就做不下去。那次更令人感到前途茫茫,連自己想做的工作都做不下去,那是要做什麼?但另一面又很有現實感,離職的隔天就馬上去找打工,很幸運馬上有打工可做,有薪水可以餬口,不會付不起房租或沒錢吃飯。因為讀第一間大學時的「前途茫茫」加上「錢途也茫茫」實在太令人不安,前途可以茫茫,但錢途不能茫茫,至少要先有可以活著的錢,才有「本錢」處在「前途茫茫」的狀態。​

「畢業後賴以為生的工作都跟文字有關」,我的簡介上這麼寫著。是真的。我連打工都剛好跟文字有關(書店的耶卡短期工讀生)。但這代表我沒有過感到前途茫茫的時候嗎?有喔,那感覺還在心裡。但我不會說那「不好」。​

 

2021年10月14日 星期四

「80/50兩代相纏」的家庭困境,原本也可能發生在我家​

80/50,80歲的養50歲的。這原本也可能發生在我家。如果我爸媽平安健康的活到了80歲,我弟也平安健康的活到了50歲,而如果那時,我弟依舊繭居在家,那麼80/50可能面臨的困境,就會發生在我家身上。​

但我弟在今年夏天走了。滌今年四十,我爸七十,我們家是70/40的案例。而滌的離世,讓70/40成為過去,沒有機會變成80/50。這樣寫,似乎意味著滌如果活下去只會為家裡帶來困境?不是這個意思。滌如果還活著,如果他與家人的關係、與社群的關係有所轉變,不一定會發展成80/50。但未來究竟會如何,沒人知道。​

在滌繭居將近十年後,我媽已經做好要養他一輩子的心理準備。我媽做好要養兒子一輩子的心理準備,也盡力做了經濟上的準備。但這都只是準備,在身心都還健康的時候所做的準備。人都會衰老,一定會走進需要有人幫忙的一天,我爸媽一定有無法繼續養兒子的一天,反過來需要他人照料的一天。媽媽跟我討論過未來,她一直很擔心,「如果我跟你爸是其中一個人需要照顧,一個人還可以照顧另一個人;萬一兩個人都需要有人照顧,我們說不定就要去住安養院,那你弟怎麼辦?」「我們也不可能請看護或申請長照員來家裡,你弟不喜歡有外人來家裡……」​

媽媽說著這些事的時候,似乎把我排除在他們的照護問題之外(現在的爸媽真的太為兒女著想,太怕替兒女帶來負擔)。她把滌的需求擺在自己前面,而這也是《80/50兩代相纏的家庭困境》書中案例的父母普遍會有的反應。「將孩子視為自己的責任,直到最後一刻……」這似乎是繭居者家庭最後走進困境的原因,因為照顧者無法向外求援。​

在寫《滌》這本書時,當時我只是覺得不能將這個問題繼續放下去,不能假裝沒有。而當我試著與滌說話,與媽媽對話,家人彼此的關係有了改變。當然,滌不是因此就馬上走出來,但至少能在家人願意去理解的狀況下生活。甚至後來與爸爸的關係也有了些微轉變。這些變化極小且緩慢,但它變化著。後來我還思考著自己是否該去找心理諮商師,以家人的身分多了解一些可能需要的資源與管道;我也問過媽媽的意願,媽媽從覺得沒有需要,到不反對。​

以前的我沒想過要找心理諮商,或是詢問是否有相關的家屬團體,這些都是在想要了解滌,想建立連結之後才出現的想法。但很遺憾,想法還未成行,滌就因為身體健康的問題,先離開這個世界了。​

所以當我讀《80/50》,我思考對照的是,那些可能可以打破僵局走出困境的方法,哪些是我們曾經做過的,或想做但還未做的?我們曾經做的是先與滌建立連結;我們想做但還沒做的是對外尋求支援──這個支援指的不是「馬上能夠讓繭居者獨立自主生活」,而是針對自身的困境先了解可能支援的管道,比如之後父母會有長照的需求──如何顧及父母的需求,同時照顧到滌的心理與生活需求。​

書中的案例,經常是父母因為自己的身體或經濟狀況不行了,對外求援後長照介入,家中有繭居者的情況才浮出檯面,但那時經常已經進入更難以協助的狀況。因此《80/50》一書想要傳達的是──不要覺得照顧繭居者是自己的責任,要嘗試尋求外界支援,免得陷入兩代相纏(相殘)的困境。​

不過,這也需要社會有能夠支援繭居者的管道。作者川北稔細細的探討了造成日本80/50現象的可能原因,以及目前因應此現象的資源。該書第一頁就列出了可能協助繭居問題的相關機構或組織,這與許多人認為繭居問題應該就是有特定單位在負責的印象不同,這批名單反而是從不同的角度與需求切入──比如「地區綜合行政中心」提供長照諮詢,而在諮詢的過程中若發現家中有繭居者需要協助,則可能再引入「自立諮詢支援窗口」的資源。另外也有「全國繭居狀態者家屬會聯合會」,屬於非營利法人,以繭居者之家屬為援助對象。​

看起來不乏支援管道,但協助者是否能與繭居者家庭「建立關係、守護,等待介入時機到來」,不同的支援單位「彼此是否能夠緊密合作,以促成多方支援」,這都是繭居者家庭能否出現轉機的重要因素。就個體來看,繭居者有其各自繭居的原因;就社會來看,繭居現象有其時代背景與成因──協助者若還是抱著傳統的觀念,認為「繭居者就是不願意工作」、或是單純以為「那就幫他們找到工作就沒問題啦」──若無法理解繭居者家庭真正的需求,那麼就會出現書中所說──覺得求援也沒有用,最後放棄求援。​

