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30日 星期三

跟小孩一起打倉頡


這學期課來到最後一堂,除了文字遊戲外,姊弟倆還是非常熱衷倉頡。線上課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打倉頡,互相出題、拆字。​

拆「貓」的時候,拆了一會我拆不出來,「苗」好拆,但左邊的部首很難,忍不住上網查了答案。當小克發現我上網查答案時,噢了一聲,「你幹嘛上網找,我快要拆出來了。」​

「你還是可以繼續拆啊,我只是很想知道。」我沒說的是,我覺得一個字花太多時間了,所以很想趕快知道答案。​

「算了,你都上網找答案了……」小克說。​

小克的反應,讓我想下次就算花再久時間,慢慢拆也要拆出來。不過我又想,如果小克知道也會使用上網查倉頡拆字的工具,那他會不會用?​

中場休息後進到下半場,我說,這場我們來接龍好了,就是每個人出兩到三個字,可以把句子接下去,然後我們把出的字拆出來。​

我出「我是」,這兩個字之前拆過,所以很快拆出來。我出這兩個字的用意是,雖然拆過,但還不熟,還沒有真的記起來。我說,字要常打才會記起來,才會快,不是會拆就好。​

接下來換小克,他出了「貓咪」。「貓」剛剛拆過,所以好拆(因為上網找了答案XD)但我看到「貓」的拆法後我說,左邊的部首竟然是「月竹」,跟倉頡字根對照起來有點出入,好難記。結果小克說不會啊,「你就想貓咪是晚上出現,會出現在竹林裡。」好吧,雖說記倉頡應該不是用這種方法記,但這種聯想法也蠻好的。​

打了「貓」之後,會自動出現「咪」給人選。皮蛋說,打了貓之後就會出現咪耶。我說對呀,但我還是想知道沒有「貓」給我選「咪」的情況下,「咪」怎麼打。​

「咪」的左邊是「口」,所以我們要拆「米」。我還在試的時候,小克已經打出來了,「米是火木。咪是口火木。」​

小克的倉頡果然比我熟。​

接下來換皮蛋出字。皮蛋想了一下,想著要在「我是貓咪」的後面接什麼,最後他說「跳躍高手」。​

手不用拆,就是手。「高」看起來比較容易,我先從高著手。我對照著倉頡表看,還算滿快的就拆出「卜口月口」。​

我拆出「卜口月口」的時候,小克說,「可是我覺得很奇怪。你看倉頡表的月,跟高的下面那個長得不太一樣。」​

「有點不一樣,但是滿像的。」我說,「你拆過倉頡你也知道,有些字會有小小的變化。」​

接著要拆「跳」「躍」了。這兩字的筆劃都多,我們先從「足」著手。我們拆出「足」是「口卜人」,接下來要想「兆」跟「翟」。可能對倉頡不夠熟,我們在這兩個字卡關卡很久。過了不知道多久,小克大叫我拆出來了,「廖瞇你打口一中一人。」我照著小克說的打,吼,是「跳」,真的打出來了。​

我看著「口一中一人」再對照倉頡,我說,所以筆劃多的時候會簡化,「『足』本來是『口卜人』,但變成部首的時候就簡化為『口一』。」小克說對呀,因為倉頡一個字最多五個部件。​

我說,那可以用同樣的邏輯來想「躍」。「足應該也是拆成『口一』,那右邊的『翟』……」我試著打「口一尸土土」,因為很接近,所以倉頡自動出現「口一尸一土」讓我選,終於成功打出「躍」了。​

看起來好吃​

 一張照片​
看起來好吃​
是顏色好吃?​
光線好吃?​
構圖好吃?​
還是拍攝者的意念使其好吃?​
還是你對該食物的既定印象所以好吃?​
但如果你怕香菜​
你就不會覺得好吃​
或是你會把香菜挑掉​
然後一樣好吃​
可是你根本沒吃到照片裡的食物​
怎會知道好不好吃?​
好吃是想像的​
不好吃也是想像的​

 

 

