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30日 星期日

秋天跑步跟想像中的不一樣

夏天跑步時一邊流著汗一邊想,啊,等天冷下來一定可以跑得更快更久吧,結果沒有。秋天來的時候天也暗得早了,一超過五點天就慢慢暗下來,結果經常只能跑五公里。天氣變涼,身體也暖得慢,跑三公里腳趾頭還是有緊緊沒有舒張開來的感覺。更沒想到的是天氣一冷身體也開始想要懶惰,窩在被窩午睡著竟然生出啊就這樣窩著不是很好嗎的想法,不過最後還是很認分的乖乖去跑步。

​十一月跑了67公里,不是很多,但至少有跑。這個月幾乎每次都跑五公里,最後一次決定跑十公里,想說至少每個月跑一次十公里吧。前天特別先安排好工作,下午四點就去跑步,天涼涼的,我穿著風衣和緊身褲跑,戴著耳機,又是聽鄭宜農,穿的是GT2000。

​一個小時零六分,完成了第二次十公里。


2025年11月27日 星期四

關於AI,突然很想說些什麼

但想說的太多竟然有點懶,有種哎呀要寫好多字要花好多時間……這時突然明白,所以使用AI的人是為了效率嗎?資訊類的可以理解,可是這種內心的輸出不自己輸出,有辦法靠AI嗎?就算要靠AI也要自己餵給他啊,結果在餵的時候就寫完了?

有個朋友用計算來解釋使用AI,很簡單的加減可以心算,但複雜的就想要按計算機了。其實不用到複雜,只要連續七八個以上的加減就會想要按計算機了吧,這可以理解,因為我也是這樣,明明加減自己做得到,但是有計算機可以按幹嘛不按?可是寫作對我來說是表達,表達沒有標準答案,而計算有;計算為了達到目的,而寫作不只是為了達到目的,或者是說,目的沒那個絕對。

突然想到,我說計算是為了達到目的,比如結帳、分帳,但如果有人覺得計算是為了樂趣(有人很愛計算、有人愛解數學問題),就像寫作是為了樂趣(或其他心理層面的需求),這時就絕對不會把這件事交給AI做了。

前陣子看到一張夜市照片,挖靠根本跟真的照片一樣,不開玩笑,那個招牌街景人群剛下過雨地面濕漉漉的感覺。但為什麼要用AI做出一張像是真的照片的照片呢?底下有人這樣問,做這要幹嘛?「因為好玩。」有人這樣回答。我們人類真的是因為好玩做出了好多事情耶,不論自己究竟是否明白。


2025年11月25日 星期二

就是想要

應該是整理部落格的時間,卻有點懶。唉,我真的可能在年底前把臉書該copy的文章都貼來部落格嗎?話說這樣執著的意義是什麼?好像也沒有意義,就是想要。

但活著就不就是一個「想要」而已?

說懶得整理,結果寫了一篇部落格限定。誰知道臉書會到什麼時候呢?至少我現在在這裡說話,說得很開心。說著說著,竟然有種回到部落格時代的感覺。

2025年11月24日 星期一

​水源整宅就快消失了

住台北時,曾經度過一段每週看戲的日子,說每週可能有點誇張,但一個月看上一部可能是基本。那時候認識了不少劇場工作者,雖然沒有深交,卻有種在同一個圈子的感覺。這個圈是什麼圈呢?為了自己想過的生活或工作方式,物質條件沒那麼重要。

早餐時讀了陳雅柔的訪談。雅柔是「水源路訪談計畫」的主持人,所以這篇是自己訪談自己吧。讀了非常有感,雖然我沒住過水源路,但生活工作方式是類似的。雖然我沒在酒吧排班過,也沒當過酒促,我指的類似是沒有正職工作,就這樣這邊做一些那邊做一點,有計畫性或沒計畫性的寫,莫名其妙的活到現在。或許那個類似可以用鴻鴻的話來說:「當時不會覺得住那邊的生活辛苦,很開心,因為你可以賺得很少、花得很少,就可以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會讓我有種自由感。 」

在水源路的生活,或許是許多台北人無法想像的,卻也是某種在台北生活的樣貌。而這樣的場域就快消失了。

水源整宅可能將在2027年,動工改建成為氣派美麗的水岸住宅社區。在都更開始前有一系列的訪談、物件展覽與社區導覽。最近的早餐讀物有時是這些訪談,這些生活的樣子很迷人,我說的迷人是裡頭有生命,看著一個人在一個街區,住上十幾年的生活痕跡──

「今年38歲的我,在水源整宅住了超過13年,和它的關係比我的任何親密關係、工作職場都久,我小時候在高雄也是常常搬家,這裡真的是我待過最久的地方了。雖然我只是個租屋者,也是不知不覺在這裡待了超過1/3人生,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明年應該就會離開這裡,我想未來都更之後也不太可能買得起這裡的房子,還在想要去哪,但先好好說再見應該是不錯的事情。」

附上幾篇水源路訪談:

【水源路訪談計畫2——鴻鴻】
【水源路訪談計畫13——陳雅柔】

早上也讀到黃瑋傑的,之前讀過雅紅的。真的有好多朋友住過水源路,水源路真是藝文工作者的好朋友。


2025年11月23日 星期日

肌肉是有記憶的

昨天怎麼跑都跑不動,知道要抬腿,卻抬不起來,心有餘而力不足,但還是繼續跑,把五公里跑完。今天卻跑得很順暢。其實今天一起跑,就知道狀態好,身體感回來了。對,身體感,我還記得第一次穿1080跑,前兩次怎麼跑都跑不起來,可到了第三次,腳和腿彷彿突然知道要怎麼跑一樣,跑了起來。今天也是這樣的感覺。

肌肉記憶、身體感,好像是類似的東西,都需要累積,一天一天,一天一天,隔太久就要重新喚醒。停了快一個禮拜,花了三天喚醒。但今天跑得很好,我說的好不只是快,而是暢快,步伐節奏和心率,都好舒服。而今天確實也很快,五公里配速05:46,好開心!

