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17日 星期六

活在體制裡

我現在都不玩大富翁了,主要是因為我不喜歡自己玩大富翁的樣子。以前我玩大富翁,我會想盡辦法要贏,甚至跟我的小孩玩的時候,我都會想要贏。而且真的贏了的話,我覺得好爽(本來贏了就該覺得好爽吧),即使我心裡有些罪惡感。為什麼我會有這些行為、這些感受?這並不是因為我個性很貪婪,視財如命,因為我不玩大富翁的時候,我不會這樣。

大富翁本身的設計重點,就是要贏。當我參與其中,貪心的一面,是最容易致勝的,是條阻力最小的路。這個遊戲就是要你獨攬財富,這就是這個遊戲的重點。我玩大富翁的時候,也會覺得應該遵守遊戲規則,要追求遊戲設定的價值觀。這個遊戲本身,似乎對我們玩遊戲的人具有某種權威,你看我們很少有人會想要去改變遊戲規則,從這點就可以看出遊戲本身的權威。我們把遊戲或體系,看做是外在於我們的一種系統,不是我們說改就可以改的。

但是,人參與社會體系,會發生什麼事,取決於兩件事:一是系統本身,以及它運作的方式;另一是人們身處其中的作為。如果缺乏人的參與,社會體系就是徒有想法的空殼子,如果沒有人要玩大富翁,大富翁不過就是一盒東西,盒子背後寫著遊戲規則。如果沒有人要玩「福特汽車公司」,福特汽車公司不過就是一些廠房、辦公室和器材,一堆寫在紙上、存在電腦裡的公司規定跟帳號。

──Allan G. Johnson,《見樹又見林》,p.21-22(節錄)


過去的日本海軍有著所謂的畢業席次順序,這是一種以海軍學校就讀期間的考試成績排序,決定進入海軍後階級高低的制度。聽起來雖然有點扯,明明日本當時正值國家存亡之秋,海軍仍僅憑習慣來決定指揮官。

如果打破常規,自行挑選指揮官,那麼當該指揮官失敗時,當初選擇他的上級就會遭到千夫所指,必須扛起責任才行。當然指揮官本身也會被開除。所以說,日本海軍之所以會以習慣來決定指揮官,是為了在失敗時能找到藉口。

──押井守,《押井守的角色學》,P.66-67(節錄)


極權政府以及所有官僚體系的本質,正是將每個人都化為行政機器,變成各司其職的工具,也就是將人類非人化。

──漢娜‧鄂蘭,《平凡的邪惡》,p.139



《見樹又見林》講的是社會學。《押井守的角色學》是押井守從電影談工作。而《平凡的邪惡》則是漢娜‧鄂蘭透過審判一名納粹的紀實,來談邪惡的平庸。

三本書的重心不同,但都談到了「體制」對人的影響。

拉到現實生活中,我們對體制有許多不明白──不明白為何政府總是要辦「沒有實質意義的說明會」?為什麼教育體制始終以考試領導教學?為什麼薪資就是跟學歷掛在一起?「依法行政」但狗屁不通時依舊照著做是為什麼?

生氣也沒有用,把一切不滿都推給體制(體系)也沒有用。因為事實是這個體制(體系)就是由「我們」所組成的,當中包括了因為體制而受益的人,以及因為體制而受害的人。

節錄這幾段的用意,並不是說那我們就來脫離體制(體系)吧。體制(體系)有大有小,有緊有鬆,有明確有模糊,但事實是我們都脫離不了體系,能做的是去認識它,去思考與分析。或許我們還有機會決定自己身處其中的角色與行為。(用寫的很容易,但這個超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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