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8月20日 星期六

希望之國


看看那些聚集在居酒屋裡的上班族吧。他們以只用自己才聽得懂的貧乏詞彙,在群體中嘻笑,在群體中叫嚷。單獨與人見面的時候就什麼話也都講不出來。既不知道該說什麼,也不知道話該怎麼說,還以為溝通是不需要努力就可以辦到的。​

自由學苑的孩子們有個特質:孤獨。在拒絕上學這個痛苦的情況下,必須先肯定自己才行,因此詞彙自然而然就會增加。他們經常讀書,會思考自己今後該如何活下去才好,也會仔細聆聽別人說話,並且拚命想辦法去了解。如何向他人解釋自己的人生觀以及弄清楚別人的意見,對他們來說是攸關生死的問題。在我接受採訪的幾天之後,他們就將整理好的內容傳真過來了。也許對媒體界的關口先生這麼說很失禮,可是他們整理出來的訪談內容,要比我所看過的任何大報記者都要正確得多,把我想說的話編輯得非常好。他們很清楚溝通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彼此無法理解的時候要比能夠互相理解的時候多得多了。不但對言詞齟齬一事非常敏感,也有一種危機意識,深怕自己弄錯了別人話中的含義。​

至於媒體工作者,卻只會在自己理解的資訊範圍內整理訪談內容。這麼一來,印成鉛字之後原意往往已經扭曲了。但是自由學苑的學生完全沒有這種情形。對我來說這既新鮮又驚喜。於是,當時我就曾經想過,這些學生是否會改變日本的未來。關口先生,也許這麼說有點幼稚,但強者,也就是在生態系中享有既得利益的物種,是會停止在那裡不再進化的。​

──村上龍,《希望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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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書都沒空寫心得,所以簡單摘錄。不過,真心覺得村上龍又強又神奇,強是因為他的小說可以強到令人發抖,神奇是因為他也可以寫出那種可以很快翻過去的。《希望之國》這本,沒有像寄物櫃嬰孩那樣令人發抖,但也算在很強的那邊。題材我很感興趣,寫的是由棄學生建立起的新國度,但不是烏托邦,不是想像的存在,讀起來完全不像故事而是真實世界,感覺上如果有那麼一群青少年,那樣操作搞不好真的可行吧。不過,書中關於經濟市場操作的描寫,我真是有讀但不太懂(但經濟層面的描寫同時也是「希望之國」之所以成立的原因。)​

以下是村上龍為《希望之國》寫的後記:​

「有沒有什麼現在立刻可以辦到的教育改革方案?」我曾在為讀者建構的〈龍聲感冒〉網路留言板上提出這麼一個問題。這是大約四年前的事情。為了鼓勵讀者踴躍參與,我還準備了獎品要送給提出正確答案的人。遺憾的是,並沒有出現正確答案。​

我所準備的答案是:現在立刻發生多達數十萬人的集體棄學事件。有人在留言板上表示這個答案太可笑了,引發討論最後演變得不可收拾。​

不論是教育或其他問題,要進行改革,基本上就不得不先修法。法律是由國會所制定。雖然最近議員通過的法條越來越多,但是大多還是由官僚體系提案,在獲得多數國會議員同意之後方才具備法律效力。​

這種複雜的程序就是所謂的民主,不過我並不嫌惡這種制度。我只是對於空泛議論過多,不針對修法的繁雜程序進行討論感到不耐煩,這不僅是對於教育問題而已。​

但是我所準備的「多達數十萬人的集體棄學事件」這個答案,在讀者留言版上並沒有獲得認同。甚至還有人表示「這算哪門子答案啊」。因此我打定主意要寫一部以中學生集體棄學為主題的小說。​

(嗯,村上龍真是太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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