今天聽的是「那我懂你意思了」。

(照片是結婚那天用的底片,一直到上個禮拜才拿去相館沖片。我還是很喜歡400度負片的粗粒感啊。這段是部落格限定。)

2025年11月22日 星期六

像是在跳舞一樣丟馬鈴薯

 


好的,這是我想像的。實際上我在丟種薯時有點僵硬,看起來笨拙,信廷丟起來就有種韻律感。「畢竟我也是丟了十年的馬鈴薯啊。」他說。

丟馬鈴薯不是把馬鈴薯丟掉,而是丟進溝裡。信廷種馬鈴薯是這樣的,先用火犛開好溝,然後開始丟種薯,每顆間距約四十公分,全數丟好後再覆土,覆土前記得芽點朝上。這是信廷截至目前發展出的種植方式,大概三天可以種好兩分地。

這兩天我每個下午撥一個多小時來丟種薯。我一邊丟一邊想,這要是讓有強迫症的人來丟就辛苦了,「啊太寬了」「啊太窄了」「啊丟歪了」(請看照片左一前三那顆馬鈴薯),要克制住不去調整的衝動。「覆土時會再調整,你不要一邊丟一邊彎腰去撿。」信廷說。我說好,但其實有的實在太歪了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彎腰去撿。

一開始有點難掌握手感,但丟上幾排後,手感漸漸出來。一次丟兩排,左右同時開攻,一手一次兩顆。右手丟的時候,左手伸進籃內抓兩顆;左手丟的時候,右手伸進籃內抓兩顆;就這樣一左一右,一邊丟一邊緩步後退。要是手腳協調又有節奏感的話,看起來很像在跳舞。不過我沒有,我太慢了。

但很療癒,挺療癒的。「答、答」「答、答」,看著馬鈴薯隨著自己的手落入土中,我在腦中自配音效,其實沒有聲音,馬鈴薯沉沉的,土鬆鬆軟軟的。

看著自己越丟越整齊,有一種爽快感(?)

一分地十四排,一排約130到140顆。一分地約1890顆馬鈴薯。這是第三和第四分地,希望你們都好好長大。






2025年11月21日 星期五

腿抬起來

大概是太久沒跑步了,腿很沉。這個月外出移動多,爬山、北上又南下,Total加起來只跑了七次,34公里。

突然覺得跑步也是一種慣性的身體記憶。

昨天跑五公里,跑的時候一直覺得鞋子磨擦到地面,這代表腿沒有抬起來。但怎麼會這樣呢?可能因為9號下山,10號11號復原,12號開始跑的時候腿還重,就慢慢跑,代謝乳酸。是不是連著幾次都慢慢跑,不知不覺腿有點忘了要怎麼抬起來呢?最近跑步都會聽音樂,但連著幾次鞋子都摩擦到地面後,我決定關掉音樂,再次好好感覺自己的步伐與心跳。

跑前三公里時,腳趾頭大拇指都有一種存在感,一時找不到文字形容,有點像血液全部集中在大拇趾。我的四肢血液循環本來就不太好,在想是因為天氣變冷,身體暖得慢嗎?還好四公里後,慢慢舒展開來。也有右腳小腿肚一開始感覺緊,每跑一步就覺得被扯一下,不痛,但有感。還好四公里後不適感就消失了。

倒是腿沉沉的。那個沉有點像是忘了抬起來。知道自己跑起來的感覺跟十月不太一樣,十月很輕快。於是我回想九月時在八雲的小漁港,第一次感受到腿抬起來跑的輕快感,以及隨之而來心肺加速。我一邊回想,一邊讓自己把腿抬起來。對,就是這樣,腿抬起來就不會去擦到地面。抬起來心跳就會加速,會開始有點微喘。對,就是這種感覺。我一邊感覺著自己把腿抬起來,一邊感覺著自己速度變快。沒錯,一旦抬起來就會變快,這就是我當時體會到的感覺。我又再一次感覺到了。節奏感出現,步伐變得輕快。最後一公里我完全沒看手錶,我知道自己正在輕快地跑著。跑起來就會暢快,那種暢快感又出現了。嗶嗶,最後一公里,05:43。


2025年11月20日 星期四

小草也會開花

 

沒想到小草也會開花。

從側邊伸出的小葉子裡,有朵小小藍藍紫紫的花。以前從來沒看過這種草開花。這是田裡常見,匍匐在地上一長就一長串的草。

看到他開花,很驚喜。

PS.臉友留言說,這叫竹子菜、也叫節節草。


雖然很小,但也是花喔。



 旁邊是咸豐草跟地瓜葉,小小的開在裡面。


2025年11月18日 星期二

像是一本打開的、透光的書

 

很喜歡這屆金典獎的入圍獎座。復古窗花老玻璃,框金邊,像一扇打開的書。簡約,不厚重。裝在盒子裡從台北提回高雄,一點都不會手痠 XD

回家後擺在燈光下看,光透過玻璃,好喜歡。

一開始只是直覺喜歡,後來仔細想,壓花玻璃也算是台灣代表吧, 玻璃後面基座是檜木。嗯,用這樣的材質來設計臺灣文學獎獎座,頂好的,整個就是很台灣 🙂

來補充一下為何要放獎座照片。

其實整個典禮啊,短短兩小時卻要花超多心力。大至會場布置與整體流程掌控,小至桌上的擺花。我也很喜歡今年的花,很素雅,雖然典禮流程緊湊不太可能好好賞花,但當花在桌上,藍藍紫紫白白淡淡,輕輕暖暖的,陪伴著我。

剛問了一下承辦,承辦說,獎座的材料來自回收的老檜木窗,用老窗戶的木條、玻璃加工製成。創作者是小朱老師,工作室在台南。

知道是用老東西製作而成,更喜歡這個獎座了,好有歷史感,感覺跟小廖與阿美的沖印歲月好搭。

感謝文學館與承辦的用心,用心就是在一些小細節上。

「等路」是兩罐迷你可愛的蜂蜜,是農家第三代回家經營的喔。


2025年11月16日 星期日

記憶是怎麼出現的

記憶是怎麼跳出來的?為什麼是在那個時刻?明明剛剛怎麼撈,都撈不到。創意市集認識的?不是。牯嶺街?不是。南海藝廊?不是。你看戲嗎?偶爾。「那你有待過劇團嗎?」「要是我有那個天份就好了。」