最後,以下是書中對「繭居」的定義,與相關數據──​

◆繭居是一種「狀態」,進入繭居狀態的人,家中是主要的生活範圍,因此不會參與任何與社會有關的活動,任何人都可能經歷這種狀態。因此,本書不會使用「繭居族」這種把繭居窄化為特定族群的用語,而是盡量使用「繭居狀態」等說法。​

◆在日本,十九歲到三十五歲處於繭居狀態的人口,推估為五十四萬一千人(2015年的調查);四十歲以上處於繭居狀態者,推估為六十一萬三千人(2018年的調查)。​

我寫《滌》的時候,是將範圍縮小,只看滌這個人,以及與他生活在一起的家人。我想細細去了解滌,以及身為他的家人的自己。我想透過對話與相處,來為「我們」找到生活與生存下去的方法。​

而我現在讀《80/50》,我讀到的是繭居者家庭類似的樣貌與的困境,以及日本如何面對與協助這樣的家庭。也會去想,那麼台灣呢?台灣現在有多少家庭有著類似的困境?如果想要向外求援,可能的管道有哪些?滌已經離開,但我還是會去想如果他還在世,我會做些什麼,想做些什麼,可以做些什麼?任何的嘗試都可能帶來改變的契機,不去擾動就是僵局。​


 ──刊載於 OKAPI:https://okapi.books.com.tw/article/15062?loc=writer_003


2021年10月11日 星期一

感熱紙與酒精實驗

颱風天無聊的話,可以找家裡的感熱紙+酒精來玩──

今天搞了一個烏龍,卻因此玩了一個實驗。早上整理桌面,想說把之前去7-11預訂的五倍券單據丟掉,因為到時候領實體券也用不到,那只是預訂的證明。丟到垃圾桶後,莫名其妙的不安感突然跑出來,「嗯,還是等到領完五倍券再丟好了。」於是從垃圾桶中撿回,噴了一下酒精。結果酒精一噴,上面的字消失了!我想說啊啊啊不見了,沒想到過了一會,上頭的字跡又慢慢浮現。

我看著字跡慢慢浮現,好像無字天書上的字浮出來一樣。

不過,等到整張都乾了之後,有的地方字跡已經完全浮現,有的字跡卻消失了(圖1)。為什麼呢?字跡完全消失的地方,是因為酒精噴太多嗎?而造成字跡消失的原因,是因為液體(水)?還是酒精裡面的成分呢?



於是我又拿了另外兩張單據來實驗。左邊那張噴水,右邊那張噴酒精──噴水的那張只是變濕了,字跡完全不影響。噴酒精的那張,字跡果然消失了(圖2)。再過幾秒後,右邊噴酒精的字跡浮現,但浮現的不是很平均(圖3)。又過了一陣子,噴酒精的字跡全部浮現了,但看來有深淺之分(圖4)。




我在想,字跡的深淺是因為酒精的多寡嗎?所以又拿了兩張單據來實驗。這次一樣左邊噴水,右邊噴酒精。噴酒精的那張,我儘量噴平均,而且噴到透,讓上頭的字幾乎完全消失。實驗結果,一樣隨著時間過去,噴酒精的字跡漸漸浮現,而且這次全部浮現,並沒有因為酒精噴得多而無法浮現(圖5-7)。



 

 

(做完實驗後,我發現第二次實驗,應是兩張都噴酒精,一張噴一下,一張噴三下來對照,這樣更能看出酒精多寡對感熱紙的影響)



感熱紙的原理(維基)──

「感熱紙:使用一種化學原料塗抹在紙上,使得紙張可因受熱而改變顏色,不需要使用墨水或油墨。感熱紙可以使用於熱感印表機,且特別使用在廉價且重量輕的裝置,像是傳真機、加算器、收銀機與信用卡終端機等。

感熱紙的表面,會塗抹固態的染劑與合適的基質,像是熒烷類的隱色染料以及磷酸正十八酯。當基質加熱到其溶點時,染劑會與酸性物質反應,轉換成有色態;而基質很容易快速冷卻,則染劑的有色態會直接被儲存於亞穩定狀態。但一段時間後,顏色仍會逐漸消退,故僅適用於不需長期儲存的用途。」



實驗結果與猜測:

感熱紙上的字跡因酒精而消失,但當酒精揮發後,字跡又再浮現。那麼,字跡浮現的深淺與酒精多寡有關係嗎?我猜無關。字跡消失後沒再復原的,可能跟感熱紙上的塗層厚度有關?

(嗯,打完實驗記錄的現在,外頭風雨呼呼叫,這次圓規比上次的燦樹還要有感。)


2021年10月8日 星期五

《麥提國王執政記》、《麥提國王在無人島》── 一個孩子的成長​

 


​最近讀完《麥提國王在無人島》,之前讀《麥提國王執政記》是三年前。我剛剛翻網誌,發現竟然沒有寫記錄。我明明那麼喜歡《麥提國王執政記》,怎麼會沒有寫記錄呢?​

麥提國王是我非常喜歡的青少年小說,雖然第一部是在講十歲的麥提如何執政,第二部在講麥提打敗仗後被流放在無人島,但兩部結合起來其實就是「麥提國王成長記」。麥提想要給孩子權利,他創立兒童議會但是失敗;他第一次打了勝仗但不了解現實,結果在第二次戰爭中失敗。麥提在改革的過程中認識大人,也認識小孩;認識人性,也認識自己。與其說麥提國王是青少年小說,我更覺得它是寫給大人看的,它讓身為大人的我,再一次思考什麼是「兒童」,兒童與大人之間的權力關係,以及兒童究竟是否能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故事本身非常精采,以下節錄幾段來分享。​

