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哥家的貓死了。
王大哥家的黑貓在外面跟人家打架,那個人家當然也是貓。黑貓打架,傷重見骨。發現牠受傷的那天是禮拜天,沒辦法送醫。隔天就找不到貓了。
昨天,聽老斌說,貓死了。
現在看到動物受傷,總是會想起喵喵。但是,沒有從前那樣難過了。
喵喵死了之後有一段時間,我看到誰家的狗誰家的貓,看著看著,都會想到「現在台東還沒有夜間急診,萬一牠們發生意外怎麼辦……」我總是會想起喵喵那天晚上很痛苦的樣子。我曾經想過是不是有可能一一去拜訪台東動物醫院的醫生,拜託他們成立夜間急診的聯絡網。
但不曉得為什麼,最近我慢慢開始覺得,在無法急救的情況下,受傷的動物自然地死亡,好像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說不太上來這種感覺,可能是因為鄉下偶爾會遇到野生動物;當我碰到野生動物受傷,我也要送牠去急診嗎?好像不會這樣。
遇到野生動物,不僅不會送牠急診,有時候,還會把牠吃掉。
老斌和我曾經遇過一頭小鹿。小鹿被捕獸夾夾住了,又被野狗攻擊;老斌幫小鹿將捕獸夾鬆脫後沒多久後,小鹿就斷氣了。小鹿斷氣前,我還摸過牠的頭。
後來這隻小鹿成了桌上的晚餐。
「人不吃,牠也是被野狗吃。你不吃,牠也會被當初放捕獸夾的人載去山產店賣,被山產店客人吃掉。你不吃牠,牠也不會活過來。」
朋友這樣說著。
一開始我決意不吃。但當小鹿被端上桌時,牠已經不是小鹿,而是一盤一盤肉了。小鹿的頭在鍋裡,被撈出來時,牠的頭比白天看的要小,眼睛閉著,嘴巴吐出舌頭。
在桌上的小鹿已經不會痛了。
動物會老會病,也可能會跟其他動物打架而受傷,傷重而亡;自然界的動物不就是這個樣子?撐過去的繼續活著,撐不下去的回歸自然。死,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了。
可是,雖然這樣明白,但我還是會感到難過。在我覺得牠們還感覺得到痛苦的時候。
我曾經想過喵喵,還有小鹿,以及那隻我沒見到最後一眼的黑貓;牠們在死之前除了痛,會不會感覺到苦,在痛裡會不會害怕?
想一想自己好像太偏心了。那些被殺的豬、被吃的雞,在死之前難道就不痛嗎?
於是當小鹿端上桌,我也舉起筷子。
我也不在執意希望動物醫院有夜間門診。
或許正再經歷痛苦的動物,遠比人類勇於面對死亡。
上個禮拜,老斌說喵喵樹發出新芽了。那棵作為喵喵樹的檸檬,本來葉子都掉光了,我們以為喵喵樹跟斑斑樹一樣沒有活下來。但今年春天,喵喵樹發出了嫩芽與花苞。
而那棵我們種下的斑斑芭樂樹,終究是整株枯萎了,它並沒有在今年春天活過來,仍舊是乾枯的枝枒。
但是斑斑樹下發出了許多野草。野草們活著,活得生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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