剝皮

Y說,阿文給了一隻山羌,要處理。

「處理?要吃肉嗎?」
「小雨說她要皮。但她上山了,等她下山再一起處理。」

貨車後方有個保麗龍箱,山羌就在裡面。我問,怎麼會有山羌?「阿文說倒在他家旁邊,看到的時候已經死了。」「怎麼死的?」「不知道耶,我沒問,他也沒說。」

「你有打開來看嗎?」我問。Y說沒有,他還沒打開來看。

「小雨什麼時候下山?」「後天。」「那山羌怎麼辦?」「先冰起來吧。」

小雨來的那天,天氣變熱了。前兩天都還有雨,小雨一回來,雨就停了,還出太陽。他們在工寮準備處理。天氣很熱,我看著他們把山羌從保麗龍箱內取出,擺在鐵盤上。牠的樣子像小鹿,身長像小狗,我張開手掌比了比,大概六十公分。他們把山羌翻來翻去。

「沒有外傷,不曉得是怎麼死的。」
「有點掉毛。」
「阿文是什麼時候打給你的?」
「禮拜三。」
「那這樣有點掉毛,你還要皮嗎?」
「這皮不是你要的嗎?幹嘛問我?」
「我以為是你要。我只是來教你怎麼剝皮。」
「我要這個皮幹嘛?我是想說你要,順便幫你。」

他們兩人一言一語的說著。我則是在等著小雨怎麼下第一刀,會下在哪裡?那個等的感覺有點奇怪──到底為什麼要剝牠的皮?我知道理由當然是──「反正牠都死了,不剝牠的皮來用不吃牠的肉,浪費。」可是,如果是我們家的狗死了,我們也會說「反正牠都死了,就拿來用吧」這樣嗎?我一邊這樣想,但一邊又等著第一刀。我實在很好奇皮到底要怎麼從身上取下來。

他們讓山羌躺著。躺著的意思是胸腹朝上,四腳朝天。Y抓住山羌的後肢,小雨則是捧住牠的頭,用手觸摸牠的脖子。

「用刀子先在脖子劃一圈。」小雨說,要輕,儘量不要割到肉,不然皮沾黏了肉等一下要再去除很麻煩。我看她用刀輕輕的劃開毛皮。我用看的,不曉得那個觸感是什麼。刀子劃下去不是毛皮一下就分開,而是一次一點,一次一點。一次一點的漸漸劃出了一條線,我看見膜,有膜在毛皮和肉的中間。先劃脖子,像是要把頭砍斷,但不是要砍斷,而是要將身體和頭的毛皮分開。

我和Y看著。我站著看,Y則是坐在小凳子上抓著山羌的腳看。我不知道Y看著山羌的脖子被劃開時,在想什麼?他在仔細看那個刀嗎?他在看下刀的深度嗎?他在想怎麼做才能快速剝皮嗎?我當然不知道Y在想什麼。我只知道自己無法不看到山羌的眼睛,那半開的眼睛。

小雨沿著山羌的脖子劃了一圈。「然後呢?」Y問。

「從脖子下方的中線往肚子方向劃開。」
「到底嗎?」
「嗯,到底。然後四肢也是從中線劃開。」小雨抓住其中一隻前肢,在中線劃了一刀,「這樣從脖子到肚子到腹部劃開,四肢中線劃開,整個都劃開後,等一下就可以剝皮了。」

Y說好,「那你劃肚子,我劃四肢。一起做比較快。」

Y和小雨一起劃開牠時,我走進屋內拿出手機拍照。看著手機螢幕上出現的山羌,我有點猶豫,但還是點了那個拍照的icon。其實進屋拿手機時我就猶豫了,邊猶豫邊走進去,拿出手機;邊猶豫邊對準那隻被劃開的山羌,點按拍照。

我想起旁觀他人之痛苦,但又無法克制想記錄一切的心情。沒拍下來等一下就沒有囉,等一下牠就只剩一張皮跟一團肉囉,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囉。

拍照的時候,信來了。信騎機車來,問開始了喔。我說開始了啊。信抓了張凳子坐下,說想看怎麼剝皮。他看了一會,也拿出刀,抓起山羌的後肢,「所以現在就是從中線先劃開就對了?」

對。小雨說。信左手抓住後肢,右手拿刀開始剖。信的刀小,感覺鋒利,很快地就劃出一條線。三個人同時在剖開這隻山羌,牠的四肢被左右拉開,全身肚腹攤在我的眼前。

山羌肚腹的皮已被劃開,味道飄散出來。那是一種野生動物腺體的味道。我說,有味道了,信也說有味道,Y則是早已皺起眉頭。小雨說,「有嗎?我怎麼沒聞到?」

「肚子是綠色的,不曉得怎麼死的?」「這肉還是不要吃好了。」「你們不要肉喔?」「都變成綠色的你還要留喔?」「可是……」「等一下我要把肉直接拿去埋。」


蒼蠅來了,我打開工寮的電扇往他們吹。工業用電扇,風力很強,風很強但還是趕不走趁風隙飛進來的蒼蠅。蒼蠅趕不走,又吹得一身毛。山羌的毛被電扇吹得四處飛散。Y的手停下,把頭撇開。