(說是節錄但其實很長,但我已經做了不影響閱讀的刪減。若有人對麥提國王的故事感興趣,歡迎去找書來看。作者雅努什‧柯札克,另外著有《如何愛孩子──波蘭兒童人權之父的教育札記》,也非常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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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議員。」麥提說:「直到目前為止,我都是獨自一人執政。我想要讓你們過好的生活,但是一個人畢竟很難猜到每個人的需要。你們來做這件事就比較容易了。有些人知道城市的孩子需要什麼,有些人知道鄉村的孩子需要什麼。比較年幼的孩子明白小小孩的需要,其他人修熟悉年長孩子的需要。我想,有一天全世界的孩子都會來到這裡,就像不久前全世界的國王來到這裡──那時候,白皮膚、黑皮膚、黃皮膚的孩子都會說出,他們需要什麼。比如說,黑人的孩子不需要溜冰鞋,因為在他們那裡不會結冰。工人們已經有了自己的紅色旗子,也許孩子們會選出屬於自己的綠色旗子,因為孩子喜歡森林,森林是綠色的……」​

麥提說了很久,很久。議員們都聽他說。麥提覺得很高興。​

◆​

孩子們又大聲鼓譟,於是必須休會十分鐘。​

四個叫得最大聲的議員被請出了議會。記者簡短地解釋,一開始就要讓所有的一切上軌道是很困難的事,明年一定會更好。他請求議員們說出,他們想要什麼。​

又開始了一堆噪音:​
「我想要養鴿子。」有人大叫。​
「我想要養狗。」​
「每個孩子都要有手錶。」​
「孩子們都可以打電話。」​
「還有大人不能親吻孩子。」​
「大人要唸故事給我們聽。」​
「我要香腸。」​
「我要火腿。」​
「我想要可以晚睡。」​
「我希望世界上沒有任何女孩和小小孩。」​

「我想要有多一點口袋。我爸爸有十三個口袋,我只有兩個。那裡面什麼東西都裝部下,如果我丟了手帕,大人就會罵我。」​

「每個孩子每個月可以打破一次玻璃。」​
「還可以抽菸。」​
「不要有填空。」​
「也不要有聽寫。」​

「我想要世界上所有的國王都是孩子。」​
「我想要大人去上學。」​

「我想要每個孩子都有車。」​
「還有軍艦。」​
「還有房子。」​
「還有火車。」​
「每個孩子都有錢,愛買什麼就可以買什麼。」​
「有小小孩的地方,就要有牛。」​
「還要有馬。」​
「每個人都可以有十公頃地。」​

孩子們說了一個小時,記者只是微笑,把所有個一切都記錄下來。鄉下的孩子們一開始不好意思發言,後來也放膽開口了。​

──《麥提國王執政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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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提把所有心底話都告訴了憂鬱的國王。​

「我原本以為,孩子很善良,只是很不幸而已。但孩子其實很邪惡……(略)我以前不了解孩子,我現在了解了。孩子很邪惡,非常邪惡,我也是邪惡的,邪惡而且不知感恩。以前,當我還害怕大臣、宮廷司儀、家教和其他人時,我會聽他們的話,安安靜靜坐著……但當我真正成了國王,我做了一堆蠢事,因此吃足苦頭。不只我受苦,我還讓許多無辜的人受苦。」​

「孩子很邪惡,他們不公平,充滿惡意,愛說謊。如果有個孩子口吃、有點斜眼、紅頭髮、跛腳、駝背或是尿濕褲子,其他人馬上就會去嘲笑他。……。如果孩子看到別人有什麼好東西,就會想要把它騙過來,或是乾脆直接拿過來。如果他們發現某個孩子比較守規矩,就會忌妒,然後故意惡整他。如果有個男孩很強壯又很會打人,大家就會讓他為所欲為,而另一個安靜、善良的孩子,大家則根本不會把他放在眼裡。你告訴一個孩子你的祕密,之後當你們吵架,他就會把祕密到處去跟別人說。他們喜歡自吹自擂,每個人都想當第一個。比較大的孩子會和年幼的孩子吵架,男孩會和女孩吵架。我現在明白,為什麼兒童議會失敗了,怎麼能成功呢?我現在明白,當我手上還有香腸時,我在他們眼中是好人,當我沒了香腸,他們就想背叛我。哼,他們竟然還自稱是『綠旗子的騎士』呢!白人孩子就像黑人的食人族一樣野蠻,這真是丟臉。但是黑人很不幸,因為他們缺乏教育。我不想要回到白人的世界,如果我在無人島上覺得無聊,我就去邦‧德魯瑪的國家,一直在那裡待到死。」​

麥提忘了憂鬱的國王在聽他說話,於是說了這一大段自言自語。這些想法一直壓在他心中,他非得把這些憤怒悲傷大聲說出來不可。​

所以,當憂鬱的國王開始說話,麥提甚至因為驚訝而抖了一下。​

憂鬱的國王向麥提解釋,他不應該因此退卻。每一個改革者都會經歷到這些艱難的時刻,他會在這些時刻感到一切都不值得,然而事實並非如此。在孩子之中,有邪惡也有善良的孩子,有愛說謊和誠實的,有喜愛衝突也有和平謙讓的,有愛和人吵架、愛挑釁別人的也有親切和善的。但在孩子之中沒有秩序,好孩子會因為壞孩子而受苦。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給孩子權利,這樣他們才能保護自己。麥提開始這麼做了,但是他不想把工作做完。既然麥提堅持要去無人島,就讓他去吧,只是請麥提不要放棄任何一項身為國王的權利。​