像是撿到一塊拼圖,卻不知道該把它放在哪個正確的位置。這樣比喻好像也有點不太對。總之我一見到那張臉,就確定我認識這個人,但想不起來是誰。就連聽到名字,我說:「我認識這個名字,」我記得臉,記得名字,但想不起是誰。

對方也想不起我是誰,只記得臉。

就在我去拿第二盤甜點,轉開無糖熱紅茶的水龍頭,在紅茶流出來的那個瞬間,登登,我想起來了。「長老教會,大學時候的團契輔導,曾經短暫帶過我們一段時間。」對方一臉不可思議,「沒錯!」這是在上演「我是你的高中老師」嗎?(這是什麼老梗) 不,她不是我的高中老師,是我大學團契輔導。

「我就說嘛,一定是在我還沒寫作之前,我們就認識了。」我就記得那張臉,在很遙遠遙遠的抽屜裡。

而我們在二十五年後,在臺灣文學金典獎相認。她在文學館工作,而我成了寫作者。



​當奇幻建立在現實,隱喻就更有力量──《月隱溪谷飯店》

 


我在想,我是從哪一個段落開始覺得《月隱溪谷飯店》有趣?原本我對有著奇幻色彩小說沒那麼感興趣,而 「月隱溪谷飯店」這個名字,一開始也有點讓我摸不著頭緒,但因為朋友推薦,就想不然試試沒吃過的菜色好了。沒想到第二頁就吸引了我的興趣──主角蘇靜瑜小時候會跟小她三歲的妹妹,在月之河Motel慶生:

「第一次跟父母說想在那兒慶生時,他們露出了詫異的表情,說那地方不是小朋友該去的,但在我跟妹妹哀求之下還是答應了。」

「汽車旅館還不錯,有很大的電視可以唱歌,很大的池子可以全家一起泡澡,也有泡麵跟餅乾。比較難受的是菸味,但小時候我跟妹妹都以為那是前一組小朋友慶生的蠟燭味,所以也沒抱怨過。」

這樣的設定超乎我的預期,怎麼會想到要讓小孩在Motel慶生,讓我覺得好有趣。因為被引吸了,很想知道故事會往哪裡發展。靜瑜跟妹妹佩佩每年都會去那裡過生日,會遇到一個漂亮阿姨,房間裡有一道雙門的暗道,漂亮阿姨會透過這個雙門暗道,將生日蛋糕送到他們的房間。

當時我還不知道,「雙門暗道」是一個隱喻,是一個「從這裡去到那裡」通道。讀到最後發現這故事充滿了隱喻,而既然是隱喻,就不是明明白白地說;讀的時候只覺得是故事的情節,讀完後再回頭想,原來是這樣啊,心裡有暖暖的感覺升起。

既然是這樣,接下來我好像也不該破梗,該保留大家閱讀的樂趣。我只想說一個點,故事中有個穿越時空的方法──喝下月隱溪谷的河水,將右手中指與無名指置於心口處,身體處於肌無力的狀態,默想你想去的地方,你就能去到那裡。這跟多拉A夢的任意門不同, 不是你擁有一個道具,或是突然獲得了時空移動的能力,它建立在「無力」「想要」與「突破」──我很無力,但我很想要,我對想去到的地方,想見到的人無比強烈,而月隱溪谷的河水在深處的深處,必須突萬難才能取得──這是一點都不容易的移動──作者左耀元將「時空移動」提升到一個心靈的層次。

包括一個住院醫師完成小說,也是一個困難的心靈移動。

一開始知道左耀元是醫生時就很好奇,他是怎麼在那個高強度的工作內容與節奏下完成小說?讀後記時才知道,「這是一本在PM off (醫生值晚班後隔天下午休息)時寫的小說。」心想天啊,這不是要讓醫生休息的時間嗎?他拿來寫小說!但如果他不用這個時間寫作,可能就沒時間寫了?

我試著去想像那個身心狀態──剛結束一整天的疲憊,然後要將身體與心理從現實工作抽離,移動到正在進行的小說世界中。每次都是一次心靈的移動。而在夾縫中要完成這樣的移動,就看你對想去的世界有多渴望。

因為感到無力與匱乏,所以更想要,無力與匱乏並不是阻礙自己移動的石頭,而成為一個條件。故事的兩個主角都患有「重症肌無力」,這是一個真實的病,卻也是一種隱喻。

當奇幻建立在現實,隱喻就更有力量。我是這樣覺得。


2025年11月14日 星期五

《那些心煩意亂只是小事一樁》──人都會老,乳房會下垂,好好洗澡吃飯睡覺才是重要的事

 

「這本書原本不在我的守備範圍,但試讀後覺得意外適合。身為一個很愛東想西想、鑽牛角尖的人,其實有點擔心自己的老年生活會辛苦呢。有機會讀讀這位韓國老奶奶的書,蠻好的。」

收到書評邀約時,我這樣回給邀稿的編輯,因為我在作者的自序讀到:「在我的認知裡,大多數文人都很愛無病呻吟;但我認為,詩人是其中最為矯情的,他們過於重視自己的情緒,以至於無暇顧及別人的感受。」

啊,李玉仙女士該不會在講我吧,「我雖然寫詩但應該不會不管別人的感受吧?」「喔不,我鑽牛角尖的時候確實完全不管別人啊啊啊……」我一邊讀一邊忍不住對號入座,一邊心虛地繼續讀下去。