「吼!這個毛!」Y看起來就快噴嚏了。但他忍住,手繼續劃,突然就見血了。Y極少見血,想是那毛讓他無法專心。Y停下止血,順勢不弄了。

「到底為什麼要剝這個皮啊?」Y抱怨。「可以……看要做什麼都可以啊。」小雨一邊說,一邊用刀慢慢剝。信則是將手指伸進皮與肉之間,把皮肉分開,處理得很順手,速度很快。

「你好有天分喔。」「我第一次弄耶。」

Y離開工寮,山羌的毛令他鼻子難受。我則是站在旁邊繼續記錄。小雨和信剝下了身體的毛皮後,接著是頭。那山羌被分成兩張皮和一團肉,當然肉中帶骨。

「皮要張在哪裡?」
「不是你要嘛?」
「你們不要嗎?」
「要這個幹嘛啦……」
「頭的部分可以做帽子,身體的部分可以做包包……」

不用不用,你帶回去。Y把山羌的肉載去田裡埋。那是三月天,中午氣溫卻高達28度。Y用鋤頭挖洞,整身是汗。

「到底為什麼要在這種天氣剝皮?」「到底為什麼要剝牠的皮?」

Y抱怨。小雨露出無奈的笑。信說這個弄一次就夠了下次不要找我。我說沒人找你啊你不是自己來的嗎?


──刊載於《幼獅文藝》第810期,2021年6月出版 



2021年6月29日 星期二

記憶拼圖

 昨天看了《記憶拼圖》,寫一點點。​

一、​

他說,他只相信證據。證據,擺在眼前的事實。證據,眼睛看見的,或聽見的。但當他聽到那人說「……」,他卻想,這個人不可信。他寫下「這個人不可信」,作為給自己判斷的證據。當下次他再見到這個人,他已經忘了他判斷那人不可信的原因,但他有著判斷的證據,他看著「這人不可信」這句話。他相信自己的話。他已經忘了他在下判斷時所想的,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而認為不可信?還是因為不想相信?​

「我只相信證據。」他說。​

二、​

「如果我無法感受到流逝的時間,我該如何療傷?」​

受的傷永遠是新的。​


2021年6月28日 星期一

吃光

剛剛洗澡​
忘記拿衣服​
想到光光​
想到「光光」這個詞​
脫光光​
看光光​
吃光光​
為什麼是光光啊?​

然後想起​
之前寫給「小孩遇見詩」的〈吃光〉​

◆​

〈吃光〉​

嘿,你在做什麼​
趕快吃光光​
我在吃光啊​
我在​
吃光​

頭抬起來​
眼瞇起來​
好多好多光​
好多好多光​

皮膚打開​
雙手打開​
嘴巴打開​
我在吃光​
我吃光光​

──收錄於《小孩遇見詩──想和你一起曬太陽》

 

文章已經說完了

可以看圖說故事
看照片說故事
沒辦法看文章說故事
因為文章已經說完了
你只能跟著它說
你無法自己說


2021年6月27日 星期日

瑕疵人形


 「英文glitch:機械的小瑕疵、小故障;流散的電流或訊號導致機體停擺。看似微小不起眼的錯誤,卻要耗費特別長的時間才能找到癥結。Glitch發生時,機械會跳針、當機、自我重複。​

當然不是只有機器會發生glitch。​

回顧自己的小說,我發現裡頭的人都有glitch。他們的生活出現某個破綻,非常細小,小得幾乎不被外人察覺,小得還能讓他們勉強生活;但他們會在某個無法撐住自己的時候,墜入那個破綻中,從此不斷重複類似的舉止,卻永遠無法藉此找到出路。」​

──《瑕疵人形》後記節錄,林新惠​

一直都喜歡科幻小說。喜歡,但讀得不多,所以只能說喜歡這樣的題材。為什麼喜歡呢?因為人與機械的分界越來越曖昧不明。哲學問題裡有一題:一個人的器官如果慢慢置換為機械,那麼要置換到什麼程度?一個人就會被稱為機械?還是說只要有「某個什麼」存在,他就永遠算是個「人」?這類思辨出現在電影的《變人》中(這是從機器人變成人),也出現在《攻殼機動隊》中義體化的人類身上。​