◆​

麥提好像不是自己一個人。如果他是完全獨自一個人,就會覺得無聊,但他一點都不無聊。他和自己對話,彷彿和許多人一起交談。因為思考若不是如此,那會是什麼呢?​

每個人腦中一定有許多小人,每個小人知道的事都不一樣,說的話也不同。有時候這些小人會吵架,有時候一個小人會糾正另一個小人,或是給他建議。比如說,麥提會突然想起一件他忘記很久的事。​

麥提坐在海邊,往海裡扔石頭,不停思考。這些腦中的小蜜蜂在說話,麥提聆聽他們的話語,這就像是在上課一樣,只是現在他的老師有一千個,搞不好還有一百萬個。​

麥提現在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但為了讓未來的人生過得順利,他必須好好想清楚過去他還是改革者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他腦袋裡的蜂巢一片混亂,腦中的小人愛做什麼就做什麼,愛說什麼就說什麼(……)。他們會和彼此打仗,甚至不會告訴麥提他們為何吵架、打架。看樣子,麥提想得越多,他知道的和明白的就越少。​

──《麥提國王在無人島》​



2021年10月6日 星期三

善與惡。

魷魚那六個遊戲,循序漸進的在考驗人性。幾乎可以說,若能活到最後一關,就能看出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但是,什麼才是真實的自己呢?為了活下去而欺騙他人的人,在生命沒有受到威脅時,也曾對他人釋出善意。那麼,那善意是假的嗎?我們能夠以他後來的行為,來判斷他之前的行為嗎?​

(以下為FB留言)

 

Mindi Wang:

以下爆雷

我覺得諷刺的是,正是因為有配角尚佑的冷酷絕決,所以主角奇勳就某方面來說就乘著配角的順風車來到最後一關,並且取得道德的制高點,甚至連最後的獎金也因為尚佑自殺而取得。在這些關鍵點上,如果是由著主角的善意,其實包括他自己在內的其他人都是會淘汰死亡的(例如玻璃橋)。就這點來說很糾結與矛盾。


一個人是什麼樣的人?善的或者惡的?究竟是一個凝固的形狀?還是隨時變動的樣貌?

 

廖瞇:

看完了!沒想到最後奇勳竟然想到要集體退出!對吼!我怎麼沒想到!

然後,因為這樣的設定,所以雖然最後無法退出遊戲而成為唯一的活存者而獲得獎金,但第一年他並沒有使用那筆錢,這個還算合理。

那麼,他是否搭著尚佑的順風車,一路來到最後一關呢?第五關之所以能夠過關,確實可能是因為尚佑,但也很難說,因為尚佑並沒有給在他前面的那個人機會。對「那時的他」來說,一切會影響他過關的因素,都要加以排除。但對奇勳來說是,有沒有可能大家一起過關?你可以說他很天真,但也因為他的天真,他在第三和第四關,選了老人當夥伴,而這個選擇就原來老人是幕後老闆的設定,其實反而是他之所以過關的原因。

所以他的天真與相信人性,究竟是成為阻礙的原因?還是成為他最後優勝的原因?甚至最後尚佑自殺,也是因為奇勳的人性,尚佑無法再對奇勳出手,卻也無法就那樣回到現實世界。

 

 

 

2021年10月5日 星期二

選擇

看魷魚看到剩一集,來寫一點點。​

類似的點子,之前日本用過。「魷魚遊戲」很像「賭博啟示錄」+「要聽神明的話」。剛開始看朋友看時,我本來覺得應該是差不多的套路,但後來繼續看下去,發現他處理人性的部分,還滿細緻的。它把小孩玩遊戲時,會結盟也會排擠的狀態,連結到大人的生死遊戲中,差別只在小孩的遊戲不會死人,但這個魷魚遊戲會。​

另外還有個我覺得很值得探討的點,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電影和日劇,裡面的參賽者是被騙,或不得不玩。但魷魚遊戲設計了讓玩家在第二集時,以透過投票半數同意的方式,集體退出遊戲(抱歉破梗了)。可是他們回到現實生活後,卻又因為過不下去,自願回到遊戲。這次回來,就是明明白白的自願參加了,但是,這個「自願」真的是「自願」嗎?就像現實生活中勞工跟資方簽訂了不平等的契約,或是窮到「自願」賣肝,這真的是「自願」嗎?​

參賽者有殺人也覺得沒關係的,以及根本不想殺人的,但他們為了「活下去」而都殺了人。我覺得裡面在講「選擇」,我們總是說,人有選擇。但生活在某些處境中的人,真的有「選擇」嗎?​

2021年10月4日 星期一

就讓狗狗做自己

 


收到《就讓狗狗做自己》,大概三天就讀完了。發行者Polo拔(許朝訓)是多年前我認識的一位動物行為師,我真的從他身上學到超多的。​

先說,動物行為師並不是在教人訓練動物,反而是教人理解動物(這是我對這工作的理解XD)。比如,他並不是教你訓練你家狗狗聽話,而是身為人類的我們盡量去聽懂狗狗的行為語言,然後再進一步思考人類跟狗狗可以如何快樂的生活在一起。​

