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浪

 收到《跳浪》。很喜歡《跳浪》兩字，這兩字是鴻鴻的兒子樂天寫的。很愛小孩還不會寫字時寫的字，那是畫字，還沒有被字的筆劃綁住，被字的形狀綁住，被字的意思綁住。樂天寫的跳浪，很跳，不受拘束，跟所有的小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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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小孩長著長著，後來就被人的樣子綁住了，被什麼該是什麼綁住，被「詩是什麼」綁住。還好有像鴻鴻這樣的大人，不會用答案綁住小孩。九歲的江平問鴻鴻詩是什麼，鴻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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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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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問我詩的定義，其實我沒有回答你的問題，我只說我覺得這問題不重要。但是重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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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鴻寫了長長一封信給江平，這是我見過最認真回答關於小孩詩的問題的回答。除了信，他也寫了首詩來回答江平，雖然我不知道江平讀了之後，她想到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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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邊問答──答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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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花跳100次就好了​
留給以後的小朋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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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殼撿3個就好了​
留給其他的小朋友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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椰子汁喝1口就好​
留給爸爸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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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小黃瓜壽司​
整盤吃完​
鮭魚留給今天認識的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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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把這些全部留給雪隧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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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後問​
什麼時候再去海邊​
撿剩下的貝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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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也留了一個問題給我：​
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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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無法回答的問題​
只能留給詩去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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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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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還是沒辦法幫詩下一個定義，但是我們都領會到了，詩是來自生活的真實體驗，然後用有趣的文字一邊尋找、一邊記錄下來，讓讀到的人也能感受到我們的疑問，我們的感動。」鴻鴻給江平的信中，這麼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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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讓我想起好久之前，我剛投稿給衛生紙詩刊時，經常是有去無回。後來，我寫信問了鴻鴻關於詩的問題，他回信給我，說的也不是詩是什麼，詩該怎麼寫，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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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寫法不是問題​
問題在於題材​
關心的觸角越寬廣​
就越能做出精彩又準確的連結​
你的生命態度為何​
你的世界觀為何​
你想和讀者溝通什麼​
都會反映在作品中​
這和個人體驗有關​
急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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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話其實我引述過好幾次，但再看一次還是很感動。因為他回給我這個大人的話，跟回給九歲的江平的話，幾乎一樣。鴻鴻不因為江平是小孩，我是大人，就給出不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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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鴻鴻還是寫了一首，詩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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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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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啊，多年來​
已成為一個無歌的吉卜西。​
——雷石榆〈詩人節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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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眾人將毒藥​
當作解藥​
爭先恐後痛飲​
退後一步​
已是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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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謊言與謠言​
成為日常​
揭穿一個就再生十個​
說出真話​
已是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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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黑道擺出​
為民喉舌的姿態​
而鄉民也熱烈附和​
不轉不理​
已是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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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不用​
統一戰線​
只要還能​
各彈各調​
已是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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