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手機裡找出惦惦的照片,黑成一團很難看出特徵,但我記得惦惦亮著眼睛討吃討摸的臉、惦惦兇旺來的叫聲、惦惦不曉得為何興奮得衝來衝去轉圈、以及到了第三天終於可以跟旺來趴在一起曬太陽……。但是第四天,我到現在還在想如果我昨天早點起床,不要賴床多睡那半個小時,惦惦是不是就不會不見?昨天是不是就一樣四隻狗很吵很煩很熱鬧?但是惦惦不見了。
昨天早上六點半,狗狗們想出去,我們想惦惦和旺來已經比較熟了,同時出去應該不會吵架。老斌一起放出去,我還有點想睡,繼續睡回籠覺。說是回籠覺,但是半睡半醒,隱約聽到狗狗進來喝水的聲音,走來走去的聲音,想說應該是惦惦跟米鹿,因為牠們不會像Migu和旺來跑那麼遠。朋友家這邊的聲音很多,鳥叫松鼠叫山羌叫,還有各式我聽不出無法分辨的動物叫聲,還有風大時候的聲音,樹葉嘩啦啦的聲音,還伴隨遠方的鞭炮。七點四十,覺得該起來了,老斌說狗狗怎麼都還沒回來,於是去找狗。米鹿在附近,一下就回來了,其他三隻還沒看到。老斌往山上走,走了一小段,Migu從他背後出現。「Migu,旺來呢?」過了一會換旺來出現。兩隻狗狗回到家都氣喘吁吁,狂喝水。「惦惦呢?惦惦還沒回來嗎?」「對,還沒回來。」已經八點多了,心裡覺得有點不妙。
朋友家曾走丟兩隻狗狗,都是跑上山後就沒再回來。往好的方向想是山更有吸引力,或是被獵人帶走;往壞的方向想就是誤入陷阱。但是山很大,從來沒有找到狗過。朋友曾問了獵人是否有放捕獸夾,他們說現在都用獵槍。可是情況究竟如何,無從確認。小丹和白米不見後,惦惦不再往山上跑,因為牠都是跟著跑的,喜歡跟著衝,沒狗讓牠跟著牠就不會衝。所以這次,惦惦很可能是跟著Migu和旺來衝上山,因為如果只有牠自己,牠是不會上山的。
我跟老斌一邊找惦惦,一邊想著「要是我早點起床,我就會注意不讓惦惦跟著旺來Migu上山……」我忍不住這樣想了又想。可是又有另一個聲音,「狗狗就是對山裡的聲音很好奇,牠們就是想去……」「可是如果去了可能有回不來的風險呢?」「但要因為這樣就一直限制牠們的自由嗎?牠們已經在山裡了,還要把牠們當作城市裡的狗嗎?」
我一邊懊悔,一邊又覺得這可能是命。我說的命指的不是狗狗走失,而是選擇了什麼樣的生活就要擔起什麼樣的風險。後來我跟老斌討論,「如果現在是我們住在這裡,我們會做什麼選擇?」想了想,想了想,想到最後,我們兩人想的是一樣的答案──既然選擇住在這裡,狗狗如果想上山,還是會讓牠去。
現在我這樣說,但是今天,我們幾乎沒有讓Migu和旺來有自由活動的時間,因為今天我們「就要回家了」,我不希望牠們今天不見(雖然這只是人類的擔心)。但同時我們又知道,如果我們的生活是需要長住在這裡,我們是不可能像今天這樣限制牠們的自由,那太違反生物本能。
究竟是要因為愛,而限制自由?還是因為愛,而給牠們自由?這當然不是一刀切,但確實是個難題。
朋友今天提早回來,下午老斌跟牠們一起去找惦惦。惦惦還是沒找到。E後來去菜園巡菜的時候,我也走了過去,想問她會很傷心嗎?結果我話還沒說出口,她先說了要我不要太自責。我被她一安慰,話都說不出口。
E說,「我們到現在也還在等白米回來。」意思是不只今天的惦惦,還有以前的白米,她都還在等牠們回來,她真的好正面好樂觀。我不敢這樣想,卻因此也有一絲希望。而不論結果如何,至少,惦惦是一隻快樂的狗。
希望惦惦不管在哪裡,都能繼續快樂下去。
2022年2月2日 星期三
惦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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