比如我們家Migu,當牠從幼犬漸漸長成成犬,剛開始也曾經有過想要追人追車。搬來鹿野前,我從來沒有養過狗,所以我最初想的是──要怎麼不讓Migu不追車啊?後來我才知道我該想的是──為什麼Migu會想要追車?他追車的原因是什麼?我後來知道,狗狗對移動的物體本能就有想追的衝動,牠會想要靠近去了解那是什麼。那麼,我可以說「就讓狗狗做自己」,然後讓牠想追就追嗎?我覺得光是這題,就是人狗相處上一大的課題。​

這本書很特別,它在一開始就用了一個很重的標題「受到囚禁的狗兒」。乍讀之下會有一種──你的意思是我們都把狗綁起來不讓牠活動嗎?或是把狗都關在家裡不讓牠出門透氣嗎?它不是這個意思。「受到囚禁的狗兒」這句話的意思是──提醒我們注意到人類與狗的權力關係──人類確實就是握有權力的那方,我們限制了狗狗出門的時間、次數;限制牠出門的行為──不可以吃這個,不可以去那裡;我們控制了牠吃的食物──寫到這裡,我聯想到「小孩」。​

這不是說小孩像狗,或狗像小孩──而是,人類與狗狗相處時呈現出一種權力關係,大人與小孩相處時也呈現出一種權力關係。許多時候,我們在公眾場合中,看到大人叫小孩「不要哭、不要吵、不要叫」,飼主對狗狗說「不行、不可以、不要叫……」;大人對小孩,飼主對狗狗,就是明顯擁有權力的那方,我們無法假裝沒有,因為我們不太會看到一個大人對另一個大人這樣說話。有人可能會說,那不一樣,「小孩還沒有自主行為能力」、「狗狗不知道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但真的是這樣嗎?還是只是小孩想要的跟大人不一樣?狗狗覺得重要的跟人類不一樣?但問題是小孩跟狗狗,都是「依附」著大人(人類)生存,不論我們是否想要控制,我們確實都掌控了他們的生活。​

先意識到自己是握有權力的那方,才能看見處在「我們之中」真正的問題。回到前面說的,小時候的Migu會想要追車追人,但如果真的就這樣讓牠去,那反而會造成牠未來與人類相處時的障礙;因為有些怕狗或還不打算了解狗狗的人,會認為這是一隻製造麻煩的狗。那麼,要因為這樣就把Migu綁起來嗎?當然也不是。我們的做法是:一開始先牽繩帶牠散步,讓牠慢慢瞭解那些移動的人車無害,也慢慢習慣那些存在(不再覺得新奇)。等到牠幾乎完全不會對經過的人車有想追的反應後,我們放掉牽繩,讓Migu自由活動。​

(PS.但先說明前提──不上牽繩要看場合。我們是因為住鄉下,能夠讓狗狗不上牽繩自由活動的場域相對來說很多,但在都市不上牽繩就有難度。這個在《讓狗狗做自己》中有許多討論)。​


 

再來說說另一隻狗狗。​

最近我們家又多了一隻狗狗,叫旺來,年紀比Migu小一點,大約六歲(Migu可能六歲半)。因為某些原因,牠換了好幾個不同的家,現在來到我們家。旺來來了之後,我才深刻感受到「我們侷限了牠的自由」。因為相較於Migu,旺來不論是天生個性或後天的生活習慣,牠都是一隻喜歡長期在戶外活動的狗狗。我們說Migu像宅男,而宅男因為本來就喜歡在家,所以對Migu我們不太有剝奪掉牠自由的感覺(當然不是完全沒有)。但在旺來身上就很明顯;旺來聽到什麼聲音就想出去,早上聽到鬧鐘響就想出去,看到我們換衣服就想出去,有什麼風吹草動就想出去。​

但現實情況是,我們確實無法讓牠想出去就出去,因為牠不如Migu穩定,也不像Migu一樣一定會自己回家;但我們卻也要顧及牠想要出去的需求。因此這段時間,除了旺來學習習慣在家的生活,我們也在學習注意旺來的需求,在現實狀況與牠的需求中儘量抓到平衡。​

說真的,我覺得狗狗願意調整自己的幅度,其實比人類大(是因為牠們是權力小的那方所以不得不嗎?)我想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更多時候可能是回應我們對牠的態度。比如旺來其實很像高敏感的人,牠有很多敏感帶,你不小心碰到牠就會叫,反應很大;但有幾次我不小心碰到牠,比如牠趴在椅子下,我要起身時沒注意去「擦」到牠,牠從一開始聲音很尖銳,到後來小聲地哼一聲,甚至有時候只是身體動一下;我可以感覺到牠在學習調整與適應。而我也在學,在我們知道旺來很敏感後,如果我要移動身體或桌椅,就算不會碰到牠,我還是會先發出聲音讓牠知道──「旺來,我要動椅子喔」。當然,牠不一定聽得懂「我要動椅子喔」這句話,但牠可以知道我在叫牠,牠會注意到我接下來即將有動作,幾次連結之後牠就會知道,就不容易太過驚嚇。​

 



一不小心寫好多,但其實還有好多沒寫,之後再慢慢寫。以下節錄幾段《讓狗狗做自己》──​

◆​牽繩象徵了我們與狗兒同伴之間的複雜關係,它讓我們與狗相連,各處牽繩一端。對於人類來說,牽繩代表與狗兒一塊兒進入外面的世界,給他們時間嗅聞、奔跑、玩耍、追逐、作樂、打滾、尿尿、大便、騎乘,以及用其它方式表達自己。對於狗兒,牽繩可能代表以上事物,但也代表限制自由的枷鎖,因為牽繩是我們施加控制的方式。牽繩保證狗兒遵守我們的規則,只能在我們允許的時候去我們允許的地點,放下狗兒的牽繩(unleashing your dog)意味著找到讓他們生活更自由的方式。​