而林新惠說:「人和機器之間,不是非黑即白的二選一,而是光譜。……既然都在這個光譜裡,那麼會發生在機器的事情,也會發生在人類身上。」我覺得《瑕疵人形》這部小說有意思在,它不單單是一般印象中科幻小說,不那麼機械與科幻,而是從人身上去看見機械。機械會短路,會跳針,若無除錯就不斷重複相同路徑,而人類也是。​

人與機器高度相似,且越來越相似?但我想,或許機器與人最大的差別是──當機器短路,其結果可能是報銷,或檢修使其再度正常化──所以說,機器只有正常運作或報銷一途,沒有其他選項。但人類短路,我們是否可以接受自己或他人短路?儘管可能很辛苦。機械自己找不到glitch,需要外力來找,那麼人類呢?人類是不是可能自己找到自己的glitch?​


2021年6月25日 星期五

以下飯上菜

上菜了
這個好下飯
為什麼這個上那個下?
老闆
你都如何上菜
以下飯上菜
 


 

2021年6月24日 星期四

以狗為畫布

 


 以狗為畫布
(牠自己跑來當畫布的喔)

超喜歡四點鐘方向,與六點鐘方向的
那兩個小漩渦。

七點鐘方向
那三小線段延伸上去的線條,也很棒。



2021年6月23日 星期三

讀完《陳澄波密碼》




 
讀完《陳澄波密碼》。​

我很少讀這類型的歷史小說,剛開始對筆法有些不習慣,但越讀越覺興味。我覺得寫歷史小說好難,作者必須爬梳大量的史料,在不偏離史實的情況下,去說一個故事;讀者因此能透過這樣的故事,去接近那個距離自己遙遠的年代,去設想生存於那個年代時的心境。​

其中有細微的小描寫,寫到陳澄波搭火車往淡水寫生,從台北雙連車站出發,途經士林、北投、關渡……。讀到這裡我才意識到,對耶,現在的捷運淡水線,是從前火車行經的路線;對耶,我知道的雙連站以及那些站名,在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是以捷運的樣子存在了,我沒想過它從前的樣子,儘管去爬梳一下歷史就會知道。不曉得為何,我竟然是因為這樣的描寫,感受到「歷史感」這個東西。​

但閱讀過程中最令我意外的是,陳澄波是國民黨黨員這件事(已經知道的人,不要笑我歷史不好)。​

我知道陳澄波是二二八受害者,所以當我知道他是國民黨黨員時──有一種「陳澄波怎麼會加入國民黨」的直覺反應跑出來。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意外,當時像陳澄波這樣對國民政府寄予厚望的文化人,可能不少。因為寄予厚望,所以投身政治期待成為改革的力量,但這樣的人最後卻葬送在國民政府的槍下。​

書中有一段描寫──楊肇嘉因為與日本政府關係緊張,準備離開台灣,台陽的畫家們為他送行;送行當日,楊肇嘉要大家說說對「祖國」的想法。這一談,才發現雖然是同聚的一夥人,但每個人因為出生的年代與背景不同,對當時日本這個「祖國」的想法,也很不同。​

李石樵和楊三郎說,日本政府對台灣人確有不公,但要如何反日,未曾細想。廖繼春與李梅樹則說,自己心中並無太大的反日情結,並認為身為畫家,不是社運人士,很難有反日作為。楊肇嘉聽了之後有些意外,「原來你們對日本的想法不是我以為的那樣啊……」​

換陳澄波發言,他說:「老弟們對日本的認同與我有差異,這可能是跟『出生時的祖國』有關係吧。或許因為我與楊桑都是十九世紀末,清國時代出生,襁褓之年仍有大漢奶汁可吸吮;而老弟們都是二十世紀初,日本時代出世,一出世即是吸吮大和奶汁,所以心中的祖國已非漢土了。」​

「我與阿棋(陳植棋)自東美畢業後,在台灣找不到一份工作,我們頂著帝展入選人的光環回到台灣,卻不能跟日本人平起平坐。日本人要我們念書,是要我們幫他們統治台灣人,所以只讓台灣人讀師範和醫學,然後派到基層當國校教員或醫療工作人員。而具有思想的藝術、哲學、法學等高級教員的工作,都不放心交給本島人,怕我們推動民族運動。日本人把台灣人才當作歹銅舊錫對待,諸位老弟或許因為家境較優渥,故對日本較無怨尤吧!」​

