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0日 星期一

我算是中了藝術的六合彩。我做的都是沒有生產的事,做的時候不會想到後來的今天。我做的事就是把時間過完。


寫了 〈活著就是「浪費時間」。你想要怎麼浪費時間?〉放方格子,但其實還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以下是方格子未記錄進去的片段。因為是一邊聽,一邊以謝德慶第一人稱的方式手寫簡記,所以記錄多半為第一人稱。但請不要視為逐字稿,僅是簡記。不一定有脈絡。



剛開場,謝德慶說,「天佑台灣,天佑香港。現在可以談藝術了。」

不是我去做什麼行為藝術,而是我這個人本身就是在探討本質。只是我選擇了現在的方式。

我母親是一個無名氏,一個探討本質的人。

我的父親,謝情,1895年生。是滿州的地方仕紳,當過滿州的OO(沒聽清楚)。白手起家,做過OO事業(沒聽清楚)。他結過五次婚,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我的媽媽是最後一任。我媽跟我爸結婚的時候,我最大的繼姊比我媽大兩歲。

我媽本來要跟一個醫生結婚,後來沒有。那個醫生跑到日本沒回來,我媽32歲了,家裡急著將媽嫁掉,把我媽嫁給這個結了四次婚的男人。

我媽是助產士。她有基督教信仰。她的信仰帶給她一種信念,一種助人的力量。如果說我爸擁有的是權力,那我媽擁有的是力量。

我爸有15個孩子,我排行第12。我爸不跟家人一起吃飯的,他都自己吃,而且一定要我媽煮給他吃,而且都吃得比我們好。但有時他會叫我去陪他吃飯,我就像被賞賜一樣。他會說,德慶,你乖,你乖我就買地給你。我一歲的時候就有地了。

我初中的時候,我媽就推薦我讀《悲慘世界》。

我小學一年級讀了兩年。雖然我年紀還很小,但我已經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我高二的時候就不行了,我就休學了。

儘管我讀書讀得很痛苦,但小時候過得還算不錯。我們家有一間戲院,我看了很多電影、很多戲。戲院裡有很多江湖郎中,他們都很有趣。

我不喜歡上學,但我讀了一些書。卡夫卡、普魯斯特、雨果、杜斯妥也夫斯基。

高中休學、後來跳樓、跳船。我有一種逃、反叛的性格,加上百分之七十的把握。那些我想做的,那個苦我可以吃得進去。一路走來一直得逞。

我到美國,住的名字、用的銀行身分,都是用程偉光的。程偉光也是我在「跳」的時候,幫我攝影記錄的。我在做籠子的時候,就是他幫我張羅三餐,因為他的工作室就在我工作室的附近。

他最常幫我買三明治,還有牛肉OO(沒聽清楚,好像是中餐類的炒飯還是什麼之類的)。幾乎每天都一樣,吃到第三個禮拜,我感到很厭煩。但我不能說也不能寫。有一次他幫我買來,又是一樣,我就把食物丟出去。他大概也很不爽吧,默默的清完。第二天還是帶一樣的食物給我。我想,這也是應該的。

我待在籠子裡,後來想說不要亂跑了,就乖乖待在家裡。家裡是哪裡?就是那張床,那張床就是我家。我每天都會「出門」──籠子有三個角落,那三個角落就是家外面。我每天出去散步,去這個角落、那個角落,再回來,回到家了。有時候會想,就待在家裡,不要亂跑了。

最後一天,我完成最後一天後,我走出去籠子,我發現這個世界已經變了。我沒辦法平衡,我走路都不平衡,因為我一直都在籠子裡繞。我朋友騎摩托車載我,去晃一圈。我沒辦法。我又回到籠子,再待一個月,只是這次門是開的。

之後我很快就去找工作了,因為我要生活。

打卡那個,我有52次失誤,多半都是睡覺的時候。52次失誤,失誤率是1.33 %。那時我其實有機會談一段感情,但我想還是不要比較好,因為那樣失誤率有可能變成50%。但我又不能要求別人犧牲。藝術和愛情,尤其做像我這種的,一定會有人要犧牲。要我犧牲嗎?我也不行。但我也不能要別人犧牲來成全我。

但其實我也想談愛情,所以我結了三次婚。但三次都離婚了。

藝術對我來說不只是工作,但做久了也是會有職業病。

我的作品在古根漢美術館、MOMA、威尼斯雙年展代表台灣館展出。我可以算是中了藝術的六合彩。我做的都是沒有生產的事,做的時候不會想到後來的今天。我做的事就是把時間過完。



謝德慶 talk 台北場,會後以拳擊進行了一場世代對決的行為藝術。PS.高雄場沒有,這張照片由參加台北場的朋友Altina提供。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