◆​我們偏好「監護人」或「同伴」這樣的用法,而不是主人。監護人必須注意在狗兒需求與人類需求之間找到平衡。​

◆​要設計一套能套用於所有狗兒的「家庭行為」研究相當困難,因為每個人類家庭環境都是獨一無二的。但這不妨礙你在家裡研究自己的狗兒,你的研究結論可能不適用於所有的狗,但是會適用你人生最重要的狗,也就是你自己的狗兒。​

◆​[訓練與教導狗狗的重要性]​

雖然表面有點違反直覺,但是提升狗兒自由的重要方式之一是認真看待訓練這件事。若方法得當,訓練的重點並非在於控制你的狗兒,而在於教導狗兒可以在家中及整體人類環境中和你一起順利生活。​

狗兒訓練一方面涉及教導狗兒,一方便涉及教導你自己,要自我學習狗兒行為與訓練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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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真的很推薦這本書,因為它並不是要你照書養(就像養小孩不可能照書養一樣),而是,它幫助你在「能力範圍內」,去找到提升狗兒自由,而自己也會開心的方法。​



2021年10月3日 星期日

『是要咬一輩子的指甲嗎?』學著不要苛責自己──《房子》繪本出版計畫

 


因為很喜歡,所以在寫推薦時有點被卡住了。我反反覆覆讀著繪本,在開頭處卡了大概快一個小時後,我想,嗯,想到什麼就先寫什麼好了。

打開《房子》的檔案,看到第一頁就被吸引。那個吸引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被圖吸進去。它的配色多彩,卻又樸樸灰灰;然後它的構圖、線條、筆觸,都有帶我進入另一個世界的感覺──我很難形容這個感覺,總之,它是一本光看「圖」就會被吸進去的繪本。

那麼文字故事呢?我喜歡它的不說道理,就只說自己的害怕。裡面沒有那種教你該如何面對精神疾病的方法,沒有教精神病患該如何面對,也沒有教精神病患的家屬和朋友該如何面對;裡面沒有「正確」的做法,沒有「通往成功」的路徑,只有坦白呈現自己的困境與狀態。

作者叫做老王。老王不姓王,看來也不老。老王說,取這樣一個不引人注意的名字,讓他很有安全感。

老王在後記中提到,他很常剪指甲,有時會不小心剪到流血。我就想到我會咬指甲、修剪指甲邊邊不規則的皮肉,有幾次見血才停。「怎麼會把自己的手指頭弄成這個樣子?」我問自己,回答不出來。一個我說,我也不想這樣;但另一個我,就是忍不住一直去撕咬指甲。

後來我發現撕咬指甲的原因好像是,因為摸到不平整的面,很想要「把它弄平整」;但撕咬反而容易造成指甲和指頭皮肉的不平整,如此不停循環。

「是要咬到當阿嬤嗎?」我爸有時會這樣講。

因為這一層類似強迫症的症狀,我覺得自己似乎能夠體會《房子》裡的兔子,那不得不一直打掃的心情。強迫症有重有輕,有些不對生活造成影響,有些卻會對自己帶來極大的壓力。

《房子》的文宣這樣寫著:

「這本書並不是要照亮生命裡的黑暗,而是訴說光亮與黑暗的並存,這本書也並不意味著,兔子和她的創作者已找到所謂最好的答案,而是在對自我生命感到懷疑與羞恥時,把耗盡心力藏起來的情感,再耗盡心力挖掘出來的過程。」

讀完《房子》之後,我就找到不咬指甲的方法了嗎?並沒有。但我看見老王與他自己共處,我也就更能與撕指甲的自己共處。偶爾我會不在意指甲的狀態,我會忘記要去「關心」指甲,我也知道我不去在意(關心)就不會去撕咬了;但當我不小心又咬起指甲,我也不會太苛責自己。因為強迫症狀經常是──越叫自己不要在意,越可能因此更加在意。

最後我要強調──雖然我是因為精神疾病這個主題而關注它,但我真心喜歡這個作品,不論畫風還是故事,「都深深打動我」。

 ◆

《房子》繪本出版計畫,嘖嘖募資中:https://reurl.cc/n5OlLd


2021年9月29日 星期三

不想說了

朋友家裡的電話響了​

一聲,兩聲,三聲。我躺在地板上聽著電話響。第四聲,第五聲,第六聲。我想著電話那頭,是電信費的催繳,還是詐騙電話?還是……​

第七聲。第七聲還未結束,只鈴了0.001秒就停了。像是話還沒說完。​

還沒說完,但不想說了。​



2021年9月27日 星期一

需要浸在裡面

最近讀在一些自己不是很懂的資訊。弄得稍微懂一點後,發現其實也沒那麼難懂,之前不懂似乎是因為文字的表達。文字表達生硬,不好想像,特別是並未親身經歷那些,只能透過文字帶我想像,那麼,文字帶來的可能是連結,也可能是斷裂。有些文字將我和我想了解的世界連結在一起,有些卻產生斷裂。​

而有些,似乎也是文字難以表達;文字難以表達,卻能透過口說。好神奇,原本只看文字看不是很懂的資訊,經過人一解釋就懂了。不是一樣都是「文字語言」嗎?當然,透過實作又會有另一個層面的了解,比如素描,你看書上寫,聽別人說,都不比自己親手拿起筆來畫,會更明白層次是什麼、色調是什麼。​

然後,厲害的寫作者就是,能夠將他人未曾經歷或可能無法經歷的事件與感受,透過文字讓讀者幾乎感同身受。這需要什麼?這需要寫作者自己真的浸在裡面。不是在水面旁看著水面的波紋,而是進到裡面浸在裡面。但能在裡面多久呢?能進到多深呢?這不是只是「想」就能做到的事,還需要時間,還有要克服自己無法進到裡面的障礙。 ​

但為什麼要進去呢?當然有為什麼,也沒有為什麼,就是「想要」而已。​

哇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2021年9月26日 星期日

要怎麼學?

