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想清楚吧。所以,我正在寫這篇文章。我是無論如何不試著寫成文章便無法清楚理解事物的那種人。」
「……但那時候一行也寫不出來。雖然明知道只要寫出最初的一行,或許接下來的一切都會順利寫出來,但那一行就是怎麼也出不來。一切都未免太清楚了,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才好。就像未免太明顯的地圖,有時會因為太明白了而幫不上忙。但我現在知道了。終究──我想──能夠裝進文章這種不完全的容器的東西,唯有不完全的記憶與不完全的想法。」
──《挪威的森林》,村上春樹。
最近在重讀《挪威的森林》。《挪威的森林》不是一本談寫作的書,但我最近讀村上,總是會讀到關於「說」、關於「寫」,關於「溝通」的影子。我也是這樣的人,好像是那種必須寫下來才得以清楚自己想法的人,把自己寫出來思考。
但是,「不寫成文章就無法清楚」,意味著寫出來就一定能夠清楚嗎?很可惜,寫作並沒有辦法給我們這樣的保證。
我記得我的第一份工作,主編曾這麼說──「把事情想清楚,寫清楚」。有一段時間,我認為這就是寫作該做到的事情。但後來我慢慢發現,隨著想書寫的事物漸趨龐大、漸趨複雜,我真的有辦法把事情全部都想清楚、寫清楚嗎?
後來我是這麼想──清楚,或許只是自以為的清楚;當我再多看一點,不清楚的東西又跑出來了。
可能有許多朋友已經聽過我引用這段話(很抱歉,又是村上的話)──
「不過坦白說和說明真實又是兩件事。坦白和真實之間的關係,就像船頭和船尾的關係一樣。首先是先出現坦白,最後真實才出現。那時間的差異和船的規模成正比例。巨大事物的真實比較不容易出現。也有可能要等到我們這一輩子都結束之後,才好不容易出現。」
──《尋羊冒險記》
我們想要透過書寫表達清楚,我們想要透過書寫傳達精確,但我現在才發現,「清楚」與「精確」只能不斷的去接近,而不是可以被寫出來的東西。沒有一套方法可以教人一出手就是清楚,一出手就是精確──清楚和精確,只能靠寫作者自己往內去思考書寫與自身的關係,往外去感受書寫與生活的連結,以及不斷的寫,才可能慢慢接近的東西。
書寫與自己的關係,以及書寫與生活的連結,這兩者是我在工作坊中,擺在最前面想要處理和討論的事。我這樣想,從這兩條線出發,去看去寫,去思考與討論,而接下來關於寫作的眾多面向,或許就有機會慢慢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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