所以好像可以理解,陳澄波在國民政府來台之後,加入國民黨的原因。也因此當我讀到後來二二八發生後,他與當時嘉義的議員共八人,希望能與軍隊進行和平談判,最後卻被五花大綁遊街,在未經審判的情形下慘死槍下。我忍不住去想當時的他,心中到底怎麼看那個毫無法治公義的政府?​

讀歷史小說,會忍不住一邊讀一邊探尋歷史。我想起去年年底看的「不朽的青春」,如果看之前我先讀過了這本小說,可能會對當時的畫家(不只陳澄波)的背景與作畫心境,更有感觸。​

書封畫面中的嘉義噴水池,是陳澄波最後被槍決前的行經之地。我看著那幅畫,想著自己是否曾經經過那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去到哪裡?​

 

2021年6月22日 星期二

不論是繼續還是放棄,都不會是地獄。​

今天二刷《喜劇開場》(二刷顯示不曉得現在要看什麼了)。昨天說,第一集令我很驚豔,其實第二集也印象深刻。這齣戲很有意思,在第一集就告訴你他們要解散了,但這二集又起了一點希望。經紀人對春斗說,所有一線諧星不都是在撐不下去的時候,繼續撐下去才有今天嗎?潤平的女友對潤平說,如果你想繼續下去,我也會支持你的。​

因為我已經二刷了,所以我知道在第三集的時候,他們燃起的一點希望又被澆水。我記得春斗跟潤平說,別人給你希望你就想繼續,別人說不行你就想放棄,你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春斗自己又怎麼想的? ​

看著他們我突然意識到,別人說繼續,別人說放棄,說的人都容易。我說的容易不是指他們不在意,他們當然也在意,但是不管要繼續還是放棄,最後都是自己得做決定。​

「繼續是地獄,放棄也是地獄。」他們在八集中反反覆覆。他們不想放棄,但最後放棄。但放棄後真的是地獄嗎?地獄指的不是現實世界的地獄,地獄指的是心境。當你覺得放棄是地獄,那就真的是地獄;當你覺得繼續是地獄,那也是真的地獄。​

地獄是絕望,地獄是沒有選擇。但他們有選擇,他們選擇放棄。不抱著希望的繼續,只是不甘心所以繼續;不抱著希望的放棄,只是因為害怕未來所以放棄,那麼這兩者都是地獄。​

但我相信對他們三人來說,不論是繼續還是放棄,都不會是地獄。​

2021年6月21日 星期一

火的顏色

我看著火
火動啊動
我看著火的顏色
想起所有物體的顏色
是因為光
那麼火呢?火的顏色?
火自己是光
火自帶顏色



2021年6月17日 星期四

黃色蛞蝓

熱到不太有辦法靜下心,去感覺一些什麼,只有感覺到熱,跟電風扇的風和聲音。很想寫一些想寫的,卻只覺得熱。在這時我想起今天早上,溫度還未上升之前,早晨六點多,Y帶狗狗去散步了。我在家裡掃地時,看見桌邊黏著一個黃色的不明物體。是,我第一個反應是不明物體,「這是什麼?」第二個反應是它是生物,我不曉得為何我會覺得它是生物?是因為家裡經常有小昆蟲或小生物跑進來嗎?所以它是生物的機率很高?它是黃色,下方墨綠,還帶半透明,形狀像是衣蛾,就是紡錘型的灰色的、平常靜靜的但頭有時候會露出來,會帶著自己的家移動的那種蟲。形狀像衣蛾,卻是鮮黃透明,仔細看頭部還有白白的像是觸角。​

我忍不住拿了相機。那時天氣還很涼,還很有餘裕,溫度上和心情上都是。拍了幾張怎麼拍都有點模糊的照片,我心想,這樣拍我還是不知道它是什麼。我拿了迴紋針,輕輕將它勾起,勾起的時候我感覺它軟軟黏黏的,擺到桌上竟然還有黏液……難道它是……黃色的蛞蝓?我越看越覺得像,尤其是頭部,彷彿還有觸角。我又拍了幾張照片,這次清楚了,我想著等Y回來我要跟他說你看這是不是黃色的蛞蝓?​