要怎麼學​
說話?​
要怎麼學​
寫字?​
要怎麼學玩?​
要怎麼學​
學習?​

沒人教我該怎麼學​
我怎麼會學會學習?​
我沒有學會學習​
我要怎麼學習?​

要怎麼學​
做人?​
為什麼我還沒學會做人​
我就已經是個人?​
為什麼我還沒學會說話​
我就開口說話?​
為何我還不懂愛​
我已經開始愛?​

為什麼​
我還不知道我要什麼​
我已經走在路上?​

 

2021年9月25日 星期六

有人?

一進門,他聽見聲音,好像有人。​





「原來是掃地機器人。」​




加油

「生活再貧困,也要努力活下去。加油!」
「可是……汽油又漲價了……加油好貴!」


重要新聞

「這則新聞很重要!」
「哪裡重要?」
「考試會考。」



2021年9月19日 星期日

雙蛋黃

前陣子,老斌買回來的一批蛋​
每顆打開都是雙蛋黃​
第一顆我們哇​
第二顆也哇​
我們想​
該不會每顆都哇吧?​
結果還真的每顆都哇​

老斌說​
是不是從外觀就可以判斷出雙蛋黃啊?​
我說​
雙蛋黃如果沒有被人類撿來吃掉​
那會順利孵出兩隻小雞嗎?​
還是兩隻都會死掉?​

 


你這花多少錢?

你這花多少錢?​

不用​
花不用錢​

你花都不用錢喔​
為什麼你花都不用錢?​




2021年9月18日 星期六

恐龍在鐵道上一直奔跑

 

01.​
我發芽了,​
我變成花朵。​
沒有東西吃,​
我枯掉了。​

02.​
沒有澆水,​
給我的花對不起。​

03.​
我的花那麼快快長大,​
又那麼快快死掉。​

◆​

聽雨寫字​
會消失​
會被擦掉​
被媽媽擦掉​

◆​

搬家的時候,房子會動。​

──Watan​



〈流浪狗〉​

01.​
一隻小羊,​
他沒有毛,​
他很冷。​

02.​
一隻小羊,​
沒有人陪他,​
很孤單​
又瘦又冷。​

03.​
流浪狗,​
被人丟掉,​
越來越兇。​

04.​
你把那隻狗丟掉,​
不然也把你丟掉,​
一直流浪,​
一直變兇,​
一直做壞事,咬人家。​

05.​
他很孤單,他不會咬人。​

──Watan、Ali​


(出自《恐龍在鐵道上一直奔跑》。Watan瓦旦、Ali阿麗、Makao馬告,共同創作。斑馬線出版。)​

◆​

朋友E說想送我一本詩集,收到後,原來是《恐龍在鐵道上一直奔跑》。這本詩集我之前就注意到,但一直還沒有讀。我問E為什麼會想要送我這本詩集?是因為裡面有小孩的詩嗎?E說,其實他在看的時候沒有特別去想作者是小孩,想送我主要是因為裡面的詩句。​

嗯,其實我讀詩的時候,也不會去區分這是大人寫的,或是小孩寫的;對我來說只有,那些句子有沒有打到我。我不會特別說什麼什麼是童詩。每個人對詩的分類與判斷不同,但對我自己來說,沒有「童詩」這樣的分類。就算那是小孩寫的,但我不會特別說那是童詩;小孩寫的詩一樣是「詩」。大人寫了很像小孩寫的詩,我也不會說那是童詩。​

那為什麼我要問E,「因為裡面有小孩的詩嗎?」因為,小孩的詩被看見的方式,跟大人的詩不太一樣。小孩極少自己主動寫下來發表;小孩的詩多半是被大人聽見,記錄下來。當然小孩也可能自己寫下來,但他們不以為意,那些句子就像他們呼吸的空氣;他們可以生出很棒的句子,然後輕易把它們丟掉。​

所以,讀小孩的詩的時候,我總會留意那些句子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被生出來,被留下來。我發現經常是在跟大人聊天的時候,而那個大人可能是喜歡詩的大人。他喜歡詩,跟小孩分享詩,他們一起讀詩;小孩讀著聽著說著,也就說出或寫出自己的句子。​

以上分享的詩,是小孩Watan與Ali,他們在七歲時所生出的詩。而陪伴他們的大人叫Makao。Makao留下這些詩句,在多年後,這些曾經只飄散在空氣中的句子,被印成了字,與現在的我相見。​


2021年9月17日 星期五

噪音管制法條整理

一、 噪音管制區​

噪音管制區劃定作業準則第2條初步將管制區域分成四類,管制區的類型會影響到管制的強度,第二類管制區相對較受保護,而類型如下:​

第一類:環境亟需安寧之地區。​
第二類:供住宅使用為主且需要安寧之宅地區。​
第三類:以住宅使用為主,但混合商業或工業等使用,且需維護其住宅安寧之地區。​
第四類:供工業或交通使用為主,且需防止噪音影響附近住宅安寧之地區。​