打從一翻開書,我就很好奇李玉仙女士是什麼樣的背景,怎麼會在七十六歲的時候突然寫書出書呢?尤其是在〈喂!這群混帳東西〉這篇,她左批盧梭,右打托爾斯泰──

「寫下《愛彌兒》、《社會契約論》、《懺悔錄》,在當時知識界掀起巨大波瀾的尚‧雅克‧盧梭,其實是個把五個親生孩子,全都丟到育幼院的、卑劣至極的人渣。」

「寫了《二老人》、《人靠什麼活著》等書的托爾斯泰,在許多作品都極度強調基督教信仰的虔誠之心,彷彿自己全然任上帝擺佈。然而,其實他常常出入妓院,動不動就對女僕毛手毛腳。……啊這個托爾死變態,我當年還把那本厚重的《戰爭與和平》全都讀完……」

除此之外她還批了海明威、羅素、馬克思、沙特……。我第一個反應是:「李玉仙女士書讀好多啊......」

李玉仙女士,1948年生,從小就喜歡讀書,韓國漢陽大學歷史系畢業,曾經當過幾年老師,結婚之後就一直是家庭主婦,先生是詩人。而當她寫到先生是詩人時,她說:「若有人因此認為我們家中的氛圍肯定滿室文雅,那就大錯特錯了。」「更多時候的話題,不過是針對我們養的狗在發問:『有沒有帶狗狗嘎米去散步?』『今天嘎米拉屎了嗎?』『這小子怎麼不吃飼料,反而喜歡吃番茄?』」

哈哈,李女士好幽默風趣,這也讓我對她更感興趣。我繼續往下讀,知道她評論那些知識分子的卑劣行徑出自一本韓文譯名為《知識分子》的書,查了一下,發現台灣在2021年也有出版,書名為《所謂的知識分子:那些爆紅的時代人物,與他們內心的惡魔》。

我試讀了部分,對於李女士為何會這樣義憤填膺地批評,心裡有點底了。可是人性就是這樣充滿矛盾,若說知識分子出現拿石頭砸自己腳的行為,也不意外,我倒是很想了解那些走往自毀路程的人,內心的黑暗與痛苦……噢不對,我就是這種個性,所以經常把自己搞得很累,我應該要學李女士想罵就罵──「究竟為什麼那些洞察人心的小說家,做出來的事怎麼淨是這副德行?」

李女士讓我聯想到我的一位忘年朋友K。說「忘年」是因為,我一直不知道K幾歲,只知道她年紀比我大,認識她的時候我二十六歲,現在我都四十七了(驚)。前陣子我們這群認識超過二十年的朋友聚餐碰面,她一頭白髮白得好美麗,是我羨慕的那種,亮閃閃的。

「這個顏色其實是半人工的,我先染了一個顏色,然後它會褪色嘛,褪下來就變成這種顏色了。你就自己買染髮膏回來就可以啦,泡沫的那種,像洗頭髮那樣,不用很均勻沒關係,反正它會褪成一種很自然的顏色。」K說。

我說,要是我的頭髮白成這樣,就不用染了,「我現在是要白不白,黑白相間。最近正在練習跟白髮共處。」

「都好啦,想染就染啊。」K說,「你們都說我白髮很好看,可是我就是討厭被叫老奶奶。」

聚餐那天,K的許多發言犀利又直接,我聽了都忍不住想笑。後來我問她,你以前講話就是這樣嗎?她想了一下,問坐在她旁邊的C跟B,「,我以前講話是不是就是這樣啊?」他們都說對啊對啊。「我想半天想不出自己哪裡不一樣。」她對我說:「所以這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跟李女士一樣,K就是很做自己。這讓我想到我媽。就我媽自己說,她從前是個有什麼心事都往心裡放的人,想講什麼不敢講,「你阿姨都說我一有事,表情就像個委屈的小媳婦。」

「但我現在不要這樣了,我想講什麼就要講。」我媽說。

再說回我那位忘年之友K,她跟李女士一樣興趣廣泛,那天不知為何講到她在做娃娃,「又要剪又要縫,還要把棉花塞進去,」她講得好像有點煩,但她還是很認真做,「但上完這次課就夠了,這個老師的教法不適合我。」她又翻出刺繡的照片,「我覺得刺繡比較好玩,你看,還立體的。」

我們問到她的伴侶怎麼沒有來聚餐,她說他隔天要去擺攤。「那你呢?你不用去喔。」「喔,他擺攤,我擺爛。」她說,「我最近在練習擺爛。」

嗯,我覺得能說出這樣話的人很了不起(K是不是也來出一本書?)

K是還沒有出書,但我們可以先看韓國的李玉仙女士。李女士在序中寫著,之前寫了一點散文就被叫作家,覺得很不好意思,「我絕對不會再砍樹來印書。」結果現在還是出了,序的標題就叫「口是心非的辯解」。因為她發現她一動筆,心中竟然有那麼多話想說,她寫了自己對老年的看法、對婚姻的看法、對乳房的看法、對身材的看法……但也不是想說就說就了不起,要是說的話都是倚老賣老,老實說沒幾個人想聽。我發現李女士經常會說「我們以前……但現在不是這樣了……」。有一次,她發現自己把一次性的抹布洗乾淨後繼續用,用了再用,用得破破爛爛的還在用,某次那條破破爛爛的抹布剛好被媳婦看見,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應該要在流理臺的櫃子門上貼上標語,寫上『我不要節儉』。」她並沒有倚老賣老的要媳婦跟她一起節儉。

我又想起我媽。我媽也很節儉,用來擦拭水漬的衛生紙,她會攤開晾乾,之後還可以拿來擦比較髒的地方,或是擦洗碗槽的排水孔。李女士寫到南韓是在一九六〇年代後期,美軍的物資流入市面後,家境比較好的人才開始用衛生紙,但大多數的人連衛生紙都沒見過,都是用撕下來的報紙或是舊書頁擦屁股,「因此,像我這一代的人在使用拋棄式用品時,心裡總是有些關卡過不去。」

