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31日 星期六

一直說不在意,可能另一面是在意的。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再談論這件事。

昨天貼了沒用入選台文館推薦的消息,貼完之後有點沮喪。原來我比我自己以為的,要在意被看見這件事。我跟小孩討論寫作時都跟小孩說不要在意,重點是你自己寫的東西,結果說這樣話的人,自己也無法全然不在意。

如果把自己當成一個第三者,我會覺得《沒用的東西》入選是好的,因為口語化的寫詩,或進入生活進入社會的寫詩,或是「不那麼美」的寫詩,在現在的文學圈好像還在邊邊(當然我也不是說在中間就比較好),也還是會有「這樣是詩嗎」的評論。當然我是不會在意別人說我寫的是不是詩,因為我自己都沒那麼在意分類的問題,而且重點是寫出來的東西,而不是寫的東西叫做什麼。所以,我怎麼被文學圈看待這件事,我覺得自己沒很在意。

但是當沒用被推薦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比原先以為的在意。唉呀。

一直說不在意,可能另一面是在意的。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再談論這件事。

來讀張執浩的詩論。



詩人的生命力並不在於他「說出」了多少,而在於他「發現」了什麼。這就需要我們在更多時候放下筆來,放棄「寫」,而專注於「看」。一棵樹矗立在窗前,也許終其一生它都不會被挪走,但它沒有哪一天是靜態的,它與這個世界構成了某種關聯。這是「看」的結果,是「發現」。寫作最終要達到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從發現出發,找出事物之間的相互關聯,然後找到那個最適應安妥自我心靈的位置。

但是,在這樣一個時代終究是沒有幾個人願意做減法的,更多的寫作者迷信多,在他們看來,多意味著創造力,意味著強大。



將一首詩寫得像詩,或將一首詩寫得不像詩,這兩種說法都經不住推敲,如同說一個人長得像人,或長得不像人一樣。



我現在越來越見不得那種整天作若有所思狀的寫作者了,因為我知道寫作其實是一樁再也簡單不過的事情,撇開其特殊的技藝而言,寫作僅僅是把你想說的話從內心深處搬遷到紙面上罷了,而紙張須要通過生活來賺取,還需要通過生活來保障你有寫的力氣和一直寫下去的能力。

「我靠敗筆為生,居然也會樂此不疲。」這是我在一首詩中的坦言。在我看來,一個承受不起「敗筆」的詩人肯定照樣承擔不起「經典」。



我始終認為,當「寫什麼」和「為什麼寫」都不再是問題,當我們只剩下了「怎麼寫」的時候,文學就走到了自己的末日。沒有人懷疑形式主義能帶來「詩意」,但我懷疑,詩意與詩之間的距離;如同月光不是月亮一樣,那些拋灑在我們身邊的灰塵也不是泥土本身。

──摘自〈張執浩詩論〉,收錄於詩集〈動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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