二、 擴音設施:指具有接收音源音量裝置(含可外接麥克風、收音器之功能)及音量擴大功能之設備或設施。​

三、 測量時間:選擇發生噪音最具代表之時刻或陳情人指定之時刻測量。​

四、 測量方法:測量擴音設施時,以擴音設施音源水平投影距離三公尺以上,主管機關指定之位置測量之。​

五、 第一、二類管制區之擴音設施噪音,規範如下(分貝)​

1. 第一類:日間(57)晚間(47)夜間(40)​
2. 第二類:日間(72)晚間(57)夜間(47)​

六、 擴音設施之噪音:處新臺幣三千元以上三萬元以下罰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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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來源:
​噪音管制法、噪音管制標準



2021年9月16日 星期四

關於「約定」的亂講

朋友要租房,已經簽約了又看到另一間令他心動的房間。他說他想去看。「你怎麼沒有說我很離譜?」​

我說,這種事.....就好像如果已經跟別人訂婚,但突然出現一個超喜歡喜歡到不得了的,可能就會毀約吧。不太可能為了當一個有誠信的好人,就放棄那個自己超喜歡的人?​

不過,如果沒那麼喜歡,就不會放棄原本的約定?但這樣話又說回來,跟別人簽約不管是約定房子還是約定結婚,最好都很肯定再約定?不然被約定的人可能會很困擾?但結婚都可以離婚了,租房簽約算什麼?(整個亂講一通)​

朋友說他本來以為我要舉訂果醬為例子,我說我完全沒想到果醬哈哈。你跟我們訂果醬訂鳳梨,當然還是可以再跟別人訂果醬訂鳳梨啊,只要兩邊都有付錢就好。這樣想想也是,不論是租房還是買房,跟結婚不一樣,你想要訂幾間都可以,只要有錢。​

但想想其實人也是,你想要跟幾個人交往都沒問題,只要自己的心過得去。你跟很多人結婚才會有問題,但不怕犯法就沒差。​

所以,如果單純是契約,契約就是契約,單方終止,就承受單方終止該負的責任,可能是錢,或是契約中提到的什麼。​

所以真正令人感到不安的,不是終止契約,而是關係。​

你與某人的關係越深刻、越複雜,就算沒有法律上的契約,當自己要與對方終止時,不論是情侶關係、伴侶關係、朋友關係、工作夥伴關係,都會令人感到..... ​ (暫時想不到形容詞)​

不得不、必須如此。​

自己要與對方終止、或對方要與自己終止,或兩邊協議終止。不論是哪一種,都是一種痛,卻又是放下。​

幹,我為什麼在講這個,哈哈​

我跟對方的關係或深或淺,會影響我怎麼處理「約定」;還有我自己的狀態,會影響我怎麼處理「約定」,這裡的狀態包括──自己心理的成熟度。​

年輕的時候也曾經因為自己心理狀況太差,而單方面終止了約定,沒有解釋沒有處理,沒有收尾。那感受真的很不好啊,但當時的自己卻又無法不如此。再來一次會比較成熟嗎?不會,如果依舊是當時的自己。​

現在的自己,跟當時的自己當然不一樣了。但很難一開始就是那樣。​

有形的約定,無形的約定。​

 

2021年9月14日 星期二

尺怎麼用,那條線在哪裡

 (一些雜感,本來想留言,但因為越寫越長,變成自言自語,所以貼到自己的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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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的是一個故事,一個事件,「我聽誰說」,那個「誰說」,該如何處理才是適當?​

比如,我去酒店聽到別人聊天,不論我是刻意取材還是非刻意,我可不可以將聽到的聊天內容寫下來?是不是一定要問能不能寫,才能寫下來?還是文中若沒有能夠識別說者身分的線索,就能將其視為「故事」寫下來?​

哪些算是「聽聞」,算是自己的「觀察」?──「這是我看到聽到的,我當然能寫。」哪些非得確認說者意願才能寫?若都要確認說者意願,那還有什麼東西能寫?有可能確認所有人的意願嗎?​

消化成虛構的小說,或許比較沒有爭議(但也不一定?)若是紀實,非虛構文類,那麼拿捏的那把尺在哪裡?​

尺怎麼用,那條線在哪裡,真的很難說準──但我「目前」想的是──對我自己來說那個判準是──「身為作者的自己,能盡力做到什麼地步」;而不是對自己說「作者怎麼可能做到那種地步,那要怎麼寫?」​

「我」寫出來的「故事」若是從「別人」而來,那麼我是否能盡力了解對方希望如何呈現來源?不管是一定要匿名、或是覺得不需具名,或是一定要具名。當然有時,我與對方有不同的考量,我可能也有自己覺得該如何比較好的做法,那麼,我是否能先與對方取得共識?若無法取得共識,我是否該放棄不寫?這又很複雜,這又牽涉到所寫的議題除了尊重對方意願外,是否還有該放在更前面而不得不寫的理由?​

而更重要的可能是──我寫的動機是什麼?是在消費這個題材?還是想透過書寫讓自己與讀者,能更深刻的了解某個自己原本不認識的世界?但這兩者有何不同?​

那個不同非常微妙。那個不同需要仔細感覺。那個不同,呈現在作者是將對方視為「題材」?還是與你產生關係的人?​

我說的,我真的都做得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