我爸是一九五〇年生,我媽是一九五三,算起來跟一九四八年生的李玉仙女士,都是生長在物資相對缺乏的年代。他們這個年代出生的人,年老時卻進入到一個世界每天都在快速運轉的時代,有時會想,他們會有被拋出去的感覺嗎?但所謂的人生智慧是,不管世界怎麼變,他們所經歷過的,會在自己的生命中形成一股踏實的基底。李女士用心照顧自己的健康,卻也會說「我又不打算活上千年、萬年,難道就不能吃自己想吃的東西嗎?於是便去買了大家都說對身體不好的可樂,每當胃脹氣時,我就會咕嚕咕嚕地猛灌下肚。這種時候,身邊沒有人嘮叨,真是萬幸。」

《那些心煩意亂只是小事一樁》,韓文書封是三個老婆婆在澡堂,中間的婆婆背部有九個拔罐的印子。我想起在日本的大澡堂內,我看著自己的乳房,再看著那些婆婆們的乳房,她們自在的袒胸搓背。人生是這樣,若有幸活到七老八十,會明白肉身不過就是一副皮囊,所有的人都會老,年輕都會過去,若能每天吃飽喝足、睡好,好好洗澡、說話,對世界仍舊充滿好奇,什麼心煩意亂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又看中文書封,是一個灰白髮的老婆婆追著自己被吹飛的帽子,向風奔去,我也很喜歡這個意象啊。



2025年11月12日 星期三

不確定從哪一天,開始出現鏟子超人的新聞

然後,我認識的所有身體自由的人,農夫、寫作者、難以被分類的自由工作者,幾乎都不約而同地去光復了。我突然有一種,好像更該去光復的感覺,但同時又覺得不應該是因為大家都去,所以我想去。但光復已經那麼多人了,現在還需要人嗎?

「很需要,只是人力該如何分配。」爬文後我得出這句心得。

而真的去到光復,在太陽下排隊,等著上軍卡,聽著我們前面的一位先生說,「昨天我也是在這邊排,等了四十分鐘,軍卡載我們去到一個地方,大家下車,發現地方不對,又叫我們上車。回來又重排,又等了四十分鐘。」那位先生從高雄來,視覺年齡六十,人很和善,「我昨天一直等到十點半。」他笑笑地說,我跟信對看了一眼。太陽很曬,粉塵很多,每個人不是戴口罩就是用頭巾圍住自己的口鼻。車站前擠滿了人,而網路上卻一直說著缺人缺人。在現場,我才真正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但到底哪裡真的需要人?不排軍卡的話要去哪?我一邊排一邊想著。今天軍卡消化人龍的速度算是快的了,排在我們前面的先生已經上去了,我們正在等下一台。這時有個拿著手寫牌的阿嬤走近隊伍,牌子上寫著「我要志工」。一個穿縣府背心的男人跟阿嬤說話。

「我們現在沒有人,現在都是要處理淤泥。你是要拆除跟清潔是嗎?那是之後的事。……不然你先留下地址跟電話,等到我們這邊分配好工作,會派人去幫你。」男人打開手中的簿子。阿嬤拿著手寫牌,沒有離開。「還有什麼事嗎?」男人問。阿嬤聲音小小的,「那什麼時候會有人?」「現在這裡那麼多人。」

我們就站在阿嬤身邊。阿嬤身邊排了好長的隊伍。我看著那位先生,那位先生看著自己手上的簿子。阿嬤繼續說:「我們家只有我跟我先生,我先生受傷去醫院,下午才會回來……」

「不然我派十個人給你好嗎?」男人轉身對著排在隊伍前面的我們,從我和信開始數,「二、四、六、八、十,這十個人,你們跟著阿嬤去。」「十個人夠嗎?你要好好用喔!」阿嬤說夠夠夠,謝謝謝謝,「我們家就在前面,可是前面管制,要繞路,你們跟我走。」

我們從原本等著上軍卡,突然間變成被阿嬤領走。我們跟著阿嬤,穿越被管制的馬路,第一次看見原來所謂的災區,就是所有日常停擺。儘管這是連想都不用想就該知道的事,但身處現場而不是手機螢幕前,才會明白所謂的失去日常是什麼樣的生活。阿嬤家在火車站正前方的路上,但我們得繞一大圈才能走近,一路上路旁堆滿汙泥,大車進出載滿泥巴與垃圾,離開,又有車進來,灑水。我跟信六月時才來過這裡,在這條街上吃麵、餃子,我的眼睛找著那家店。現在這條街上每一戶人家,都沒有門。我們到了阿嬤家,阿嬤家當然也沒有門。

阿嬤帶我們進來,說不好意思,謝謝你們。這是一間深深的,三個隔間的屋子,現在已經沒有隔間了。我們問阿嬤該做些什麼呢的同時,已經開始環視整個空間,視覺上是這樣的──原本深及膝蓋的淤泥已經被清掉大半,剩下的是黏在地板上以及衝進木製夾板內的泥巴。所以當阿嬤說地板要清、夾板要拆,我們心裡已經有底,很快地大家就動起手來。明明大家都不認識,卻馬上各就各位,各自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有力氣的壯丁開始動手拆夾板,現場最多的工具是鏟子,但鏟子不能拆夾板,信剛好帶了一隻小隻的拔釘器,台語叫bá-luh,又有人帶了一隻大的,也有人帶槌子,這些工具都可以用來敲破夾板,就這樣大家有什麼用什麼的土法煉鋼。夾板內有電線,有個年輕男孩會水電,就處理電線。夾板拆下來,內層有衝進去的泥巴,幾個女人包括我,就去將牆面上的泥巴刮下來,然後用鏟子鏟起來。

我們動手的時候,阿嬤也一邊做。阿嬤跟著我們一起清淤泥,一邊清一邊說,這些泥巴怎麼那麼會跑,連牆壁裡面都可以跑進去。這時我才留意到牆面上的水痕,高度跟我的身高差不多,也就是說當天沖進來的水,可以淹過我整個人。

其實我們一進到屋子,沒有人跟阿嬤聊天,或是問她什麼問題。大家就是很快的,安安靜靜的開始做事。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我想的是時間有限,不知道能來幾天,我們得在傍晚五點快要天黑前,能做多少是多少。所以如果不是阿嬤自己說話,我不太好意思問她。

