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六在潮返書店的新書分享,最後我問了大家一個問題:「你們了解自己爸媽的工作嗎?」有人歪頭,有人看著我笑。這時有人舉手,「我算是蠻了解我爸的工作。」我說喔?你爸是做什麼的?「他是工程師,我也是工程師,我現在在做的就是我爸之前做過的案子。」什麼工程?「水力發電。」之後他又分享了一些,我說這樣好難得,你們可以了解彼此的工作,而且有共同的話題可以聊。
隔天在台中文學獎以家族書寫為題的工作坊中,有學員問到:「我們為什麼要讀別人的家族故事?為什麼要去看別人揭開傷口?」我說家族故事不一定都是傷口,也沒有一定要讀,「我讀是因為我總是能從別人的故事中看到自己,雖然是不同的家庭,卻有很相像的東西。」而書寫則是帶我回到過去。
七月號的《聯合文學》以時空旅行為題,我讀著專訪物理學家高涌泉的那篇,「人們之所以喜歡幻想時間旅行,是因為他們想利用時空旅行去更正過去所犯的錯誤、所造成的遺憾,但他們可能忘了,就算挽回了某個遺憾,也可能產生新的、更大的遺憾。」我們無法回到過去,也無法彌補遺憾,但我讀著那段文字,又看著週日下午去到七叔公家所拍的照片,我發現攝影與書寫,就像是進行一段時空旅行。
因為小廖與阿美的出版,我與書中族譜中原本只以文字呈現的七叔公連上線。他曾經跟小廖一起在沖印公司工作過,也一起去到多明尼加開沖印店。那天工作坊結束,我去到七叔公與小叔家,小叔大我一個輩分,但實際上只大我兩歲,我們初次見面,相談像是朋友。叔公說起從前去多明尼加,接著拿出小相本,翻著翻著我看到了他跟小廖的合照,相片中的他跟小廖都有種中南美洲的陽光與豐腴,而七叔公現在看起來不太一樣了,看起來反而有點像我在紀錄片中看到的五叔公,都有種溫文儒雅的氣質。
接著他拿出一張照片,是他們六兄弟與妻子的合照,這種儀式感的家族照都有一種氣勢,也因年代久遠而呈現出一種歷史氛圍。我阿公是最左邊那位,現在才發現他身材非常高大,跟當飛行員的六叔公一樣。嬸婆們有三位穿旗袍,吸住我眼睛的是她們的頭髮!
七叔公又抱出一堆三上彩色的小相本,那藍色的相本好令人懷念。七嬸婆說她以前也是拍 printer的(台語,意思是機械放相員,跟阿美的工作一樣)。小叔的太太我該叫嬸嬸,但其實她年紀比我還小,
總之這位我的嬸嬸我七叔公的媳婦,看著那些她未曾參與的照片,一本一本翻著。要離開前我們一起拍了張合照,突然發覺如果不是因為我往前追溯爸媽與三叔公的故事,我現在不會在這裡,不會拍下這些照片。
書寫也像一種時空旅行,它無法改變過去,卻可以改變未來。對於過去的回看與重新理解,我看待爸爸的眼光不一樣了,對阿美也有新的認識。
回高雄家時我簡單煮食,我跟爸媽吃飯時間不同所以很少一起吃。我煮完後在客廳吃的時候,小廖跑去廚房要整理流理台。我說你不要動,我等一下整理。小廖說我雞婆啊。我說你不要雞婆。小廖繼續笑笑的說我就是雞婆啊。就這樣我們東一句西一句,小廖就把流理臺整理好了。我知道這是小廖的愛。
前天與非書店的曉晴有場直播,它的主題是「自己的故事自己說」,曉晴問我對這句話的想法。我說,書寫的人總是有話想說,而我們用寫的;而有些人覺得沒有需要說,這樣也很好;但有些人覺得自己不會說,希望別人來幫自己說,他們會說:「我不會寫。」但其實若真的有話想說,就一定能找到方法,一定會寫,只要把想說的先直接說出來就好了,「除非沒有話想說,或是覺得沒有必要。」但如果你想說,你自己說永遠比別人幫你說,更能貼近你自己。
說到這裡,我要分享這暑假最後一場新書活動──這場會在台東晃晃,它不只是新書分享,同時也是一場家族書寫工作坊的小小體驗,我將陪伴想進行家族書寫的朋友,進行一場對談,開個小小的頭,我們會寫一段短短的家族故事,收進底片殼裡,你願意的話可以跟別人分享,也可以自己收起來,但這個小小的故事,說不定日後有機會顯影成更完整的故事。
活動內容詳見──
▸挖掘家族故事的起頭|底片工作坊——《小廖與阿美的沖印歲月,還有攝影家三叔公》新書分享會暨家族書寫【手作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