我打開筆電整理照片。Y回來了。他沖完澡後我就忍不住叫他看。他剛沖完澡,沒戴眼鏡,他說這是什麼?大便?他指的是壁虎大便。我說不是,心裡想著你以為是吃了什麼鮮黃色素的壁虎大便嗎?才不是什麼鮮黃色大便。我興匆匆地叫他來看電腦,「你看。」​

「這百香果啊。」Y戴上眼鏡,「昨天晚上我在處理百香果啊。」​

Y一說完,我真的是,從興奮的異想世界回到真實世界。「對耶,是百香果耶……」它瞬間從黃色蛞蝓變成百香果,而且再也回不去了。


「是XXX喔。」​

 


一個黃色、紡錘狀的物體,像是黏著,又像是懸吊在桌邊。上層是黃,下層像是墨綠。後來我知道下層是因為透明,所以透出桌子的顏色。桌子是黑色的。​

我拿相機拍它。它很小,又在桌邊,在背光處,拍了兩張都糊,但勉強可以看出形狀。​

我不知道它是什麼。​

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但第一件事是先拿出相機,拍它。​

拍的時候我看到頂端微微白點,心裡有個底。​

又拍了兩張,光圈3.2,快門3/10秒。手可能不夠穩,還是糊。​

決定將黃色物體勾起放置桌面。勾起的瞬間我覺得它好像是,該不會是……​

攤在桌面上後,我又興匆匆的拍了兩張。從某個角度來看,有個地方像頭。​

Y回到家,我說趕快來看。Y說他先沖個澡。沖完澡後Y出來看,他說:「XX喔。」我說不是啦。我又拉著他看電腦螢幕上的照片,他看了一眼說:​

「是XXX喔。」​

 



 

2021年6月12日 星期六

媽媽喜歡看

 

三級後無法隨意移動,與家人的聯繫就是寫mail給媽媽。昨天想到,我媽都是去圖書館借書,但三級來得突然,不曉得她還有沒有書可看?寫信問了,媽媽說,她拿了書架上的《獄中書》來看,「目前看了幾頁 ​ 慢慢看 ​ 嗯 ​ 不錯看」​

我媽寫信沒有標點符號。​

我媽對我最大的影響,大概就是喜歡看書。這個影響不是刻意的,而是因為她自己喜歡,於是常常待在圖書館,然後把小孩也丟在圖書館。​

我媽這輩子沒買過什麼書,但她真的很愛看書。​

擺在老家的《獄中書》,我也忘了什麼時候買的,自己都還沒能看完,就一直擺在老家。媽媽讀書真的是有什麼就讀什麼,我沒想到她對《獄中書》也會有興趣。​

我跟媽說那我寄書給你好了。媽媽說,好啊。​

挑了三本散文:李屏瑤的《台北家族‧違章女生》、夏夏的《傍晚5:15》,這兩本之前就跟我媽提過。江佩津的《卸殼》則是最近才讀。​

三本小說:陳思宏的《鬼地方》、瑪格麗特‧愛特伍的《證詞》、江戶川亂步的《陰獸》(這本我還沒讀過,是Y推薦的)。這三本的共通點是都帶推理,我媽喜歡讀這類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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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2,裝箱前又加了兩本。連同之前的六本,整理如下:

1.《台北家族‧違章女生》李屏瑤​
2.《傍晚5:15》夏夏​
3.《卸殼》江佩津​
4.《鬼地方》陳思宏​
5.《證詞》瑪格麗特‧愛特伍​
6.《陰獸》江戶川亂步​
7.《天橋上的魔術師》吳明益​
8.《到處存在的場所到處不存在的我》村上龍​

玩了個讓大家猜猜媽媽會先讀哪一本的遊戲,統計如下:

● 違章女生:4票
● 傍晚5:15:4票
● 到處存在不存在:4票
● 魔術師:4票
● 鬼地方:2票
● 證詞:2票
● 卸殼、陰獸各1票

答案公布:媽媽回信──

「好棒喔
看書名就想看
一向就喜歡看推理
尤其是大師的
應該會排第一先看吧
哈哈」

所以答案是:江戶川亂步的《陰獸》。

我回給我媽:「喔喔,你之前就知道江戶川亂步喔,我都不知道耶,哈哈」



2021年6月11日 星期五

猜拳

 