但那個水痕就在那,清清楚楚。有人問了。阿嬤說,第一次鐵捲門還有用,第二次整個就被沖壞,「兩分鐘,才兩分鐘水就滿到這裡。」阿嬤指著水痕,「我們只能往上跑。」這時阿公也回來了,腿貼著紗布,也跟著我們一起清理,正站在通往二樓的鐵梯前。我看著那個鐵梯,再看著空曠的一樓,這裡原本應該有著許多家具吧?現在空空的,只有泥巴。

正當我們處理著夾層與地上的泥巴,突然有一群隊伍帶著高壓清洗機進來。一個年輕男人問,哪裡要清?看起來是帶著高壓清洗機巡迴的志工。阿嬤領著他說,全部都要。男人裝好清洗機後準備要清,信停下手邊的工作說:「夾板還沒拆完,裡面有泥巴,現在清,等一下可能要再清一次。」男人看看阿嬤,「可是阿嬤叫我們進來,說有需要。」我在心裡想著,當然有需要,但做事也有先後順序。男人又看阿嬤,問哪裡要清。阿嬤指著其中一面窗戶,說那邊。我們看著阿嬤,阿嬤沒有什麼表情,阿嬤當然是能抓什麼就做什麼,那樣可能令她心安。信沒有多說什麼,只對那人說:「那你沖那邊,儘量不要噴到這邊。」然後搖了一個很輕的頭,繼續手邊的工作。

男人一邊噴洗窗戶,他的團隊認真的刷洗流到地板上的水。那群人走了之後,我們繼續那面牆未拆完的夾板,裡頭的泥巴又掉出來。下午要完成細部的牆面與地板清潔,這時才真正需要高壓清洗機。這就是現場。但現場也是,與其抱怨,不如馬上應變。

會接水電的男孩問,哪裡還有高壓清洗機啊。一位大哥說,糖廠好像有。阿嬤一聽馬上說,那她去借。「你有電話還是什麼嗎?」阿嬤說她走去借,這時候走路最快。阿嬤去借的時候,我們休息,想著阿嬤就算去到現場可能還要排隊,不曉得什麼時候才能借到。結果眼睛闔上才沒多久,阿嬤就帶著高壓清洗機回來了,還兩台。

下午只有五個人,但作業非常流暢。時間大概只夠清理兩間,我們迅速討論好作業程序,判斷地板的高低差,決定由第二間往後清,將泥水全部掃往第三間,再由第三間的後門舀出去。就這樣一人使用高壓噴嘴,兩人跟著刷地,兩人在第三間掃水舀出去。刷地的時候,才發現那個泥巴,緊緊地吃進地磚的縫隙,沒用高壓噴嘴根本刷不起來。這種從山上來的泥巴怎麼會出現在房子裡面呢?在九月二十三日之前,老夫妻應該想都沒有想過。而我也只能想著現場的事,盯著地磚上的泥巴,不會也無法去想那天大水來的時候,他們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隔天,我們又來到光復,一樣等著排隊上軍卡。但今天不是軍卡,而是一個帶隊的領著志工徒步。人龍消化得很快,我們想著今天很有效率。遠遠的我看到阿嬤又拿著牌子來找志工。昨天我們清理到剩下第一間,阿公阿嬤邀著剩下的五人,一起在門口合照。

我想著昨天合照的情景,然後繼續跟著隊伍走。走了約十來分鐘,經過幾戶正在清理門口的民宅,有大姊問,你們要去哪裡?那個方向的汙泥都清出來囉。她身邊的男人說,另一邊,另一邊啦。這時帶隊的停下來,跟幾名士兵交頭接耳,過了一會他說,這裡已經沒有要清的了,接下來要往45號的方向,但只要二十個人。我們彼此對望,剛剛他們領了大概上百人出來。

我跟信脫隊,沒再繼續跟著隊伍走。我們又繞回昨天那條街,在快接近老夫妻家時,被一位年輕人攔下。「你們要去哪裡?」「我們這邊需要人幫忙清理後院的泥巴。」我們想,好喔,有什麼事就做什麼。我們跟著年輕人走,竟然是那對老夫妻家的後院,原來還有一大片。

今天的氣氛跟昨天不太一樣。現場約莫十人,年輕人一直發號施令。「表面鏟起來就可以了。」「不可能清完,就是先做大部分。」他說得都沒錯,但不曉得哪裡感覺怪怪的。他好像是跟幾個朋友一起來。「現在幾點了?」「九點半。」「才九點半,做了那麼久才九點半?做事的時候時間不是要過得很快嗎?」

陽光很曬。淤泥很黏。

「十點,十點就要撤了。」「太陽到中間這條線,就來撤。」

我想起昨天下午,最後一起合影的女孩。她小小隻,安安靜靜的,卻很有力氣。她幾乎沒說什麼話。我提著水桶往後門倒泥水時,發現她一個人在廁所,正在擦拭馬桶,廁所的地磚已經露出來了,是彩色的,原本是看不到的。

我想起那個女孩,又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那個年輕人說要撤了,「我要去佛祖街,那邊比較好玩。」

──刊登於《自由副刊》


2025年11月10日 星期一

不用急也不用怕,就慢慢來

 

非常喜歡誠品提案11月號的主題──「留下這一年」,透過清單來記錄自己2025年的痕跡,然後回答這兩個問題:

Q1. 你的2025,是個_____樣的一年?
Q2. 關於清單,為什麼選擇以這些事物記下2025?

收到這個邀稿時,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並且馬上就寫。剛剛讀了其他創作者的清單,發現內容幾乎是工作或創作,我的清單相較之下好「生活」,有一種「這個人是不是很閒啊」的感覺。

我的清單如下:​

1.生火
2.做麵包
3.與伴侶輪流煮飯
4.跑步
5.修改《小廖與阿美的沖印歲月,還有攝影家三叔公》
6.一起度過楊柳颱風
7.與M長達一年的錄音蛋糕
8.結婚
9.去北海道跑步​

「您的2025,是個_____樣的一年?」

2025,是再來一遍的一年。曾經有個朋友問我,「重來」與「再來一遍」的差異。我說假設重來是重啟人生,是回到過去,重來一遍,但現實無法回到過去,我們只能從「現在」,再來一遍。2025,在結束一段長久且穩定的關係之後,與另一人開啟了新的關係。在自以為認識自己的鏡子前,重新認識自己。自以為懂得愛,重新學習愛。拾起沉澱一年的書稿,直視龐大雜亂,開始動刀。不去害怕寫不好,而是去寫。發現自己非常脆弱,卻也沒有想像中的脆弱。在自以為熟悉的地方,重新生活。

「為什麼選擇以這些事物記下2025?」

幾乎都是沒做過的,或是曾經想做卻不熟悉的。像是生火,我佩服會生火的人,後來知道生火要看柴的溼度、火的溫度、還有風。有時沒火,但有煙,就需要時間。清單中幾乎是需要時間的事,麵包需要發酵,煮飯需要時間。與前任我很少煮飯,因為動作慢,但現在知道不用急也不用怕,就慢慢來。跑步需要時間,去認識自己的身體與感受。書寫需要時間,修改需要時間。

比預期強大的楊柳颱風吹斷了樹枝、砸破了屋瓦,雨水滴滴答答的傾瀉,停電,與伴侶在颱風來時感受人類的無能為力,卻有種不可為的安心與羈絆。連結需要時間。與一位友人進行長達約一年的錄音通訊,想跟對方說話時就按下錄音鍵,在可以好好聽話時打開,我們暱稱「錄音蛋糕」,太忙或沒有時間聽就先冰起來,想吃的時候再切一塊來吃。沒有非回不可的壓力, 沒有要解決什麼難題,就只是說和聽。

走進另一個人的生活,突破自己的心魔,都需要時間。結婚很短,婚姻很長。認識需要時間,一起生活需要時間。

一年當然發生了許許多多的事,為什麼是選擇這一件,而不是另一件?列清單時,腦中很自然的就流出了這些,寫完後回頭看,才發現自己選擇的內在邏輯(並發現跑步竟然列了兩次!)

交稿時我沒下標題,「不用急也不用怕,就慢慢來」是編輯下的,我很喜歡,他點出了「慢」。感到很慶幸,自己可以這樣慢慢的生活。編輯請我給兩張照片,我給了一張受訪時不知道講到什麼,笑得很開心的照片,另一張是在自家大樹的鞦韆上。私心覺得鞦韆跟這份清單很搭,但可能因為畫素太低,不適合印刷,但貼臉書應該不影響。

這是我的2025。

覺得這份清單,這兩個提問,是個適合每個人都來回答的問題。

PS.誠品《提案》是免費的喔,歡迎大家取閱。
也可直接線上閱讀:
https://meet.eslite.com/tw/tc/article/202511030005




2025年11月9日 星期日

這些都是不會有照片的故事


此時此刻,我坐在台鐵大廳,站起來跟坐下去,都必須要用手撐著地板,大腿、膝蓋和小腿好像像不是自己的。沒想到看完大小霸的第一張照片竟然是台鐵大廳,因為好久沒有坐在台鐵大廳的地板上了,也因為出事後的台鐵大廳現場有警察,有攝影機,還有好幾位不確定在做什麼的便衣。

回到我的腿跟腳。第二張照片,我看起來輕鬆愉快的在走石頭路。陽光很美,氣溫宜人,但其實照片會騙人。那時那刻我正在經歷石頭下坡路大魔王。原本以為幾個月的跑步,跟信廷和他大學登山社的朋友一起上3050高地看大小霸不是問題,我真是太小看這趟行程了,或是太高估自己的體能,當天來回直上直下各1500公尺,心肺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我的腳,或者說是我的膽。直上的時候,我看到綿延的石頭坡,我就想完了,下坡時該怎麼辦。我有點怕高,也不夠相信自己的腳,我怕我會不敢下來。但已經上去,就一定要下來,這可能就是為什麼合照時,大家都笑得很自在,只有我的表情有點緊。

擔心下坡到溪底的時間已經天黑,信廷陪我提早出發。從3050下到九九還算順,我想還不錯喔。但下到差不多進入石頭路,一方面不熟悉腳點,一方面怕高怕踩滑,一路上我不斷地煞車,不僅速度變慢,而每煞一次車就增加一次腳跟腿的阻力,所以先是腳趾頭痛,再來是大腿肌肉,然後是膝蓋,到最後我每走一步都舉步維艱,這已不是成語不是形容,是現實。我無法想像如果我還要背裝備,這個路要怎麼走。

原本預計走四個小時,在五點半前下到溪谷,結果天黑時我還在石頭路上,我們只好拿出頭燈,緩緩摸黑下山。還好我們有一顆頭燈,還好信廷路很熟,還好他很有耐心,其實下坡走那麼慢對腳反而傷,但沒辦法,我已經快不了。我們一步一步向下走,石頭路還沒結束嗎,下面到底還有沒有。剩九百公尺了,這個平常跑步不用六分鐘的距離,現在怎麼那麼遠?