早餐水果有芒果,跟香蕉。​
​芒果實在太好吃了。​
香蕉只切了一根,但還剩兩塊。​

「我們來猜拳,輸的吃香蕉,贏的吃芒果。」​

本來只是說好玩,但說完真的很想猜。想到JOJO冒險野狼裡的猜拳小子,猜拳真的很令人興奮!​

「嗯……等我看完這段。」​
「趕快趕快,來猜來猜!」​

越想越興奮,猜拳真的會很想要贏。想贏的心情竟然比想吃芒果還要大。​

「將 ㄎㄣ ㄅㄥˋ(剪刀石頭布)……喔耶,贏了!」​

用叉子戳了一塊芒果。​

「再來再來……」換Y不甘示弱。猜拳這種事就是輸了就很想贏回來,「我要想一下……」Y說。​

「不要想了啦……不要想。」​
「我要想一下,這是心理戰。剛剛你是出……」​
「不要想了啦,我要洗掉……」​

將 ㄎㄣ ㄅㄥˋ……噢shit,輸了!​

用叉子戳了一塊香蕉。​

「再來再來。香蕉已經吃完了,這次是贏的吃芒果。」​
「我要想一下,要想才會贏。」​
「不要想了啦,洗掉洗掉。」​

將 ㄎㄣ ㄅㄥˋ……噢幹,又輸了!​

「再來再來。」​
「我已經飽了。」​
「哼……再來再來……」​
「芒果留著等一下吃,現在已經飽了再吃不好吃。現在已經是邊際效應了。」​
「嗚……再來再來……」​
「真的啦等一下吃比較好吃。」​
「那不要吃,我只是想要猜拳。」​
「那我想一下。」​
「你想啊,我不要想。」​

我真的都忘記剛剛自己出過什麼。不要想不要想。​

將 ㄎㄣ ㄅㄥˋ……喔耶贏了!二勝二敗。​

「噢shit……再來一次!第五盤定勝負。」​
「好啊,將 ㄎㄣ ㄅㄥˋ……」​











幹!輸了。

 

2021年6月6日 星期日

起來

他從不需要擔心​
以前他從不需要擔心​
他的手指該怎麼敲打鍵盤​
他的手指生來就會​
後來怎麼就盯著它​
一盯七八年​
他告訴他的手指:​
敲打鍵盤這種事並不重要​
這甚至比不上我的啤酒肚​
於是,他看著他的啤酒肚​
想起自己也曾經是一隻​
瘦而結實的鯨豚​
可以拉回一個接一個人類​
返回退潮的海灘​
海潮從不抵禦牠,因牠生來屬水​
後來,牠受了傷​
再也沒好過。牠可以游泳​
但再也不能玩任何花式​
牠永遠地成了陸居動物​
不是出於傷,而是出於冷​
他相當貫徹地無作為​
持續忘記自己曾經是什麼而又確知​

七八年後的今夜​
一個極強烈的巫異時刻​
命令他的手指:起來!​
他艱澀地開始敲打鍵盤​

──胡家榮。出自《沒有一天的星星和今天不一樣》​


2021年6月5日 星期六

跟時間賽跑

他說他要
跟時間賽跑
跑贏
就成功
跑輸就失敗
到底是在做什麼
要跟時間賽跑
做燒餅啊
其實是跟溫度賽跑
到底是誰說
今天下雨很涼
要做燒餅
做燒餅要二十度
你以為今天幾度


開頭​

今天能不能開頭呢?​
開一個頭​
可是開頭很難耶​
又不是外科醫生​

為什麼要開頭?​
因為頭要先出來啊​
頭先出來​
身體才會出來​

趕快開頭啦​
在這邊寫什麼開頭​

開頭要寫什麼?​




2021年6月4日 星期五

沒有一天的星星和今天不一樣

 


五月時回高雄,去了三餘。在三餘待了一個多小時後,把《沒有一天的星星和今天不一樣》帶回家。回到家,我翻開目錄,隨意挑了一篇來讀──​

「​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還在等待自己​
沒有一天的星星和今天不一樣​
」​

這麼剛好​,
就是這首​。

這三句​,
我感覺了很久。​

回到鹿野,早餐讀書。Y問我讀什麼。我說,「沒有一天的星星和今天不一樣。」Y說這句話不合邏輯。我說,這是詩。Y說,是詩就合理了。​

為什麼是詩就合理了呢?​
因為我感覺到的那個東西,就是要這樣說,才能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