好不容易快到溪谷,水流聲越來越大,鐵橋到了,終於可以不用再下坡了。

回工寮途中的一小段路是緩上。我愛上坡。我又有了一點活力,剛剛明明覺得痛到一步都走不下去。信廷說,人類肉體的耐受力比自己想像的高很多。到了平路後還有四公里,但剛剛的痛都已經過去。星星很亮,路上有精油的味道,黑暗中有亮亮眼睛的山羌。

比預估回到工寮的時間晚了快兩個小時,信廷的朋友騎腳踏車出來找我們,還好沒讓他找太久就遇上了。回到工寮,他們已經煮好熱熱的泡麵等我們。好好吃的泡麵,是豚骨口味,麵有點爛但有什麽關係,湯超級熱就超級讚。

這些都是不會有照片的故事。包括在路上看到的藍腹鷴。




2025年11月4日 星期二

高雄市跑步

 


有了智慧手錶之後,就很想蒐集各地的跑步紀錄。最先有的當然是台東縣(可惜無法出現鹿野鄉),再來是北海道的小樽、洞爺湖、八雲、函館。前陣子去北埔其實也穿了跑鞋,可惜兩天都陰雨綿綿,也沒有適合的跑步時間。昨天回高雄上課,今晚有空檔,想說來跑吧。雖然以前就跑過文化中心,但這是「開始跑步」後第一次戴手錶跑步,跑步的狀態跟心境和以前完全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一樣。

首先會留意路上的跑者。文化中心是一個口字型,要馬順時間跑,要馬逆時針。我是逆時針,於是看到的多半是順時針的跑者,從我開始跑到結束,總共看到五位。一個中年長髮女子,看她的腿以及速度,就是很常跑。另一位視覺年齡三十多的男子,有點速度的在跑。有三位是中途加入,其中兩位大概跑個一圈多就停了(因為我只看到他們一次)。另一個女生看起來像是高中生,有點體重,但意外地能跑,我跟她打照面至少三次,當我結束時她還在跑。

文化中心跑一圈的距離,約1400公尺。我跑了7公里約5圈。雖然只有5圈,卻已經有一直在轉圈圈的感覺。人行道上人多,無法跑快,需要閃人。路面偶有高低,或是石磚凸起,都需要留意腳步。平常走路不覺得,跑起步來才發現面向和平路的那側人行道,鞋子有時會磨到石磚,這側的路面比較不平,要小心跑。

跟我同向逆時針跑的人,前後大約也是五位。同向跑者就看不太到正面,只能看到背影,或是越過時稍稍看到側面。但也有只聽到聲音沒看到人的。有一段我聽到自己背後有腳步聲,原本沒有,可能是中途加入剛好跑在我後面。這聲音跟了一段時間後,我大概是不習慣自己背後有腳步聲吧,微微加快速度,腳步聲就消失了。

這大概是我目前跑步遇到最多人的一次了。

2025年11月3日 星期一

今天是我生日

Email收到了兩則來自部落格的留言。好開心。當然你們不會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但就是那麼剛好,你們的留言就像是生日祝福。所以今天,我決定要寫一篇只PO在部落格的文章,專屬於RSS訂閱的讀者。

我想寫今天的生日。

其實我不過生日很久了,但從去年開始,我又開始過生日了。去年我還住在高雄,信來高雄找我,特別要幫我過生日。我剛剛翻部落格,發現自己沒有記下那時候的生日。那麼我有寫在臉書嗎?我想應該也是沒有。我還記得去年,生日快到的前二十分鐘,我在倒數,像個小孩。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那麼晚睡了,要等到十二點,真是快睡著了。等待的時候,我們在房間的木地板拉筋、做瑜珈。我先煮好了茶,因為我們沒有蛋糕,是用麻糬代替蛋糕,但我覺得很棒,因為分量剛好,又是想吃的食物,茶配麻糬剛好。時間到了,信跟我一起坐在木地板上,我們對坐,我非常認真的許了願,吹了想像中的蠟燭。現在當然已經忘記去年的願望了,但我想可能都實現了吧,因為我現在很幸福。

今年的生日因為要回高雄上課,信提前在11/1先幫我過。今年是吃湯圓過生日。現在想要過生日是因為,每一年都得來不易。我一樣,很認真的許了願。

到了真的生日的今天,真是超忙的,上完課真的沒有腦容量了,連看臉書都覺得累。想犒賞自己,去吃了一直很想吃的爆漿炸蝦丼飯,結果好普通。其實要點之前有點猶豫,因為它比較貴,怕萬一不好吃會失望。但後來想,不點來吃吃看永遠不會知道結果啊,永遠只能用想像的,想像好像很好吃。

所以點了也蠻好的,了一樁心願。

吃飯時配的是徐玫怡的《好,明天見》台東盲遊記。這本真的很好看,不開玩笑,我邊看邊笑。如果你是個有點天的人,一定會超愛這本書,我讀了之後才發現,天啊,徐玫怡怎麼可以那麼天,誇張到我覺得根本可以拍電影了(人生劇展那種),怎麼可能去到每個地方都可以掉東西……啊傷腦筋,我突然很想睡覺。

但這也很正常,因為我今天忙了一整天啊。可是還是很想在今天生日結束前,跟訂閱的潛水者說說話。而且剛剛發現,前幾天補PO五、六月的貼文,都有人點來看了。很開心你們把抽屜打開。

其實那位匿名的留言者觀察得沒錯,這個部落格是備份的性質。從某個時候起,這個部落格就是臉書貼文的抽屜。但儘管是抽屜,偶爾還是沒有乖乖把紙張收好。我最近在補,真是補得有點累,還好只剩下三月跟四月的了。

真的快睡著了,要在睡著前做個ending。以後我要乖乖定時把文章收進抽屜。或許,也會不定時有部落格的專屬文章。

僅以這篇快要睡著的文章,謝謝你們。以及祝我自己生日快樂。

不確定你們什麼時候會讀到。說不定是很久之後了。但這就是部落格好的地方啊,可以用自己的步調,不管閱讀或是回應都是。想要繼續潛水也可以喔。我知道有人在,有一種默默被守護的幸福。



2025年11月2日 星期日

聲音

突然間,方才還嘈雜的咖啡店,頓時安靜下來。只剩吧檯三人。說安靜其實不正確,此時仍有音樂,不是背景音那種音量而是可以讓你聽進耳朵裡的;儘管如此,一專心起來仍舊成了背景音。會成為背景的聲音還有,吧檯的男人說著大谷翔平;現在我停下手邊的工作,他們的聲音才進入耳中。

耳朵很神奇,明明沒有蓋子,卻可以決定什麼聲音進來,什麼聲音出去。可是非常安靜的時候,任何聲音都可以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